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卿择木为妻(3)
“我送你。”
“不用。你还有你要处理的事。”
血沙打开门,门外的柏川正要敲门,一个措手不及,往里面一头栽去。
血沙侧身躲开,不急不缓地往楼梯口走,正好碰到了上楼的向柯,见到少爷醒过来,向柯激动非常。血沙心知这老仆对周家忠心耿耿,对墨周箫雨更是视如己出,自然不是那个给墨周箫雨下杀手之人。
“柯叔,我们回去吧。”
向柯恭敬地说道:“是,少爷。”
通过墨周箫雨的记忆,墨周箫雨除了知道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之外,血沙还得到了一股奇特的力量,那种力量来自于墨周箫雨,但因为某种原因,墨周箫雨并不知道这力量的存在,他们互换回身体后,那力量也跟来了血沙的身体,这应该就是北木雪所说的灵能。
血沙猜测,或许就是这东西,在那男人开枪之时救了他一命,又将他和墨周箫雨的灵魂换了,后来血沙无师自通地运用这力量交换过来,并将两人的身体进行空间对调,这般行为血沙却是不知,若当时发生丁点差错,他和墨周箫雨将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柯叔,有时间,您代我去看看舅舅吧。”血沙笑眯眯说着,“对了,我得准备准备礼物。”
向柯看着少爷的身影,只觉得少爷不一样了。以前的少爷不经世事,如一块淳朴的玉石,现在的少爷如一柄锋利的宝剑,出鞘惊人,倒是更有爷当年的风姿。
“少爷,你不回周家看看?”
“七国庆典快到了呢。柯叔,你说我要不要参加玩玩儿?顺便给我自己抬抬身份?”血沙状做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北王爷的王卿可不好当啊……”
向柯表情一愣,随机喜上眉梢:“少爷,你这是答应了?”
“柯叔,我就是突然觉得,北木雪给我感觉挺不错的,挺和我胃口。”
“对!那可不是,王爷可是爷亲自选的,少爷你就放宽心吧。虽说气势吓人了点,但少爷您这面相啊太……那个阴柔了些,得要个厉害的镇镇!”
血沙:“……”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亲人
“你方才所言……”
“千真万确!”柏川果断说道,“王爷,刺客的目标就是陛下!”
“我马上进皇城。”北木雪想了想,“柏川,你师父在这里,你好好陪陪他。”
“是,王爷。”
北木雪很快离开,柏川便想起自己那不着调的师父来。柏川满心疑惑找去,刚进门就看到一少年月者抱着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又是哭又是嚎的。
那两人柏川都不认得,估计是师父的病人。
反观圣医老头儿在旁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眉毛都要气掉了。
“唉?”柏川好笑地看着这场面,视线最后落在圣医身上,“师父,您看完了吗?”圣医老头儿没有名字,就喜欢人喊他老头儿,但他是柏川的师父,尽管老头儿抱怨了很久,柏川也不肯 叫他老头儿,老头儿拗不过他,只得任他喊了。
“明日还差两次针。”圣医老头显然心情不太好,脸都黑了。
柏川顿时明白了老头儿不高兴的原因,急忙给老头儿送上茶水,再熟练地收拾好老头的药箱。老头儿最不喜欢病人不配合,一看那少年的阵仗,在老头儿心里估摸着已经拉进黑名单了。
见柏川在给他收拾东西,老头儿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端着柏川给他倒的茶慢条斯理地刮了刮茶沫,小嘬了一口,心里那点子不满意也就剩了点火星子了。
放下茶盏,老头儿瞅了眼那已经安分了的,但还不停地瞟月红锐的少年,老头儿翻了个白眼,见柏川已经将东西收好了,便问:“你家爷去哪了?怎不见他来?”
“爷有事,陪不了您了。”柏川见老头儿已经不满地撅起嘴了,心中了然,忙哄着这个圣皇陛下都无可奈何的老小孩,“徒弟给您做好吃的怎么样?您好久没回来,我可是收集了不少好酒呢。”
老头儿一听,笑得像个老小孩子,忙询问:“都有什么酒?”
“燕巢阁的竹泪,喜欢吧?”
