奇幻异典(121)

　　“然而——”
　　“刚才，我忽然觉得没必要了。”
　　“回归本家是我的想法，就像你爸说的，没必要为我一个人的想法搞得全家人跟着折腾。”
　　“你现在过得挺好的。”
　　“我看得出，认识阿渊后，你过得更好了。”
　　“尤其现在我又知道你有能力。”
　　“你或许不需要本家的庇护也能好好的活下去。”
　　“所以啊……”
　　老人忽然笑了：
　　“之前我很可惜这几年没有把你带在身旁，现在，我很庆幸没把你带在身边。”
　　“我的愿望不应该成为你们的愿望，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忽然觉得我也不一定要回本家了。”
　　“哈哈，我的孙子是有能力的人，本家的好些孩子都失去能力的时候，我孙子却有能力，还这么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
　　老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就在他说话之间，盘踞在他胸前的那头魔物忽然越来越大，颜色也越来越浓郁，原本还像雾气一般，后来却越来越像实体，到了后来，深白几乎可以看到它表面隆起的血管筋脉！
　　那玩意儿膨胀着、膨胀着……
　　然后，就在老人笑到最后的时候，“嘭”的一声——
　　炸开了。
　　老人的胸前被炸开了一个洞，他的死相异常凶残，然而——
　　他的脸上却是大笑的表情。
　　他的手仍然紧紧握着孙子的手。
　　他看起来了无遗憾。
　　低下头，深白的脸颊滚下了一滴眼泪。


第一百三十五章 泉水和阿奇
　　整个宅子的颜色全部变成了黑白二色。
　　门口大开, 架起了高高的灵堂, 深白爷爷的遗照被摆在了最醒目的位置。
　　那是一张白发苍苍的遗照, 老态龙钟的模样，是深白的爷爷自己选定的。
　　深泽——深白爷爷的名字, 林渊还是第一次知道。
　　“有一天，老爷忽然对我说，让人来家里给他拍张照片吧, 我说，想拍什么照片，老爷子说是遗照……”管家轻声在深白旁边说着, 眼角泛红，他的年纪也不轻了, 他的爸爸就是深白爷爷的管家, 后来换了他, 如今，他也老了, 儿子嫌弃给人做管家没发展跑出去自己做事了, 他如今带着孙子在身边，大概是想把孙子培养成下一任的管家。
　　“老爷……应该是那时候就……”
　　他的声音最终消失不见, 用手帕擦了擦眼泪, 他振作精神, 去招待门口前来吊唁的客人。
　　独坐半个山泽市地盘，山泽市有头有脸的人里、几乎没有人和深白的爷爷没有往来，如今他一逝去, 吊唁的人自然很多。
　　然而，前来吊唁的“人”……却不仅仅是普通人。
　　还有“魔物”。
　　而“魔物们”，则是由另一位管家招待的。
　　“少爷，对面山泽医院的院长来了，他想和您打声招呼。”一名黑衣人不声不响的出现在深白面前，他四肢修长，光看身材就是一名普通人而已，然而他的脸却足以把任何见到他的人吓一跳。
　　那不是一张人类的脸，起码一半不是。
　　这是这座大大的“深宅”的另一位管家，负责深白爷爷和另一个世界的交往事宜，他的名字是“泉水”，就在深白爷爷逝去的那一刻，他拿着一份雇用协议出现在深白面前。
　　他是深白爷爷留给深白的最后一份遗产。
　　签下自己的名字，从此之后，泉水的雇主就由深白的爷爷变成了深白。
　　而在他的管辖之下还有好些魔物，都是这座宅子的雇员，深白也是从那时候才知道这宅子里原来有好些雇员都是魔物，只是他才过来没两天，没来得及将院子重新看一遍，自然也没发现就是了。
　　也是，作为普通人的爷爷想和那个世界做生意、打交道，自然不能使用普通雇员。
　　只不过爷爷没有聘用异能者、而是直接聘用了魔物，这点倒让深白有点意外。
　　“好。”答应着，深白随即对林渊道：“那这边还请阿渊帮我顾一下。”
　　林渊随即点点头。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经手葬礼，好在管家给力，还有就是深白的爷爷早就知道自己即将死亡，提前许久就把葬礼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了，以至于他去世后才一两个小时，葬礼就像模像样的举办起来，极是体面。
　　深白和爷爷“另一个世界”的生意伙伴一一见面，握手，接受了对方的问候，末了还谈了以后的生意问题。
　　“我有点知道爷爷为什么一直惦记着本家了。”长长的一天结束之后，深白对林渊说了自己今天的经历：“这些人真是不好对付。”
　　他难得皱了皱眉头：“赶在今天这种时候和我谈生意，我要真是个普通的大学生，搞不好真会被他们欺负了去。他们的意思就是看看我什么样，一旦不行就要把之前的规则推掉，甚至还想占便宜，不过听到我要扶灵回本家的时候，倒是全都变成了普通的爷爷的生意朋友的样子。”
　　深白摸了摸下巴：“我以为我还算厉害，没想到在他们眼里还是什么也不是，他们畏惧的仍然是那个本家。”
　　嘴里虽然说着，可是他却一点被打击到的样子都没有，眼珠儿转了一圈，深白看向林渊：“阿渊，我对那个本家倒是忽然感兴趣了。”
