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流放 四(217)
而原冰的态度和气质显然很符合他们对于贵族的想象。
殊羿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在笑,“九原。”
“哦,九原啊。”雄壮男人点头,点到一半突然凝固,“你说什么?九原?他是九原人?”
“嗯,还是九原的高层。”
雄壮男人猛地回头再次打量原冰,这次他看原冰的目光已经没有了调笑,还多了几分慎重。
男人转回头,“你疯了吗?抢谁不好,非要抢九原的人?我听说鼎钺和九原的关系不好,你这样不是……”
“没抢,捡到的。”
“哎?”雄壮男人糊涂了,“你捡到了,他就愿意跟你回来。”
殊羿骄傲地轻轻一点头。
雄壮男人对殊羿佩服得一塌糊涂,这叫原冰的九原高层一看就很不好搞,但他家兄弟就是厉害,竟然就这么把人给征服了。
雄壮男人低头瞅瞅殊羿被皮裙围住的下半身,深深叹息,“所以男人还是要够大、够坚挺啊。”
殊羿深以为然。
听不懂的原冰,一脸贵族式的冷漠。
谁也不知道原冰此时心中正在骂娘:妈蛋,这些野人哪里来的?竟然不会说通用语,叽里咕噜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果然默巫说得对,通用语一定要普及。
后来,原冰在这个木寨中待了几天才知道人家说的就是通用语,不过加入了地方口音,原冰因为没来过这片,更没听过这里的人说话,听到耳中,那些变了音调的通用语就全成了野人言。顺便说一句,鼎钺官方发音就是这个调调,只不过为了与九城接触,才学了新的发音。
而之前他没有感觉到语言的不便,不过是九原有个能通万语的大bug默大祭司在,等不需要严默翻译了,那些新加入和新发现的小部落部族也学会了九原的通用语官方发音。
原冰这几天住的很烦躁,虽然这个部落的人对他都很尊敬也很好,但那些人看他的目光,尤其是当着他面一边看着他一边彼此说着他听不懂的私语时的表情,都让他烦躁得想杀人。
最让他无法忍耐的是这个部落的人在安排他的住处时,完全不听他的意愿,硬把他和殊羿的房间安排到了一起。
对,他现在住的就是殊羿的房间。
不要问他怎么看出来的,这房间一看就有年头了,而且里面的摆设也很私人化,还有些一看就是小孩子和少年才喜欢的兽牙、箭头之类的小玩意。
房间很大,很高,呈帐篷式的圆形,全部由原木建造。中间立了一根活着的大树做支撑,多余的枝叶全部被砍掉,延伸出来的粗大树枝有些就成了挂杆,悬挂着各种殊羿少年时期的战利品。地面则铺设了被剥了树皮的原木。
这里的房屋地基都很高,底下大多悬空,其中尤以殊羿和雄壮男人的房屋基台最高。
不过这样的设置不但可以避开伤害支柱大树的树根,还能避开蛇虫和避免雨雪浸入屋内,这是原来的原际部落也没有想到的智慧。
整体来说,房间很舒适,但原冰就是怎么都无法适应。
推开刚刚被人送来的粑粑——一种当地谷物磨成粉作成的食物,这里的食物他也不喜欢,九原的饼也好、像这样的粑粑也好,口感都比这里的细腻得多,这里的粑粑不知是不是含了谷物壳磨碎制成,不但难吃,还拉嗓子。
原冰走出了房间,外面没有人看守。殊羿遵守了承诺,自从放开他后就让他自由活动,甚至没有派人看着他。但如果他有单独离开木寨的意思,门口守卫的人就会拦住他。
原冰知道自己在这个陌生地区绝对逃不过当地土著殊羿的追捕,更不想被对方当成奴隶给绑回鼎钺城,只能表面上老实下来,暗中寻找逃跑的机会。
烦躁中,他经常会想:如果默巫他们来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出现?
走着走着,原冰在木寨中迷路了。
抬头四处看看,他似乎走到了一处比较偏远的地方,附近没有多少建筑物,倒是有着一片旺盛的野草地。
在野草地中间有一栋同式样的圆形木屋,作为支柱的大树在房顶形成了一片偌大的绿荫。
野草地中有人,一名老者蹲在地上似乎在采割那些野草?
原冰想过去问路,但刚刚迈出一步又忍住。过去又有什么用,这里的人绝大多数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而能听懂的那几个又故意装听不懂。
草地边有条小溪,溪边有石,原冰就在溪边的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下。
过了一会儿,老人过来洗割草的刀。他没理会原冰,他听过这个人,据说是由小族长亲自带回,还跟他住在一起,且每晚闹出的动静都不小。
原冰目光落到那把刀上,弯弯的刀身,样式很眼熟,这不是他们祭司大人在几年前刚传授给大家的“镰刀”吗?
啧,看鼎钺人这模仿的速度!