“喜欢喜欢!”老头儿连连点头,推着柏川就往外走,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瞪着月红锐, “那个什么什么红的,来来来。”
“前辈,在下月红锐。”月红锐无奈道。
老头儿摆摆手,并未在意:“小红子,过来过来。”
月红锐嘴角抽了抽,觉得还是不要提醒老头儿了,感情越提醒越惨。
柏川忍不住在一旁偷笑,宛如一块璞玉,月红锐看得一时愣住了。
啪——
“哎呦!”老头儿见月红锐不动,一巴掌呼在月红锐后脑勺,害人栽了个跟头,正巧撞到柏川身上。
柏川及时稳住身体,好在下盘够稳,没有两个人都摔地上去。
刚才慌乱中,月红锐抱住了柏川的腰,而柏川则抓住月红锐的肩膀,两人抱得紧密难分。
“咳咳……”
突然一声轻咳,惊得两个走神的人慌忙分开。
月红锐这才发现,柏川的耳后有一个月亮印记,再看对方因窘迫而通红的脸颊,心中竟有些悸动。
“那什么,前辈,你叫我出来做什么?”
“让你给柏川打下手啊。”老头儿笑眯眯地摸了摸胡子,觉得这小伙子还不错,虽然那双桃花眼太风流了,但人是个好的。
月红锐一愣,道:“可那小兄弟……”
老头儿满不在意地摆摆手:“放心,死不了,估计现在——”
老头儿话音一顿,突然手一挥,几根细如毫毛的银针脱手而出,朝房中射去!
紧接着,房里响起重物倒地的声音。月红锐见老头示意,去打开门,发现本该在床上躺着下不得床的少年正倒在窗边。并且一手高一手低,弯着腰,左腿蜷缩着。在地上看着怪异,但到了窗边,站着,可就是明显要翻窗出去的样子了。
“这……”
“哼!这小破孩,就是冲你来的。”老头儿扬了扬雪白的眉毛,竟有几分洋洋得意的可爱姿态。
“我?”月红锐猛然醒悟,往腰上一摸,果然,他的剑不见了,月红锐脸色阴沉,在那少年怀中找到,“没曾想我竟然引狼入室。前辈如何知晓的?”这剑在出鞘前如匕首大小,出鞘之后与寻常宝剑差不多,但剑身薄如蝉翼,灵活如蛇,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好说,这小儿服了隐藏内息的药物,却不知道,老头子我可是制作这药的鼻祖。好端端的人,隐藏实力,故意受伤,这叫人如何不怀疑?”说完老头儿瞪着柏川,“好了好了,不说了,小川儿,快去给老头子我做下酒菜去!”
“呃……我去打下手。”
见两人一同离开,老头儿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视线轮回那动弹不得的少年身上,精明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帝都,西郊的墨家旧院,此时多了几位不该出现,但又应该出现的人物。
血沙看着护拥在人群中间,手上拿着一根乌金权杖、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墨老太卿,纵观全场,血沙也没有发现那个所谓的父亲那个角色。
想来难道那心中有愧的“父亲”,不敢再来看他?
血沙走进厅堂,面不改色地看着墨老太卿,恭敬地行了个礼,喊道:“太卿。”
“嗯。”墨老太卿缓缓睁开假寐的双眼,清明的利眼倒映着那张迤逦非常的脸。这张脸,和那孩子生得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可惜,那孩子命不好啊!
墨老太卿不禁响起那个骨子里刚毅的孩子,他还记得,那个孩子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像承载着天上的星子一般,颠倒众生啊。他一直以为那孩子会成为他二儿子的月卿,却在成亲的前一日被他那猪油蒙了心的大儿子给糟蹋了……后来那孩子产下一子便离去,他二儿子宁可守着他的坟,也不肯再回墨家。
“咳咳咳……”想起那段旧事,墨老太卿就觉得心里头难受得紧,真真是冤孽啊! “箫雨,我知你往日受了委屈,跟我回墨家如何?”
血沙诧异地看了眼墨老太卿,又见着旁边向柯眼神焦急,倘若是真正的那个奢望亲情的墨周箫雨,恐怕是欣喜若狂了吧,但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人却不是那个渴望他们接纳的墨周箫雨,而是不懂情义的血沙。
要说墨周箫雨,血沙觉得他是蠢得欠揍,从他很小就被排挤到别院就能知晓了,墨家人看着假惺惺,实则根本就不将他放在眼里,只不过碍于他的身边,任他在别院自生自灭罢了。他在别院虽然过得衣食无忧,那都是有向柯,以及周家在接济罢了!真是个蠢货!
