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的崽都变成巨佬了[娱乐圈](40)
这个倒是真的。
他想, 既然他们已经算是朋友, 叶于渊又帮了他很多事情,应该好好地、认真地答谢一番。
朋友是用来真心相待的,不是用来抱怨诉苦的。
叶于渊沉默片刻,淡淡地嗯了一声。
一直到电话挂断。
天色将晚,西装规整的男人站在落地窗旁,薄唇展平,暮色在漆黑的眸子中微滞,窥不见特殊情绪。
从这个高度,足以俯瞰整个城市的景象,带着微渺烟火气的路灯光线氤氲开,却无法升腾上到三十二层的高度。
该怎么说呢?
他其实很希望方怀同他诉苦抱怨。
仿佛那样,就会比别人要更亲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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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方怀起床,蔫蔫地去洗漱。
洗手间窗台上放着绿植,少年微翘的发梢沾着水滴往下坠,他用手捋一捋湿透额发,取下毛巾来。
大脑里还是没有旋律,一片乏味的空白,这让方怀感觉有点茫然。
之前灵感之于他就像呼吸的空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因此,失去的时候也会加倍不适应。不仅如此,他发现自己连唱歌都不信——不是不想唱,一开口,嗓子里的声音也好像被堵住了。
莫名其妙。
他把自己的状况跟石斐然说,石斐然昨天还没意识到事情这么严重,今天立刻把他提溜到信得过的心理医生那里去了。
“轻度焦虑,”医生在本子上写了几句话,看一眼玻璃门外乖乖坐着的大男孩,说,“刚到新环境不适应……他是不是有亲人刚去世?”
很多因素造成的,压力、焦虑、异乡、亲人的别离。
石斐然一愣。
方怀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他只知道方怀的籍贯和以前生活,不知道他的亲人如何。
“这个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能由他自己慢慢调整,别给他太大的压力。”医生无奈地说。
从事艺术相关工作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这种状况,这并不少见。
灵感就像被缪斯吻过的一只蝴蝶,你永远不知道它会停在谁的掌心里,握也是握不住的,倏地一下就从指缝间飞走了。作家、画家、音乐家……有人酗酒,有人为此发狂,有人彻夜彻夜睡不着,有人在街头流连徘徊。
“但他连唱也唱不出来了,一句都唱不出。”石斐然摸出烟,又放回去,“他是个歌手。”
此时是下午了。
他们上午尝试了很多,让方怀唱自己以前写的歌、唱别人的歌,让他唱之前练习了无数次的《childish》……都不行。说话还能说,但要唱,一开口就发不出声音。
“再正常不过了。”
这并不是单纯的心理因素,由心理导致生理障碍的案例比比皆是,放到艺术家身上则更多了。但这跟抑郁症、自闭症之类的又不同,不能通过药物治疗干涉,顶多心理疏导一下。
也许应该让方怀休息一下了,石斐然想。
然而事与愿违,他刚出门,就接到了《霜冻》音乐总监王安的电话:
“石先生,那边谈的怎么样了?如果方便,今晚可以一起吃个饭、见个面。”
潜台词是顺便把合同签了。
这一个上午王安和林升云凑在一起,把方怀以前唱歌的视频都找出来看了。
林升云虽然之前自己作死放话,想到到时候公布消息会被网友如何嘲笑调侃,脸挺疼的,但他分得清轻重缓急。不如说,能恰好遇见方怀,他们这边才该是谢天谢地。
眼看着那边就快开拍了,主题曲还没定好,很多人都催促着林升云将就找人了。
而他也很自信方怀不会拒绝。《霜冻》肯定会拿奖的,到时候方怀就是身价百倍——即使不说那么功利的话,那孩子写歌唱歌都很有灵气,这对他也不是难事吧?
“这个,”石斐然叹了口气,“有一些突发状况,如果你们方便的话,我们见面谈谈。”
两个小时后。
石斐然和方怀离开,包厢里,剩下王安和林升云面面相觑。
刚刚照顾方怀的情绪,他们没把事情拿到明面上谈,现在才能敞开了说。
“写不了歌、也唱不了?”
“那孩子的经纪人说,”林升云道,“写还是能写的——石斐然拿给我看了看,少了些灵气,但是硬写出来的也还行。”
‘还行’对于林升云来说,已经是比较高的评价了。
比不上方怀之前写的歌的水准,但比他们之前见过的大多数人都要符合《霜冻》的感觉,艺术本来就是很感性的事情,方怀的确是适合《霜冻》的那个人。
“但……唱是的确唱不了了。”
“我有个想法,”王安迟疑了一下,“不如让他写主调,找作曲的——比如老胡来润色,再另外找歌手唱?”
