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娃Ⅰ少陵(35)

　　端木诚不得不让开，梅少陵朝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来。医生、实习医生以及护士们立刻就将病床围得水泄不通了。梅少陵被从头到脚地检查了一遍，当罗伊刺激他的脚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股迟钝的刺痛。这个反应让在场所有的人都非常高兴，连梅司寒都露出明显的笑意。
　　“神经修复手术很成功，这是好事！”罗伊满意地微笑，“这样我们就不用用尽功夫给你做神经再造，也不用忍受你那悲痛的目光了。”
　　“我很镇定。”梅少陵微弱地反驳。
　　“好啦，总之你现在可以放心了。虽然你的骨骼也需要再造，不过那要容易很多。”罗伊看着全息透视影像，那是一副人体骨架，显然是梅少陵自己的。骨科并不是他的专业，所以更详细的解说由旁边另外一位骨科医生来担任了。
　　“医生，”梅少陵握着丈夫的手，问，“我最想知道的是，我最大限度能恢复到什么程度？我知道我肯定没办法完全恢复，但是我想知道一个大概。”
　　医生斟酌了一下，说：“70％左右，如果复健得好，而你又年轻，也有可以达到80％。”
　　梅少陵抿着唇没有说话。端木诚握紧他的手，手指轻抚着他的头发，然后吻了吻他光洁饱满的额头。
　　“没事的，少陵。一线工作也的确太劳累了，你本来也需要休息一下。”
　　梅少陵缓缓闭上眼，依旧没有说什么。
　　44章我是他的适配者，他是我的夏娃，我有资格拥有他
　　切泽瑞站在医院走廊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紧闭着的病房门，身形笔直挺拔。他一夜之间仿佛成长了十岁，你再也无法从他脸上看到轻佻的眼神和玩世不恭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凝重沉稳，以及似乎难以化解的忧思。
　　父亲的话还萦绕在耳边：“你还有另外两个适配的夏娃，不过我想你估计是不会考虑他们了。只是梅大校，以及端木上将会是怎样一个态度，你又考虑过吗？作为父亲，我自然希望你幸福的……”
　　夏娃……
　　梅少陵，居然，就是自己的适配夏娃？！
　　王储紧握成拳的手无法控制地颤抖着，内心里也正经历着山崩地裂的震荡。
　　那个坚韧果敢，又温柔细致的人，居然就是自己的夏娃？
　　闭上眼，浮现的是梅少陵俊雅斯文的面容，清秀中带着无法让人忽略的军人的坚毅和强势，但是这依旧无损他的温润柔和。这个人是那么好，包容他的幼稚，在那么危险的环境里，尽最大努力帮助保护他，甚至在关键时刻为了救他，宁可牺牲自己。
　　而他自己，连累得他身负重伤，几乎毁了他的职业生涯。
　　梅少陵应该是怨恨他的吧。
　　那他该怎么向他说明一切，乞求他的原谅，甚至，乞求更多呢？
　　病房的门打开，端木诚和罗伊·费恩走了出来。罗伊顺手就关上了门，没有给切泽瑞朝里面窥探的机会。
　　“王储殿下。”端木诚朝切泽瑞点了点头。
　　“他……怎么样了？”切泽瑞有点结巴。
　　“来我的办公室吧。”罗伊冷冷地扫了王储一眼，扭头朝前走去。他冷若冰霜又艳若桃李的面孔，让走廊上的病人家属和护士们都忍不住打量他。可是罗伊对此早就习以为然。
　　“费恩医生和你们很熟？”切泽瑞忍不住问。
　　“他是少陵从小就认识的好友。”端木诚简略地说。
　　费恩博士的临时办公室里（硬生生逼着院长师兄给他挪的一间），他又再次把梅少陵的伤情和恢复情况说了一遍，只是语气要冰冷且不耐烦很多，完全一脸“等老子说完了你就赶快滚吧”的嘴脸。
　　端木诚置若罔闻，而切泽瑞则很谦虚地忍受了对方的白眼。等罗伊说完了，王储才问：“那么……我知道他是夏娃。他腹部的伤，对他将来的生育没有影响吗？”
　　端木诚这时也抬起眼。
　　罗伊眉头略微皱了皱，音调降低了许多，“他的情况比较特殊，你们都知道的。本来他的受孕情况就不好，现在子宫和卵巢都收到了一定程度的伤害。虽然目前已经修复好了。但是机能恢复如何，现在还没办法确定。”
　　“那最坏的估计呢？”端木诚沉声问。
　　“也许会很难受孕，甚至不孕。”罗伊很爽快地给出了自己的看法，“他的生殖系统很脆弱，卵巢发育不成熟，所以才一直没有受孕。我很担忧这次的伤会更加干扰他卵巢的发育，甚至终止发育。当然这一切还没有结论，我们需要多观察一段时间。”
　　“我知道。”端木诚说，“只要他能恢复健康，重新站起来就好。”
　　罗伊点了点头，然后扫了王储一眼。让他惊讶的是，王储的脸色难看得就像死了亲爹一样。这种反常的关切，罗伊瞬间就明白过来了，看着切泽瑞的眼神多了点同情和藐视。
　　“王储殿下还有什么问题？”
　　切泽瑞慢慢镇定了下来，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呼喊着：我不在乎他将来能不能生育，我只想拥有他！我是他的适配者，他是我的夏娃，我有资格拥有他！
　　话也情不自禁地从口中说了出来：“我是他的适配者……”
　　两个男人的目光都如锋利的军刀一样向他投射而来。
　　并不算友好，甚至是敌视的，带着审视和挑剔的目光。端木诚的目光含蓄一些，而罗伊眼里的鄙夷和排斥一览无遗。