“阿欠——”远在另一个世界的某蠢货不适宜地打了个喷嚏,默默地想他似乎没有受风寒才对。
“太爷,箫雨在别院住得挺好。”说得好听,要不是圣皇正式赐婚了,谁会来理会这个有名无实的墨家正嫡系少爷?回去,那不是自找麻烦吗?!看看旁边那俩人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啧,真想挖了。
陪同在墨老太卿身边的墨老爷的两侧卿,张容希和关婕不约而同地后背一凉,瘆的慌。
墨老太卿似乎没有想到墨周箫雨会拒绝他,他不禁愣了一下,而后说道:“你一个月者,呆在地方不合适,万一……”
“太卿宽心,有柯叔在,没人伤得了我。”
这倒是实话,向柯的本事墨老太卿是见过的,这也是为什么墨周箫雨安然无恙的长大,心思也单纯得和小绵羊差不多,那都是向柯宠出来的,而血沙表现出来的不同的一面,向柯也都归结为少爷受刺激了,或者说想通了。
墨老太卿沉默了,血沙却突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太卿,既然我要嫁人了,这嫁妆……”
“嫁妆墨家自会给你添置,你是墨家的嫡长孙,嫁给王爷,这嫁妆当然不能寒酸了。”
“那孙在这就先谢过太爷了。”血沙笑眯起眼睛,视线划过坐在太爷身旁一边各坐了一位衣着雍容的人。这左边蓝衣的便是二房张容希,而这右边紫衣的则是三房关婕。血沙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正色道,“还有一件事——就要麻烦太爷做主了。”
“何事?”
血沙作了揖,接着说:“孙儿发现孙儿的爹卿的嫁妆里似乎少了不少物什,比如——”血沙有意无意地看向眼神闪躲的两个人妖,他勾了勾唇,缓缓说道,“比如那一支名贵的白玉兰草簪子。呵呵~有些东西还是不要妄动得好,说不清楚这一动可就是掉脑袋的事情。”
这一席话,血沙明里暗里带着刺,偏偏还笑眯眯的,一点没有怨怼的意思。可话中的意思却是实打实的,周家自从开国以来一直忠心耿耿扶持皇家,如今周家虽不参政事,但余望仍在。
以前是墨周箫雨不喜争抢,血沙却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谁敢夺了他的东西,欺到他的头上,那就别想轻松脱身。
那曾凤玟所带的发簪,可不就是墨周箫雨爹家的嫁妆。
毒门曾家,那可是墨家的表亲还是什么来着,挺厉害的角儿。
墨老太卿愣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他多年不理家中事物,竟没想到这些贪心的东西连周无已的嫁妆都不放过。
墨老太卿心中更是羞愧难当,他气得手直哆嗦。
“你们!你们……混账东西!”
“太爷宽心。”血沙见那墨老太卿的反应,便知道这是那些个自作主张,瞒着老太卿干得勾当,印象也稍微好了那么丁点了,墨周箫雨能活得这么大,或许,没有这老太爷的庇护是不行的,周家再强,远水解不了近渴,柯叔也不是寸步不离的。
墨老太卿见这孙那狡黠的笑,不禁又想起那不肯回家的二儿子,越想,越觉得这孙的性子怎得更像老二?!
墨老太卿心中巨惊,想起周无已宁死也要生下这孩子,难不成……
“三日之内,你们若是给出交代,若是谁敢胡来,就别怪我心狠。”这番话明显是对两房妯娌说的,墨老太卿精明的眼中情绪晦涩难懂,他缓缓站起来,“箫雨,既然你不愿回来,那边由着你罢,只是明日,我会调个小侍过来,以后嫁到王府,别让旁人说我们墨家人没有规矩!”
见墨老太卿如此强势,张容希和关婕再不敢多嘴多舌,暗中思量着如何将周无已的嫁妆还回去。
血沙应道:“是,太卿。”
“唉……以后有什么委屈,就来找太卿,太卿知道,我们墨家对不起你和你爹卿……冤孽啊……”
墨老太卿急急忙忙离去,他心中觉得不妥,要回去旁敲侧击一番。
看着墨老太卿出去,血沙强撑的身体早已支持不住,北木雪渡的那点灵能根本没什么作用,比起他强行转换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所用的灵能,如同河流与海洋的区别。
血沙突然倒下,向柯连忙将人接住:“少爷!”
血沙失去意识前只看见向柯一脸焦急的模样,他忽然想,若这人知道自己不是墨周箫雨,柯叔还会不会这么担心自己?
