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每天都在狂化边缘试探(68)
【我怎么从不知,你能得到想要的。】
他话里话外都是刺,月离弦却总也能感觉到,拔了那刺,就是伤。
……
宣遗堂,魍笙宫主堂,正冲魍笙宫冥祭大殿落建,魍笙宫内诸多礼乐日常,又或是举办众商都会选择在此处举行。
自宫主离世后,祭师也放任自流一般,闷在殿内许久都不出面,尽管冥祭殿与这里相距并不远。
总归已是许久未曾有人把他们这些主要成员一下子全部召集于此了,冥祭殿也很久未曾有这般热闹了,他们彼此忍不住相互探看,交换眼神,却是仍旧摸不着头脑。
一盏茶功夫,足够将人等待中好奇的心情慢慢消磨,引向浮躁。
魍笙宫虽在某些地方包容性强,但也是极守戒律之地,故而浮躁归浮躁,没有人会真的去张罗,甘愿让自己缺陷暴露在外的。
这时,牧硝终于从一侧入到堂前,众人眸光俱是凝向他,等着这暂时接管的主事人之一发言。
可谁知这牧老来的匆忙,到了也只是略显沉默的在堂前的一旁站定。
众人不由暗中疑虑起来,还有谁?
便见堂前又多了一抹熟悉的影,他们许久都未曾露面的祭师,亦是被有些人私下戏称“养在深闺”的人,竟是破天荒的来了宣遗堂。
曦和一袭青红分明的祭师服,冠上赤烈红玉映着人的非俗,他步履沉稳,从容不迫,眸光盛着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洞彻,那是永恒的智慧与远见,好似什么都瞒他不过。只消他这般在人前一站,人心里的所有非议都倏然溜去,所有对他不好的因素似是只在那双眸子轻描淡写的扫视间,通通烟消云散。
这是他们的祭师。
这一刻,人们终于又更清醒的,重新意识到了这点。
曦和静看向在场的众人,端庄又肃穆,一如他对待礼乐,又或是祭拜上天。
如果说这两人的铺垫都让他们不禁绷紧脑中的弦,而那下一刻,却是宛若晴空之下突然受了道惊雷来。
一时之间,满座哗然。
没有人会对那双美到妖异的眸子陌生,更有甚者,在稍一触到那眼神便情不自禁的上前几步,有些失神的唤了几声“宫主”。
这才有人想起去打量起那人面容,乍看下去,很难说不像,但细看之下,相去之处亦有不少。
这位年轻人也不知出身何处,纵使那眉目再雅秀精致,身上一股子清正之气却是极难掩住,气度竟是能一下子盖过样貌的风头,那眸子生在他们宫主身上是风情,生在这人身子却是毋庸置疑的压迫了,至少现在给他们的感觉就是这样。
这时,大门有一队人匆匆赶来一般,要从一旁穿过去,堂里的人自发纷纷为他们让了路,待他们看清带队的人是谁之后,更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是那因叛变而被打入地牢的佛戚!
那时候是有人跟他对过仗的,在这里再度见到他,不免心有余悸的戒备起来,手上已是做足了攻击之态。
直到那佛戚带着那队人要靠近堂前,祭师只是静静留意着他,未曾出言,牧硝亦不拦他,众人心里已是有了猜测了。
佛戚要叛变的缘由,可不是就是对那位现在下落不明之人的宫主的身份表露质疑吗?
而今他被公然放了出来,说明什么已是不言而喻了。
那身黑色劲装仍裹着当机立断的杀伐,佛戚雷厉风行的跃上堂前,迎着诸多视线,二话不说的单膝跪下,他微低垂着眼,双手奉着一物高高举起。
曦和拾起他手中所奉之物,慢慢将那盒子打开,正是镇奎珠。
所有人都了悟要做什么了,历任的宫主,无一不是经这镇奎珠验明正身的。可再想想,牧老所带的那位继位人也不是被验过了吗,现在这佛戚被放了出来,他们也不禁有些怀疑这镇奎珠是否真的全然精准了。
曦和奉着那珠子落在个底盘上,旁侧还摆放了一枚十分精巧的刀具。
心存疑虑的人心里安定了些,要知道,便是前一位验过身,也只是将手放在了镇奎珠。
验血的结论绝对更稳妥,但通常情况下只要接触这镇奎珠就能验证,从不需要像这般麻烦,故而也没有这种一上来就验血的习惯,而今已然逢了一次变故,此番自是为了稳妥,麻烦也就罢了。
月离弦接过那刀子,在小指一划,迅速融到那颗镇奎珠上去。
分秒过去,不见反应。
他敛眸等待着,众人也等待着,满堂的气氛俱是凝重和压抑。
……还有属于新生前的,让人迫不及待的期许。
☆、第九十九章
时间在指尖流逝,月离弦内里不似面上平静,也是骤然起浪,现在的他若是未得到镇奎珠准可,又独自来这不知底细的魍笙宫,便是孤立无援。
若是这些人顾念罄灵宗的一席之地还好,可若浑然不顾,他月离弦便是砧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他厌恶透顶了这种任人宰割。
宫离弦的话好似又魔音一般缭绕在耳畔。
——【我怎么从不知,你能得到想要的。】
——永远不可能。
月离弦痛楚的闭上眼睛。他始终忘不了自己是怎么一点点的亲手把师尊送别的,但凡心神稍有空余,那一幕就不停的往他脑内钻,直绞的心脏欲裂,压迫的喘息不过。
或许他真的不应该那么任性自作主张,如果……如果他让瑰柏放手一搏的话,说不定师尊早会就好生站在他面前了,若是师尊性命无虞,只要他性命无虞,他还会如这般痛苦吗?