　　“你也是适配者？”最后还是端木诚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的语气比较平和，有种就事论事的态度。切泽瑞也镇定了些，点头道：“我也是才知道的。我以前没关心过这个事……”
　　“那你有什么想法？”这句话语气虽然依旧平和，但是暗藏着尖锐质问。
　　切泽瑞看向那个俊朗挺拔的将军，并不示弱，坦言道：“我想要留在他身边，照顾他，弥补我的过错。”
　　罗伊哧地冷笑一声，“据我所知，殿下，您是独生子吧？您的父亲可一心希望您早日成家生几个继承人呢。少陵的身体你刚才也听到了，他有可能终生不孕。”
　　“我不在乎这个。”切泽瑞毫不畏惧道，“如果他不能受孕，我可以和别的夏娃人工受孕生孩子。但是我喜欢他，我想留在他身边！”
　　端木诚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王储。他年轻俊美，充满阳光活力，就像一团炽热的火球。且不论这股活力能持续多久，但是至少目前，这股动力对梅少陵的康复和心理重建应该是有好处的。
　　“他不是你的试验品，殿下。”端木诚道，“你是游戏人生的玩家，但是我们不是。少陵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们追求的都是平凡安静地过日子，而不是图一时的欢愉。”
　　“我可以做到！”王储坚定地说，“我知道他也同样被我吸引，我能感觉到。你也是适配者，端木上将。那种难以克制的冲动，想要亲近他，保护他的冲动，我感觉到了。我相信少陵他自己也很清楚。我不想破坏你们的感情，我只想求一个公平的机会。”
　　“那我会看着你的。”端木诚注视着切泽瑞绿宝石一般的双眸，低声道：“你可以陪伴他，照顾他。但是如果你伤害了他，我不管你是什么王储，我都会让你后悔所做的一切。”
　　“你放心。”切泽瑞并不在乎这个威胁，“我今生都不会再伤害他一分一毫。”
　　这番话意味着对夏娃的另外一个配偶打过了招呼，切泽瑞说完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端木诚神情阴郁地目送他离去，然后对上罗伊充满意味的目光。
　　“你是在强装大方，朋友。”罗伊讥笑着，“你真的舍得把心爱的人双手交出去？”
　　“当然不。”端木诚说，“但是我会做一切为少陵好的事。”
　　“你要是说他格外强烈的需求，你们可以考虑床上机器人。说真的，他们现在把那玩意儿做得越来越好了，它甚至可以替代你。”
　　“少陵不能接受，我不会勉强他。”端木诚说，“如果能有一个人在我忙工作的时候照顾少陵，而且对方还是血统高贵的王族，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你这是把一个王储当成了多功能家务助理了？”罗伊啼笑皆非。
　　“那位殿下自愿的，不是吗？”端木诚整了整领带，准备告辞。
　　“我劝你不要轻视斯文图王储。”罗伊依旧是一派冰雪般的高傲，“阳光热情，像一只忠诚的大狗一样的年轻人，可是很容易打动少陵的心的。”
　　“只要少陵喜欢就好。”端木诚说。
　　45章我把他送到你手里，能不能得到他，靠得是你自己本事了
　　梅少陵躺在床上，床头抬得很高，他几乎是半坐着。落地窗敞开，凉爽的夏风从外面的绿地吹进病房里，雪白的窗纱轻轻摆动。
　　身上的各种检测仪器都已经扯去了，只留着营养液的滴管。白色的被单下，他能看出自己瘦了一大圈。腰部以下虽然有知觉，但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幸好医生表示他康复情况很乐观，现在已经在接受按摩，开始复健课程了。
　　梅少陵现在基本从打击中缓了过来，接受了自己必须退居二线的事实。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他迟早都要退居二线的，尤其是他开始生育后。他的身体康复后，也依旧能担任新人探员的训练工作，给一线技术支持。这次行动中他也立了大功，到了二线反而是升职……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有人出现在了视野里。
　　切泽瑞穿着素净的休闲衣裤，牵着一条拉布拉多犬，从草地跨进了病房。活泼的大狗跑到梅少陵身边，舔着他的手，朝他欢快地摇着尾巴。
　　“您又来了，殿下。”梅少陵摸着狗脑袋，朝切泽瑞微笑，心情很好。
　　“卢克想你了，我就带它过来了。还有，都说了不要用敬语了，少陵。”切泽瑞在他床边坐下，温柔地注视着他，“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梅少陵说，“刚才护士给我按摩，说我肌肉反应不错。”
　　“上将阁下呢？”
　　“他工作太忙了。”梅少陵有些遗憾。绑架事件导致的一系列后患，都是国安局的责任，端木诚作为国安负责人自然要收拾这个烂摊子。而且梅少陵因伤休假，代理他工作的人对工作还不大熟悉，效率不高。端木诚这个上司于是分担了一部分梅少陵原本的工作任务。
　　端木诚每天只能匆匆过来看他一下，就又要回去加班。他也很想陪伴在爱人身边，亲手给他按摩做复健，但是大局当前，两人都没有办法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