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 (上)(39)

　　“有异族的基地在，隧道必须挖深。”
　　“最好能够绕路。”
　　松鼠们高声讨论，意见不能统一，很快吵嚷一团。
　　吵着吵着，松鼠们又忽然停下，总觉得缺点什么。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黑松一拍爪子，猫爸不在，没人给他们打岔！
　　“还是等齐乐回来再去吧。”红橡说道。
　　“咱们世代生活在这里，不用特意去冒险。”有松鼠立即附和。
　　“又不是住不开……”花栗鼠接话。
　　“就是！”几只小松鼠凑过来，爪子里捧着晶核，一边啃一边参与讨论。
　　“但是机会难得……”
　　随着更多松鼠加入，气氛变得愈发热烈，不到半分钟，争吵再次开始。
　　齐乐压根不知道自己正被好友们惦记，连续几天没见到埃尔法，都是被桑德斯带到就餐区，异兽肉摆到面前，带着小猫埋头开吃。
　　异兽肉经过烤炙调味，外焦里嫩，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香气，和松鼠用大尾巴烘烤的肉干完全不同。
　　小猫吃得开心，肉块全部下肚，小爪子按住骨头，小舌头不断舔过，将上面的肉丝刮得干干净净。
　　齐乐吃了几口，不小心烫到舌尖。因为调料的原因，更是无法立刻痊愈。不得已，只能放弃熟食，转向生食进攻。
　　一边啃着生肉，一边看着小猫撕扯烤肉，猫爸禁不住哀伤，他果然没有享受的命！
　　半块异兽肉下肚，齐乐右边忽然坐下一个人。
　　猫爸顿了一下，抬头看过去，不出所料，又是船长阁下。再看对方的餐盘，五彩斑斓，全是植物。
　　几天下来，他已经习惯船长阁下定时出现。只是看到希雅尔每天啃叶子，联想起他扛着激光炮冲开蚁群，始终有种虚幻感。
　　“喵。”
　　猫爸抖抖胡子，按住伸到他盘子里的那只小爪子。对上儿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到底没法硬下心肠，从兽肉上扯下一条，递到小猫嘴边。
　　“希雅尔。”桑德斯咽下一块藤蔓，开口道，“我听加斯帕斯说，已经联络上海盗商船？”
　　“是的。”希雅尔拿起一片淡绿色的叶子，没有送进自己嘴里，而是递到了齐乐面前，“大概五天后，交易所开放，航空港会投入使用。”
　　齐乐嫌弃地拍开叶子，亮出獠牙，一口咬住递来叶子的手指。
　　这是第几次了？
　　他吃荤不吃素！
　　再投喂还咬！
　　“如果消息走漏，母星恐怕会有行动。”桑德斯继续道。
　　不等希雅尔接言，加斯帕斯端着餐盘走过来，坐到桑德斯对面，加入正在讨论的话题。
　　“不会。”
　　“真不会？”
　　“通讯已经切断，除了我们，没有其他战舰在附近巡航。”加斯帕斯拿起一朵类似百合的植物，搭配透明的酱汁送进嘴里。
　　“再者说，议会和元老院正忙着-争--权，不会有太多时间关注一颗边界星球。”
　　消息不会轻易走-漏，除非海盗主动向外通报。
　　那无疑是自寻死路。
　　不是蠢到极点，没有人会这么干。
　　几人说话时，齐乐下巴发酸，不得不松开嘴。希雅尔没有收回手，反而将指尖探入他的嘴里，摸了摸他的舌头。
　　猫爸僵住。
　　他该不该继续咬？
　　“烫到了？”察觉到齐乐的瑟缩，希雅尔托起齐乐的下巴，将他的嘴巴掰开，认真查看他的舌头。
　　“不算严重。”
　　说话间，希雅尔从盘中拿起一片淡绿色的叶子，叶脉呈伞状分布。
　　“吃下去，应该能痊愈。”
　　不等齐乐抗-议，叶子已经-塞-进嘴里。
　　登时，一股辛辣的味道直冲鼻腔，活像是吃了芥末。
　　齐乐瞳孔紧锁，喵地伸出爪子，抓在了希雅尔手上。等下巴恢复自由，迅速退到桌子边沿，不断吐着舌头。
　　吐着吐着，齐乐忽然停住，用爪垫碰碰舌头，好像不痛了。
　　烫伤全好了？
　　希雅尔单手托着下颌，无视正在愈合的手背，冰蓝色的眼睛落到齐乐身上，修长的手指戳了戳发懵的毛团，控制不住的嘴角上翘。
　　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埃尔法喜欢看这只原生种炸毛。
　　真的是相当有趣。
　　小猫抬头看看齐乐，又看看三个兴味盎然的异族，拖着一块异兽肉蹭到猫爸身边，继续埋头大吃。
