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师叔总想私奔(12)
他朝着悟苫清的身影迅速的走了过去,面上挂着阴狠的笑意。
悟苫清抽出一丝气力往四周看了看,发现他身上的衣衫也跟着那殿堂不见了,他缓缓吐了口气,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次回去定要把悟苫域和悟念安两人大卸八块才得以解心头之恨。
那人受了伤,维持不了人形,皮肉已经腐烂,悟苫清抬起眸子,只看到一双烂的能看见骨头的手伸到了眼前,他有些恶心的闭上了眼。
可随之而来的并没有发生什么让他吐出来的动作,那人尖利的笑声不见了,四周寂静的只能听到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他心下奇怪,缓缓睁开眼,发现一个肉团直直的跪倒在他的跟前...
遮住皎月的黑云恰好在这时候散开,月光洒在眼前这人的白袍上,如同是水上的浮光跃金,美则美矣,却失了些真实感。
察觉到了悟苫清的眼神,他把手指从肉团的后脑勺里拿出来,透过月色,悟苫清清晰的看到了那人莹白如玉的指尖上捏着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子,他拿在手心里把玩了片刻,忽然捏紧了手心,青绿色的液体从他手心里流了下来,竟然是活生生的给捏碎了。
明明已经有光亮了,可悟苫清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如同置身于黑暗之中,四肢僵直的动不了,就这样呆愣的看着眼前这个人的动作。
那人的另一只手上提了一盏红灯笼,猩红的火光在这个黑夜里像是黄昏时燃烧的晚霞。
悟苫清有些警惕的看着他慢慢走近的脚步,许是察觉到了悟苫清的想法,他勾起嘴角温和的笑了笑,如同红琉璃的瞳仁随着他笑意慢慢变成了深不见底的墨色,刚刚从远处看不真切,离得近了才发现这个人右眼下还有一颗黛青色的小痣,随着睫毛的颤动若隐若现。
他缓缓解下了外袍,身上只剩下了一件单薄的里衣。
将外袍披在了悟苫清光裸的身上,掏出手帕擦了擦悟苫清脸上的血污,说了今天晚上的第一句话。
“这双眼睛倒是生的好。”
听到这话的悟苫清有些愣愣的看着他的脸,又好像在透过这张脸望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擦完后,准备把手伸回来,悟苫清却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漆黑的眼底酝酿着风暴,话里带着未曾察觉到的颤抖。
“你是谁?”
“噗嗤!”
没想到悟苫清一说完,那人却突然笑出声来,漂亮的凤眼里像是承载了温煦的春风,生动涟漪,旖旎泛滥。
明明那人满脸笑意,但悟苫清却感觉其实是在低声恸哭。
终于止住了笑意,墨色的瞳仁里偶尔闪过一丝血色,片刻又被压在了眼底。
悟苫清有些怔松,不知道是在因为什么而出神。
“你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了,还不知道我是谁?”
悟苫清蹙了蹙眉头,有些没明白他的意思。
那人勾了勾嘴角,幽幽凑到悟苫清的耳根。
“...我就是你们口中那个贪图美色的鬼仙。”
夹杂着冷意的气息在耳边缓缓响起,除了那不能忽视的寒气外,还有一股浅淡却又沁人心扉的梅花香。
☆、第12章
悟苫清感觉那人的指尖擦过耳尖,上面还带着点残留的腥气,却不难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那人指尖正把玩着手里的黄色符纸,正是王子途藏在他耳后的引路符。
“能走吗?”
悟苫清点了点头,从地上站起来。
那人轻声笑了笑,把灯笼递给他,“那走吧,我带你出去。”
翻飞的衣袂在空中滑过一道轻轻的弧度,悟苫清把灯笼放在他的背影上,眯了眯眼,发现这人竟是比光芒还耀眼。
“怎么还不走?”
那人见悟苫清迟迟不动,回过头有些奇怪的看着他,话虽这般问,眉眼间没有半点不耐烦,柔和的像是春日里的一轮暖阳。
悟苫清突然感觉心中跳了一下,他张了张嘴,话里带着点不知所措的慌乱。
“思...思君?”
那人眼里的笑意一滞,片刻神色又恢复成了平日里浅笑吟吟的模样。
“我姓怀,你可以叫我怀双书。”
许是这人温和的语调下藏着忽视不了的寒意,出神的悟苫清瞬间清醒过来,目光又重新黯淡下来。
...
“啧啧,不容易啊,难得见夫子生一次气!”一个扎着两个牛角辫子的女子踢了踢地上黑色的肉团。
“这算不算大义灭亲?”
背着琵琶的妇人不屑的哼了哼,话里也有些生气,“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怎么又要和那个祸害扯上关系!”
两人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女子,看起来年级也不大,下巴尖尖的,有点书画美人的气息,听到她们的话,她秀气的皱了皱眉,柔柔道:“夫子许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呸!”妇人狠狠的瞪了说话的丫头一眼,“你忘了当年你夫子被害的多惨了,我看他又是被那狐媚子给勾了魂!”
蹲在地上的那个女子也站起身来,玩笑道:“我说凤大妈,你不会还在惦记我家夫子吧!”