不过这把镰刀的材质并不是常见的骨质,而是金属。
暗沉的刀身,只锋刃部位白得发亮。
老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弯腰用石头和溪水打磨刀锋。
老人动作很慢,但有着一股奇特的韵律,原冰竟渐渐看入了神。
“我想离开这里,我想回去。”不知为何,原冰突然觉得心中的苦痛再也无法忍受,当着老人的面就说了出来。
说出时,他心想,反正对方也听不懂。
这么一想,他的心神更加放松,也更加肆无忌惮。
“谁也不会喜欢这种被禁锢的生活,我又不是女人,他凭什么那样对我?就因为他比我强吗?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
老人手一顿,眼中闪过一道厉光,手中镰刀轻轻扬起,抬头看向原冰。这一刻他真心想除掉这个很可能对他孩子产生危险的人,但就在老人动手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年轻男子敞开的领口间露出的项链。
老人的镰刀重新落回磨刀石上,他的动作再次变得缓慢而温和。
原冰不是喜欢自怨自艾的人,抱怨了两句觉得这样抱怨的自己更可悲,就闭上了嘴。
溪边沉默流淌。
原冰枯坐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想起身离开。
老人直到此时才发出声音:“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原冰刚刚浮起的臀部又落回石头上,这个老人竟然会说通用语!
“原冰。”
“你的项链哪里来的?”老人慢慢地问。
原冰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无法对老人生出警惕心,听到老人问了就回答了:“殊羿给的。”
他还记得他们刚到这木寨的第一天晚上,那个该死的混蛋把他关在房里狠狠做了一夜后,在天色微微发明的时候,给他随手套上了这条项链。
他当时又累又心烦,想要把项链摘下来扔掉,被那混蛋阻止。
最后那混蛋告诉他,这条项链可以确保鼎钺一带非野人族的人不敢动他,就算回去鼎钺城,就算是蜇黎大巫也不敢对戴着这条项链的他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原冰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情:谁稀罕!
但殊羿后面一句话让他保留了这条项链,不再想着要把它摘下来扔掉。
殊羿说:只要他戴着这条项链,哪怕离开他,哪怕在鼎钺做了天大的错事,别人也不敢杀了他,更不敢把他当奴隶和仇人一样对待。
听完这句话,时刻想要逃跑的原冰就把这条项链当成了帮助他逃出鼎钺的最佳巫器。
“是那孩子亲手给你戴上的吗?”老人面带微笑地看向原冰。
原冰呆呆地看着老人的眼睛,只觉得这名老者在这一瞬间英俊得惊人!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就是这么觉得。
原冰点了点头,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些痛恨和更为复杂的表情。
“那孩子……”老人发出笑声,竟意外地爽朗好听。
“孩子,你恨他?”老人突然这样问道。
原冰毫不犹豫地再次点头。
“想杀了他?”
“嗯!”
“为什么?”
“他侮辱我!”
“哦,因为他睡了你?”
“对。”
老人竟然在此时又笑了起来,“那孩子简直跟他母亲一模一样,看到喜欢的就想抢回来,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
原冰没见过殊羿的母亲,也不好评价,只保持了沉默。
老人仰头看天空,似乎在回忆,“可是那孩子也跟他母亲一样,是最专情和重情的人,他们凶残狠辣,但又可以毫不犹豫地为自己喜欢的人付出一切乃至生命和灵魂。”
原冰撇嘴。他一点没感觉出来殊羿有多专情,前阵子还暴露了他想打严默主意的卑劣念头。
“你知道我是谁吗?”老人问原冰。
原冰摇头。
老人笑得眼角露出鱼尾纹,“我是那孩子的父亲,是他母亲抢回来的最后一个男人。”
这个自我定位有点奇妙,原冰在得知对方是那个混蛋的父亲后竟然也没有生出多少仇恨心,甚至还对他产生了一点同病相怜的同情。
“你……不是这里的人吧?”原冰试探地问。
老人笑,“我是木城失踪的二王子,哦,现在应该说是曾经的二王子了,木城现在的城主应该就是我的兄长。”
原冰张大嘴,他再也没想到殊羿的父亲竟然还有这种身份背景,“那他们知道你在这里吗?”
老人摇头。
“难道木城的人没有找过你?”
“不,他们找过我,只是那孩子的母亲把我藏得很严实,而这里的人也绝对不会背叛她,等时间长了,我父母和兄弟们就都以为我在外面游历时死了。”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逃回去?”原冰感到不可思议。
老人手指轻擦镰刀锋刃,“当然想过,只是……当我有了逃走的机会时,她生下了我第一个孩子,就是殊羿。当五年后我再次下定决心离开他们时,那女人肚子里怀着我的第二个孩子,为了保护我,死在了我面前。”
原冰,“……”
“知道她和我的第二个孩子是怎么死的吗?”
原冰没有接话。
“那时我逃出来了,她亲自带人追捕我,不顾自己已经怀孕六个月,可是我迷路了,走入了最凶险的荒漠,在那里我被具有神血能力的凶兽群围困,那女人为了救我,不顾族人劝阻,就这么冲进了包围圈。”
溪边一片异样的寂静。
久久,老人才接着说道:“后来,我回来了,带着那人和我第二个孩子的尸体。殊羿那时已经四岁,他恨透了我,甚至想杀了我,那么小的孩子啊,竟然就拿刀捅进我的腹部。”
老人发出笑声,“可是他毕竟还是太小了,没能真正地杀死我。而因为他母亲死去,整个部落都陷入了混乱,我就留下来帮他们管理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