林升云面色沉了下来:
“胡闹。”
他们昨天想的是,把作曲作词和唱都交给方怀。这有点像一场豪赌,但之前方怀展现出的天赋和灵气,是值得他们下注一赌的,而他本身有人气有热度,投资方也不会很反对。
但如果只让他写曲,方怀个人履历撑不起来、挑不了大梁。
现在让方怀来写主调,找个作曲润色、再找歌手来演唱,到时候方怀只能在边角挂个名字,甚至《霜冻》主cast里都不会出现他,完全是为他人做嫁衣裳——方怀虽然出了力,但以后《霜冻》的所有荣誉都与他没多大关系。
很可惜。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石斐然他们有意隐瞒,没到一天,一些消息还是陆陆续续透了出去。
先是林升云有意请方怀来为《霜冻》主题曲作曲作词演唱的消息,被网友带锤爆料到网上。
“@瓜农在线发家致富V:哈哈哈哈我刚吃到一个惊天大瓜,林导要自打脸了。据说,他对媒体说完那句‘这辈子都不会请方怀来唱歌’之后一转头、听了方怀的那首《星星》,又改变了主意,下午就约了石斐然谈事情,我偶然碰到了[图片]。”
【林导:我就是死这儿,从外边跳下去,也不会……方怀真香.jpg】
【自炒滚,霜冻女孩求求某家别再捆绑我们炒作了。】
【真的不是炒作,免鉴定我是利益相关,林导和王安那边真的有这个想法。我之前就觉得方怀很有灵性,看来他运气也不错,一出道就遇贵人了。】
【啊啊啊抱住我家崽疯狂亲!不过,姐妹们先别扩散,扩散招黑,等官方消息再说。期盼一切顺利。】
方怀的粉丝当然是最开心的。
《霜冻》这部电影不可能扑街,到时候他们崽崽就是跟着一飞冲天。而且,即使扑街了,履历上有给电影单独写过主题曲,那分量也是不一样的。
然后他们等啊等,还没等到《霜冻》官方发声,反而先听到了小道消息。
——方怀唱不了歌,也写不了了。
消息还没有传开,被粉丝捂得死死的,但也引起了一阵小范围的恐慌。大部分人都觉得不可能,但……
万一是真的呢?
而有好几个经纪人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这事,已经坐不住了,一心期盼着方怀快滚蛋——方怀一滚,这个名额说不定会落到自家艺人头上,他们就是既得利益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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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不写了,”石斐然在电话里说,“去他的什么《霜冻》,不缺钱。”
石斐然忍了又忍,才没直接在电话里骂人。
这不是林升云的意思,也许王安预料到林升云不会同意,是让助理私下找石斐然说的——问方怀能不能给他们写主调,多少钱他们都可以开。
多少钱都可以开,潜台词当然是,方怀只能在《霜冻》主题曲的边边角角挂个名字,主cast名单里也不会有他。当时石斐然就回了对方三个字,‘犯不着’。
接广告、代言,上综艺,以他现在的热度,方怀即使不用唱歌也可以过的很好。
但……石斐然有时候也想,真的不再唱歌,只每天广告综艺当花瓶,那样似乎与方怀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我觉得没什么。”
方怀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对着电话认真地说:“《霜冻》的故事我很喜欢,帮他们写曲子并不麻烦。”
很多事情石斐然和别人没有跟他讲的太清楚,但方怀自己能猜到。
方怀的想法很简单。
虽然他现在没有灵感,硬写出来的东西自己也不满意,但如果可以帮到别人,也没什么不行。他写歌唱歌也不是为了什么,而且,他觉得《霜冻》是一个很好的故事。
仅此而已。
灵感的缺失带来了程度不轻的苦闷,但方怀依然保持了很好的风度与品格。石斐然有时候觉得他不像个山里来的孩子,他很多事情不懂,但眼界和胸襟却又比许多见过世面的成人还要开阔。
他的心思很简单,又很透彻。
方怀挂了电话,就开一盏小夜灯,认真地吃完一整碗面。
吃完就洗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老式电视机还有点雪花屏,放着一部情景喜剧,画面一帧帧闪过,小夜灯昏黄的光停在少年眼睫上,像是细碎的星光,他看得很认真。
晚上九点,情景喜剧结束,切入广告,方怀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他坐在窗台边上,随手拿了一片落在窗外的叶子折起来,放在唇边。
是一段旋律很简单的童谣。
晚风撩起少年的额发,一只小鸟停在方怀肩上,偏头蹭了蹭他。
他住的楼层不高,但能看到楼下川流的人群与灯火,卖红薯的老人抱着孙女、点着灯,收摊了,慢悠悠地朝家的方向走。
他从那些烟火气中尝到了一点点寥落。
方建国说人生而孤独,他从前不信。
现在想想,很多事情反而都被他说中了。
清醒的时候,方怀很少让自己想起方建国,这样会好过一些。他不喜欢分别,更加不喜欢长时间的离散,但从小到大又一直在经历这些。
方怀睡觉去了。
他睡的很沉,并没有听见一直在响的手机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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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星光娱乐一层。
“方怀?他江郎才尽了,写不出歌儿了。”
“唱也唱不了,太惨了。”
“还是可以接代言上综艺的,就是别再想搞什么艺术家人设了,怪可笑的。”
“听说还是能写的,王安想请他去写个主调——不挂名的那种,估计要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啧啧啧。”
石斐然刚走进玻璃门,一切议论声全都收住。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圈里人见风使舵,但方怀也还没倒,他们背后说说也就算了,肯定没那个胆子当面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