　　保护爸爸不妨碍吃肉。
　　多吃才有力气！
　　星宿一
　　莱亚又一次走进会客室，看到坐在桌后的奥伦，颈侧的鱼鳃轻轻张合，表情是恰到好处的惊讶。
　　比起上次见面，奥伦的精神更加萎靡，眼底布满血丝，嘴唇干枯，头发凌乱，显然是备受折磨。
　　莱塔几乎能够断言，没有莫兰的血，不需要多久，这个昔日的天之骄子就会彻底崩溃。
　　坐到奥伦对面，莱亚先取出晶核，随后按住了奥伦的手背。
　　继承自母亲的天赋，让他能做简单的心灵交流。只需要一点接触，不会引起任何人发现，就能轻松达到目的。
　　突然，奥伦抬起头，目光中闪过一抹凶狠。
　　两名守卫仿佛约定好，猛然扑上前，反扭住莱亚的手臂，将他按在桌面上。
　　“就在他身上！”
　　奥伦跳过空荡荡的桌面，双手扯开莱亚的外套，摸向藏在衬衣内的口袋。找出一支金属管，迫不及待的拧开，就要倒进嘴里。
　　可他连倒几下，一滴血都没有流到嘴里。
　　“你藏在哪了？！”发现金属管中没有他要的东西，奥伦扣住莱亚的脖子，指尖扎进他鱼鳃，凶狠道，“说！不然我杀了你！”
　　就在这时，会客室的大门突然打开，元老院成员闯进室内，看到眼前一幕，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一人转向脸色铁青的议长，声音中是压抑不住的得意：“议长阁下，我想您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奥伦愣在当场，甚至忘记放开双手。
　　莱亚侧过头，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勾起嘴角，双眼近似透明。
    
    ☆、第四十三章

　　奥伦两次袭击莱亚，第二次更牵涉进守卫。以他目前的处境, 根本不可能做到。
　　元老院众人交换眼色, 同时看向议长, 要求后者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奥伦被关押，不可能调动守卫。
　　唯一的可能就是议长擅用职权, 给他大开方便之门。如果证明确有其事，议长的权威和公正一定会受到置疑。
　　到时候，走上审判席的就不只是奥伦。
　　两名守卫脸色微变, 不约而同退后一步, 放开了被长发遮住表情的少年。
　　“是他下的-毒！”奥伦双眼赤红, 不甘的大声咆哮，怒视正揉着胳膊的莱亚, “是他下的-毒！他身上有莫兰的-毒-液和血！”
　　众人的视线转向莱亚, 目光中带着怀疑。
　　少年脸色骤变, 先是不敢置信, 随后就是无尽的愤怒。
　　“奥伦，我一直在帮你！你为什么要诬陷我？！”
　　莱亚的表情很到位, 伪装十分完美。没有证据的情况下, 即便有人怀疑奥伦所言确有几分属实, 也不会轻易将他定罪。
　　奥伦体内的-毒-素迟迟没有清除, 痛苦折磨之下, 他的理智不断被消磨，已经濒临疯狂。
　　“我要杀了你！”
　　“我一定要杀了你！”
　　嘶吼间，奥伦又向莱亚扑了过去。
　　“抓住他！”不等元老院成员出声, 议长先一步下令。
　　见守卫被奥伦挣开，议长干脆亲自动手，大跨步走上前，一拳击在奥伦肩后，趁他踉跄不稳时，用力反剪他的双手。
　　砰地一声，奥伦被按倒在地上，一条膝盖抵在他的腰间，无论如何挣扎咆哮，始终动弹不得。
　　莱亚退后两步，盯着议长的每一个动作。
　　奥伦的反应在他预料之中，而议长……事情或许会有些麻烦。
　　“赫提，事情有已经发生，”一名元老院成员说道，“你必须为奥伦的行为负责。”
　　议长没有争辩，也没有放开奥伦，而是慢慢抬起头，目光-射-向站在一旁的莱亚，带着慑人的阴毒。
　　“他有星宿二血统。”议长一字一句道，“监视器无法记录下他所有举动，可以用其他方法探查，确定究竟是谁在说谎。”
　　莱亚握紧双拳，鱼鳃开始张合，瞳孔的颜色变得透明。
　　元老院成员们互相看看，没有点头，也没有马上出言反对。
　　奥伦终于失去力气，浑身瘫软在地，汗水大颗流淌，体温却低得惊人。
　　议长站起身，将他交给守卫，整了整微乱的长袍，看向站在门边的长老，沉声道：“奥伦的-毒至今无法清除。线索全部中断，毒-液的来源没有查清，还存在多少剂量同样没人知道。”
　　说到这里，议长再次看向莱亚，神情冷硬，声音不带半点温度。
　　“无法解-毒，所有人都面临危险。”