被称作凤大妈的妇人手中的琵琶狠狠敲在那丫头脑袋上,冷笑道:“难道你想让你夫子和他牵扯在一起?”
刚刚还嬉皮笑脸的丫头一听这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脚尖一个使劲,就把地上的那肉团碾成了一滩血水。
“除非我再死一次!”
见到她有些狰狞的脸色,那头长相温婉的少女叹了口气,终是没说什么劝诫的话。
...
这头的悟苫清跟着怀双书已经走了有段时辰,越走心里便越奇怪,突然悟苫清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停了下来。
“又怎么了?”
怀双书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也跟着停下来望着他沉思的脸。
悟苫清没回答他的话,停下来观望了片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身上诛祸刀对那时的幻境没起到作用,因为他处的地方根本就不是幻境,而是真实的平阳城。
“那幻境是你布下的?”
悟苫清目光有些冷淡的看着怀双书,话里也多了些冷意。
怀双书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没错。”
悟苫清抿了抿嘴角,“你为何引我们来平阳城?”
怀双书叹了口气,目光又些复杂,“我从未想过引你们来这里。”
他只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解释,可悟苫清竟然是信了。
“他们在外面寻你。”
怀双书笑了笑,反问:“你在给我报信?”
悟苫清的眼里动了动,努了努嘴,没有辩驳。
“只要你想,你就是来这里的最后一个人。”
这话蕴含的含义连粗枝大叶的悟苫清都明白了。
虽然说的很好听,不过是让悟苫清不要通风报信罢了。
很快,他们眼前就出现了一座白墙青瓦的院子,门上挂着两个红灯笼,却没点灯,院里还种了许多青竹,看起来很是雅致,唯一怪异的地方便是那大门上空荡荡的,没挂任何牌匾。
悟苫清随着那人进了屋,院子里有一颗梅树,花开正茂,院子中间有个厅堂,摆放了十几张桌椅。
许是这个人以前授课的地方吧。
授课...
悟苫清忽然想起王子途说的那些话,若是他真的是这个人以前的学生,可他为何对这个地方没有半点熟悉。
“你今晚先在这里休息,等明日天亮了再行离去。”
悟苫清见怀双书一个个点亮了院子里的灯笼,每个灯笼上积满了厚厚的灰,看起来已经很久没用过了。
“你知道?”
他也记不得什么时候起,就对黑暗的地方便格外恐惧,刚上山的时候,因为犯错,悟仁临曾经把他扔在禁闭室关了一天,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在自己房间里的床榻上了,而悟仁临则脸上带着伤,有些赧然的站在床前给他道了歉,后来便再也没有关过他紧闭,这事连内门弟子都知道的很少,不知眼前这个人是怎么发现的。
怀双书点灯笼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神色未变,轻轻“嗯”了一声。
“我们见过?”
悟苫清蹙着眉头,心下不知为何有些紧张的看着怀双书的脸,留意着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你若是希望那便是。”他神色自若,动作间带着点行云流水。
悟苫清听不得这些弯弯绕绕,当即便有些不耐烦,“我若是不希望呢?”
“那便不是。”
他点完了最后一个灯笼,吹灭了手中的火星,从始至终脸上都挂着淡然的笑意。
悟苫清感觉心中一梗,听到他话里的敷衍,明明心中还有堆成山的疑问,却是不想再问了。
怀双书带着悟苫清去了一间厢房,房间里有个烧着的火盆,一进屋身上便立马暖和起来,软塌上铺着厚被,屋子收拾的很干净,悟苫清太久没在这种屋子歇息过了,心下除了有点新奇,还有些不知从何而起的怀念。
悟苫清漆黑的眸子一直紧紧的盯着怀双书,可到怀双书出门,他却没说一句话。
连相处了十年的悟苫域都不能完全看懂悟苫清的表情,而怀双书只一眼便洞察了他心中的所有想法,心领神会道:“有什么想问的?”
悟苫清顿了顿,一时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这些年倒是变了不少...”
怀双书轻笑着小声嘟囔了一句,那头正埋头沉吟的悟苫清却没听见。
见悟苫清迟迟不语,怀双书笑了笑,在旁边倒了杯温茶,润了润喉,缓缓道:“那幻境等你们离去后自然便消失了,平阳城早就没有了,上次你进来看到的那些坟茔里面埋葬的就是十年前那些死去的百姓,我布下幻境,就是不想让外人扰了他们的清净。”
悟苫清没回应他的话,从背后把那大刀取出来递到怀双书面前,“这是你的吗?”
怀双书看了一眼,却没接过来,“不是,是你的。”
悟苫清轻轻念道:“那我是你的学生吗?”
怀双书表情淡淡,只是把手中端着的茶碗轻轻放在了桌上,桌上的灯笼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微阖的双眼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不是。”
就在悟苫清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抬起眼又笑着摇了摇头,“你虽唤作三清,但不是我的三清。”
“我的三清他十年前就死了...”
“怎么死的?”
等悟苫清发现的时候这话已经来不及收回了,他蹙了蹙眉,发现今晚自己好像有些失了阵脚。
“...我亲手杀死的”
...
“你又在想什么?”
悟苫域用手肘碰了碰正在出神的悟苫清,“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我感觉这一阵子你总是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