那他来魍笙宫也是个错误。他根本就不想来这里,也完全不想跟这多余的麻烦身份扯上关系。
还有那个本就居心叵测的宫离弦,他知道的有多少,干预和诱导就能做到多少。这一切也跟他脱不了干系,他该死!
——镇奎珠,始终像是感应不到他的迫切一般,自始至终不曾回应他的期望。
纵使他再死死盯着那东西都无济于事。
大事不妙了。
月离弦扫视下去,果见那些人开始警惕起来,甚至已经有人目露憎恶的上前一步。
他已然悄悄架起攻击的手势,脚步不由后退一步,知道自己是陷入龙潭虎穴了。
那先前半跪着的人已是抬起头来,早不复方才的臣服之态,眸里裹着森冽,黑色劲装携着铺面的浓重威胁。
瑰紫眸子紧紧盯视着他,只见佛戚又过来了一步,月离弦全神戒备着就要出手,这时,手腕上却是猛一阵的酥麻之意,一股无形的力径直阻拦着他,使他再不能动,更别说探向前一分。
通身凉的如坠冰窖,月离弦只觉得今日是凶多吉少,要交代在这里了。
曦和似是对他心绪起伏浑然不觉,波澜不惊的淡扫向他,他张口要宣判,月离弦仅剩的那点侥幸也的被搅的七零八碎,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一锤定音。
只听曦和忽地高声道:
“吾等,恭迎少宫主。”
佛戚所带的那队人率先叩拜下身,紧接着,满堂的人都哗啦啦的整齐跪了下来。
“恭迎少宫主回宫!”
月离弦迟迟反应过来——他又魔怔了。
现在的镇奎珠确实没有动静,但它在发生动静之时,月离弦正被心魔迷惑着,蒙了眼,看谁都觉憎恶,看谁都像恶鬼。
见他迟迟不做反应,方才那股阻拦他的力度又推他上前,月离弦几乎是踉跄的向前站定。
曦和慢他几拍,作了一揖,而后恭敬的上前半步,他伸过手来,轻挑起月离弦一小撮发尾墨发。
月离弦没有退后避开,他也知道自己躲不开。
离得更近,愈能感觉到曦和周身那股吸引人,是让人不自觉便会全然交付信任,甚至极有可能演化为想去依赖的钦佩。
擅蛊惑,果真不假。
曦和淡漠的微垂下眸,指节略作挑翻,那节发尾在指尖缠成个结,又齐落而下,下落之时猝然在空中化了。
那股薄烟不轻不重的蒙在人眼上,先前那位苏公子归来,曦和祭师仍旧闲云野鹤那般未予置理,而今不仅亲自出面,还为其授掌仪,众人便知孰轻孰重了。
月离弦却有些木然,说不上主动或是被迫,他只是一味接受着,接受着他所不了解的授礼,接受着那些人一排排的恭允让行。
佛戚站起身来,眼神露出势在必得,在他路过之时传音道:“我佛戚认人,不计神魔。”
好一个不计神魔。
月离弦淡横他一眼,瑰紫眸子惹人晕眩,佛戚丝毫不受影响一般,仍旧笃定。
月离弦直视向前方,少有人会抬眸看他,几乎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存着七分敬三分礼,十足善意,这种敬是毫无缘由又匪夷所思的。
月离弦不想多留,他顺着这条尽头未知却再明晰不过的路大步迈过,行进如风,已是丝毫寻不到方才的无措。曦和则气定神闲的靡靡跟过,却一点也不落下。
宫离弦道:【不过勉强一个少宫主,多长时间能拿下这魍笙宫,就看你能废物多少程度。】
好在月离弦并非孤立,曦和虽让人难以捉摸,无声放任他,至少现在总归算不上对立,而那佛戚却是大张旗鼓对他鼎力支持,给了他极大的助力,还有那先前曾在罄灵宗搭过话的牧硝,亦是在接下来的时日表露了衷心。
于是在魍笙宫,他的存在竟也渐渐开始成为一种理所当然,月离弦自己仍觉空落,他手心没有任何筹码,无论是否承认,他总觉得什么都抓不住,什么也不是真正属于他,总会走,总要丢。
无恃也无恐,他开始试探性的提拔一些人为己所用,结果这试探来的毫无意义,一丝波动都无,更别说掀起浪。
这段时间瑰柏传来了讯,不少能者为了泫涸真界作打算而去选择闭关,其中便有掌门和莫长老,想来其他宗门内的情况也相似,他们亦知道这般可能会带来的弊害,各宗门护界也纷纷加强看守的人,进入高度警戒。
月离弦也向他说明了自己的想法:魔修少有可能会选择在这时出手,若要群攻,等到泫涸真界开启的那些天出手为佳,主力空虚,再加上一连许久看护下来的松懈,相较之前都是破绽。
能利用好的时间所剩无几了,月离弦心道。
他手上正翻阅着一本册子,是那天曦和临走前随手抛向他殿里的,曦和不当回就那么事扔到桌子上,月离弦思虑繁杂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那时他还去干了些别的而冷落了这东西,等他将周围的构造探了个差不多回来,这才又想起这不起眼的册子,那时不过随意翻看两眼,却是越翻看下去越心惊。
那是教他怎么利用好血脉遗传的相关蛊惑心术,还详细载录了如何去控制,月离弦曾经对自身拥有的能力模糊的地方、还有许多他根本未曾考虑到的地方,那册子里都详尽指出了,直白的为他指了条明径,他便利用好这些愈发坚定的修习,虽称不上得心应手,总归熟练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