　　“或许他是唯一找到解-毒-血液的途径。”
　　“我认为该将他临时关押，做进一步确认。”
　　如果莱亚是纯血氏族，议长不会当面提出这个建议。即便他提出，元老院成员也会出声反对。
　　然而，莱亚的母亲出身星宿二，本身就被家族轻视，连他父亲都不会提供庇护。身为议长兼第一氏族族长，赫提有权对他进行-审-问，即使没有证据。
　　众人低声议论，神情阴沉不定。
　　很显然，这个提议让他们心动。但综合多方考量，他们不想让议长轻松如愿。
　　“这种指-控没有切实根据。”一名长老出声反对，“事实是奥伦无端指控并袭击同氏族成员，您身为他的父亲，有调动并操控守卫的嫌疑。”
　　如果莱亚藏有-毒-液和鲜血，他们有一百种手段迫使他交出来，完全不需要按照议长的建议关押审-讯。
　　相对的，如果以“公正”为名驳回议长，阻止他落实莱亚的罪名，对元老院更加有利。审-判进行到现在，众人所获远不如预期。难得抓到议长的把柄，绝不可能就此揭过。
　　奥伦-毒-发的症状愈发强烈，被守卫带入关押室，强行喂入晶核。
　　议长和元老院陷入争吵，很快又是一片混乱。
　　以莱亚的身份，并不适合留在现场，很快有人示意他离开。议长想要阻拦，被三名长老包围，根本动弹不得。
　　不过，元老院没有将莱亚放走，而是限制住他的行动，将他带往隐秘的房间看守起来。
　　自始至终，莱亚的表现都很完美。
　　迷茫、困惑、不解、惊讶、慌乱、诧异、愤怒，种种情绪逐一呈现。
　　哪怕是最有经验的审判长，也难以判断这个少年是否在演戏，更无法断言在之前的军校讯问中，他是否成功瞒骗了几方人员。
　　砰地一声，房门在身后关上。
　　房间很空旷，布置十分简单，连窗户都没有，只有壁灯散发冰冷的白光。
　　莱亚四下打量一番，走到一张高背椅前坐下，看看被扯开的外套，低下头，将头埋进掌心。
　　在外人看来，少年突然被关押，没有得到任何解释，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此时此刻，肯定心烦意乱甚至是惊慌失措。
　　守卫站在门外，看到监视器传送出的图像，也不免摇了摇头。
　　可惜事实正相反。
　　只有莱亚自己清楚，只有低下头，用力按住嘴角，他才不会当场笑出声来。
　　想起奥伦和议长的表情，莱亚双手更加用力，鱼鳃控制不住的张合。
　　不久之前，他意外发现自己被监控，利用种族天赋，查出是议长夫人所为。不想被暗中抓捕，无声无息失去性命，他需要一个“安全”场所。
　　哪里比元老院的密室更加安全？
　　元老院和议长正在角力，自己作为议长违背规则的证据，不会轻易丢掉性命。以前者的立场，哪怕怀疑他藏有-毒-液和鲜血，在没有扳倒议长之前，也不会轻易对他发难。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情况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早晚有一天，他会面临最糟糕的情况。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为了找到母亲的遗体，不是为了让有罪的人付出代价，他早已经离开母星！
　　他不是希雅尔，没有横扫一切的战斗力，没有随时会站在自己身后的母族。他只能像毒蛇一样潜伏，不断搜寻线索，等到时机成熟，狠狠咬对方一口！
　　莱亚抬起头，指甲突然增长，末端延伸成钩状。蓝色的鳞片覆盖上手背，柔软的皮肤结上一层硬甲。
　　突然，藏在手腕内侧的一片鱼鳞翻起，露-出藏在下面的小型通讯器。
　　通讯器的屏幕只有指甲大小，经过特殊改装，传送的讯息和图像能直接反射-到莱亚的瞳孔上。
　　少年愣了一下。
　　讯号从蓝星发出，坐标不会出错，是他留给莫兰的通讯器。
　　可是，从传回的画面看，使用者根本不是莫兰！
　　一双血红的眸子映入眼帘，凶残阴冷。
　　莱亚意识到危险，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切断通讯，将陌生的信号彻底屏蔽。
　　通讯器落在别人手里，莫兰，她还活着吗？
　　少年曲起长腿，想起算不上熟悉的少女，手指抚上颈侧。只差一点，这里就会留下莫兰的齿痕。
　　死亡湖下，古玹看着蓝光消失，血红的双眼微微眯起。
　　“可以使用。”