晕倒
圣王朝的圣皇陛下,冷若冰霜,相貌俊美,十足的一个冰美人。美则美矣,被那冰渣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可是叫人如过死境。
铩羽舔了舔干燥裂开的嘴唇,在这三伏天里愣是满头大汗。
天知道他在御书房里已经跪了一天一夜了,圣皇陛下也一直在上面批改折子,早朝都没去上,看也不愿看他一眼。
铩羽心中苦涩,当年一时冲动铸成大错,才逃得远远的,不敢再回来。而今看来,这人怕是恨他入骨了。
这时候,一侍卫从外面跑进来,道:“陛下,北王爷求见。”
圣皇手一顿,抬眼看了下低着头的铩羽,而后稳稳将朱笔放下,声音毫无起伏:“偏殿。”
“是,陛下。”
圣皇走下台阶,目光紧缠在铩羽身上,他渐渐靠近,然后,就在铩羽心中越发忐忑的时候,圣皇毫不犹豫地擦身而过,只留下一片冷清的轻风,夹杂着淡淡的冷香。
北木雪正在偏殿品茶,这时圣皇出来,他稍一愣,将茶盏放下准备行礼,只见圣皇小弧度地抬了下手,意思是见他不必多礼。
北木雪也不虚做,坦荡地坐下,随意但又不放肆。
北木雪想了想,问道:“皇兄可有事?”
圣皇若有所思地看了北木雪一眼,而后淡漠地说道:“无。”
北木雪早已习惯了自家皇兄的性子,见圣皇不肯说,他也就不多问,反正能影响到他这皇兄的心绪的人,除了铩羽,他想不到第二位。
“亲事臣弟同意。”不等圣皇说,北木雪主动提起,说这话的时候,嘴角不禁微微勾起,旋即想起柏川说的消息,北木雪脸色又微沉下来,“皇兄,离十年一次的七国界合庆典只有三个月了,期间老鼠放肆,皇兄定要小心。”
知道北木雪是真的担心自己,圣皇冷毅的脸庞稍微软化,他说道:“老鼠而已。”
“明白了。庆典的人选皇兄可有意了。”
“文有,武无。”三年前的武斗,便是北木雪一举成名,今年的庆典北木雪自然是不能再参战了。但比北木雪还强,或者相差无几的人,着实不好找。
“哪?”
圣皇沉吟片刻,颔首同意:“你去办。”
“遵旨。那臣弟就先退下了。”
“嗯。”
“皇兄,若是真心放不下,便不要放下。铩羽不会成为您的软肋。若是他再离开,臣弟也没把握能把他带回来了。”
当年铩羽离开帝都后,失踪了半年,没有人找得到他的踪影,最后铩羽来到军营,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北木雪确是知晓,他少了最重要的东西。在战场上,铩羽简直就是不要命地在厮杀,他是找死的。这些北木雪没有告诉圣皇,因为他深知,铩羽的骨子里和血沙很像,骄傲、倔强、不肯低头,即使心里再痛,也不肯服软。如果圣皇真的放不下,就必须服软,但要一个君王低头,恐怕是太过困难。
北木雪思绪一动,临走前给圣皇陛下落下一个惊雷,“对了,枫嘉楼的国君似乎对铩羽有意。”
圣皇陛下听到北木雪说的话后,自动将话过滤成枫嘉楼的国君对铩羽有意,然后升华提炼成枫嘉楼的国君和铩羽有一腿!
北木雪早料到如此,在圣皇还未反应过来时,悄无声息地溜走。
反观还跪在御书房的铩羽,突然后背一凉,心里诡异地冒起危险的信号。
嘭!
御书房的大门突然被用力打开,敢在这里这么大胆的,不用猜铩羽也知道是谁了。
果然,身后响起冷得快要掉渣的声音,“滚出去。”
一干人等连忙出去,生怕慢了点就会掉脑袋。
门被关上后,房里安静得诡异。
铩羽听到那脚步声一步一步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停住。
“站起来。”
站起来。
说来轻松,铩羽已经跪了一天一夜了,双腿早已没了知觉。等他慢吞吞地站起来,刚站好,身体就往前倒去。
腰腹一紧,铩羽后背紧靠在一个温暖的怀里,呼吸间全身那陌生而又熟悉檀香。
铩羽呆呆的靠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连腿都不麻了,他才反应过来。吓得想跳开,却被紧紧抱住,动弹不得。
“呃……”耳垂突然被含进一个温热柔软的一方,铩羽身体微微轻颤,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陛、陛下?你……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