　　他是什么性格，如今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人比林渊更了解，瞥了他一眼，林渊问道：“想去看看？”
　　正如深白爷爷说的，回不回本家，如今选择权在深白。
　　在他知道深白是“异能者”之前，深白的爷爷大概是铁了心要深白回去的，“回去”，这样才可以让本家继续庇护他，深白的爸爸是完全无法做到这一点的——深白的爷爷很清楚；
　　而在临死前，深白的爷爷知道了深白自己就是异能者，他这个念头倒忽然淡了，于是回不回去就变成了深白自己的选择。
　　“想。”深白坦诚道。
　　“那就回去看看。”
　　“你陪我？”
　　“自然。”
　　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的笑了。
　　两个人守着爷爷的灵位，就这样过了一整夜。
　　自始至终，深白就流了一滴泪而已。
　　然而林渊却知道他很难过。
　　静静地，深白一句话也没说，有两次林渊都不小心睡着了，然而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深白仍然背脊挺拔地盘腿坐在爷爷的灵堂前。
　　“你睡一会儿，我明天应该会很困，到时候还需要你帮我盯着点。”反倒是深白给他盖了床毯子，温言要他休息一下。
　　那个瞬间，林渊忽然觉得深白“长大了”。
　　扶灵回去的事情爷爷居然也提前早有安排，他早就让老管家还有泉水做了准备。
　　带队的就是泉水本人。
　　“泉水，路上你要好好照顾少爷啊，我年纪大了，没法跟去，只能在家里替你们看家。”看着老管家淳淳叮嘱泉水的样子，深白忽然觉得奇异又好笑。
　　奇异的是老管家居然知道泉水的存在←不过他很快就觉得这才是理所当然的，作为爷爷的贴身管家，管家不知道泉水的存在才奇怪吧？
　　好笑的则是这一对搭档的交谈有点错位，由于看不到泉水的样子，管家只能对着空气说话，真·对着空气说话，泉水根本是站在他身后的。
　　深白有点好奇他们俩是怎么交流的。
　　这个疑惑亦很快得到了解答——
　　“通过手机”。
　　管家拿在手里的手机很快响了，低头打开手机看了看，管家点点头，末了还把身子转到了正确的方向，然后——
　　继续唠叨。
　　泉水就在他对面听着，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
　　深白再次啧啧生奇起来。
　　“我们俩是一起长大的，关系自然与旁人不同。”路上，深白问起他这个问题的时候，泉水对他道。
　　车队不大，不过仍然有六辆车子，全是林渊看不出牌子但是觉得很体面的黑色轿车，玻璃全黑，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里面，前面两辆车和后面三辆车是护卫兼运送，他们坐在第三辆车里，这辆车上就三个人，泉水亲自为他们当司机。
　　也就是等到这个时候，深白才问他。
　　“我是被老爷从本家……唔……也说不上是本家，确切的说是本家拥有的一个地方捡到的。”泉水对他额外说了些自己的身世：“那时候，我几乎快死了，因为能力很弱，本家那边的意思是放弃我，是老爷认领了我，从本家那边将我买了过来，他看不到我，不过仍然找了老师教我读书认字，后来还要我负责和那边的交往，让我认识了一些一样的人，因为我和阿奇——也就是管家年纪差不多，所以我俩几乎全部课程都是一起上的。”
　　“哎？”深白惊讶了一下：“他看不到你，知道有你这个同学吗？”
　　泉水笑了笑：“一开始我不理他的时候，他自然不知道，不过后来我开朗了点，开始理他了，就变成他每天疑神疑鬼被吓得半死。”
　　“那时候的阿奇很活泼呢~”泉水朗声笑了。
　　林渊：……
　　深白：……
　　他们好像更了解两位管家一点了。
　　“不过……”林渊没有继续往下说。
　　然而泉水却猜到了他之前想说的是什么，然后道：“我们年纪差不多，甚至阿奇比我还小两岁，可是现在阿奇却已经是个老头子，我……我的脸你们大概看不太出来，但是我在魔物里还算年轻魔。”
　　泉水静静的目视前方，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稳稳的开着车。
　　转过一个弯，他才道：“我们的时间不一样了。”
　　这个话题有点伤感。
　　深白很快道：“没关系，不是有那个不老药吗？爷爷留给我的文件里有一份是关于管家的，爷爷为他排队排上了一针呢~”
　　“老爷对我们向来是极好的。”泉水又笑了：“不过阿奇不一定乐意，他是想要正常生老病死的那部分人，这个世界上，总有这样的人的，我尊重他的意见。”
　　深白抓了抓后脑勺，然后这话就有点接不下去。
　　最后还是泉水主动换了话题：
　　“少爷，您大概不知道，在您小时候，我一直跟在您身边呢~”
　　“哎？难道——”眉头一皱，深白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还记得少爷您小时候在家看远程教学吗？少爷您小时候就爱学习，老看学习类的栏目，每次注意到您看得时间太久了，我就给您换成《小喵喵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