　　在他脚下散落着几片银灰色的金属，一只高等丧尸被剖开胸腔，黑色心脏碎成数块，里面的晶核正镶嵌在通讯器的凹槽内，犹带几点乌黑的血痕。
　　异族母星上，元老院和第一氏族的争端越演越烈。
　　随着情况不断加剧，第二氏族和第三氏族先后卷入其中，许多中等氏族也无法独善其身。
　　元老院审问看守奥伦的守卫，意图将议长拉下水。议长以牙还牙，抓捕为奥伦解-毒-的医疗官，罪名就是受人指使，玩忽职守。
　　星宿二和星宿三总督闻讯，秉持看热闹不怕大的心态，隔三差五联络母星，你支持一方，我支持另一方，动不动就要拉一场偏架，将双方的火气挑得更高。
　　星宿四刚刚发现新矿，从总督到平民都忙着挖矿，压根不关心母星上的纷纷扰扰。
　　星宿五……有个一言不合就开轰的总督，加上“劣迹斑斑”的星系舰队，议会和元老院疯了才会将他们卷进来。
　　星宿六对母星很不满。
　　由于第一氏族不分青红皂白，大肆抓捕星系内某一种族，总督连续向母星发去警告，如果第一氏族再不收手，他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他们是移民星系，不比星宿五疯狂，也没有星宿一好战。
　　可他们有钱。
　　有钱就有能源，有武器，有一切！
　　真把他们逼急了，信不信大规模无差别撒钱，鼓动某个疯子再轰一次议会？
　　星宿七的反应很奇怪，他们召回了所有军校学员，连毕业考核都不参加。
　　按照氏族长老的话说，这些学员在猎场中表现不佳，不适合进入舰队。不如回来跟随族人学习，成为合格的学者和医师。
　　星系联盟本就不是铁板一块，隔一段时间就要发生-叛-乱，几个星系的反应都在预料之中，并不会引起母星太大的不满。
　　比起之前那场内-战，这次擦起的火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没有大战的风险，元老院和第一氏族可以继续拉开架势，各自拉-帮-结-派，将争吵进行到底。
　　与此同时，蓝星基地走上正轨，交易所对外开往，陆续迎来外星系商船。
　　多数船队来自星宿五和星宿四，另有少部分来自星宿六，船身上带有明显标志，并有战舰护航，可以一眼辨认清楚。
　　接到地面指令，船队先后驶进航空港。
　　船长和船员陆续走出船坞，接受例行检查，分批进-入基地。在交易完成之前，他们会短暂停留在蓝星。
　　“这里是猎场星，是否可以外出狩猎？”有船员跃跃欲试。
　　负责接待的基地人员停下脚步，取出记录仪，展开虚拟光屏，详细讲述希雅尔制定的每一条规则，确保不漏掉任何细节。
　　“关闭猎场？”
　　“在基地人员陪同下才可以外出？”
　　“不允许独自狩猎？”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适应不良。
　　“猎场会关闭多长时间？”有人问道。
　　“无限期。”基地人员扫过众人，认真道，“这是基地长官制定的规则，还请各位务必遵守。”
　　虽然是建议，表情和语气却更像是威胁。
　　想到希雅尔的种种传言，多数人都是收敛情绪，慎重的点了点头。
　　星宿五的船员是例外。
　　他们有额外许可，每年可以捕猎一定数量的飞蜥。对比这些只能看不能抓的外星系同僚，优越感油然而生。
　　首批到来的船队规模中等，以运载矿石的商船为主。
　　莫兰联络海盗商船，不需要多说，只要提及矿石来源，十个里总有两三个上钩。
　　星宿五和星宿四的矿石十分难得，即便是中等矿场，也比黑-矿和走私矿更有市场。考虑其中的利润，哪怕要冒一定风险，海盗和走私商们照样趋之若鹜。
　　做海盗哪能不冒风险。
　　玩的就是心跳！
　　当然，他们不敢在蓝星抢劫，更不敢对成规模的船队动手，只能携带大量的晶核和货物，伪装成宇宙商船，规规矩矩做生意。
　　玩心跳也要注意分寸，玩到心跳停摆就太不美妙了。
　　基地指挥室中，希雅尔背靠指挥椅，长腿交叠，脸上带着笑意，看向占据整面墙壁的光屏。
　　屏幕中，阿莱克图总督手持权杖，姿态威严。可惜两句话后，还是照样破-功。
　　“怎么样，舅舅够意思吧？”总督大人挥舞几下权杖，笑得十分得意，“这批矿石都出自新矿场，知道你需要发展基地，我甚至没让他们回来，直接转道送去蓝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