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简洁地作出回答,撑起自己的十枝向后退去,一面在袖口的深处摸着什么。
“七海建人。”十枝空说,“它的目标是我。”
“……我知道,但我不可能扔着你一名学生一个人在这里。”七海建人回答。
虽然术师级别相同,但七海建人仍把十枝空认作是后辈。
十枝空垂下眼帘,他退到了倒地不动的禅院甚尔身边,视线微微后移,发现这男人的……身躯有些七零八落的,多半是被对面的“人型”啃的。
体术如此出色对手落得如此下场……银发少年一咬牙,把藏在身上的咒灵拿了出来。
裹在十枝空咒力中的咒灵小小的一团,待撤去了咒力的包围,咒灵才嘭的一下恢复本来的大小。
这是能储藏物品的咒灵,十枝养了很久了,学校里没人知道。
这只咒灵恢复原样后还是缩成一团,被十枝掐住下巴捏开嘴巴,才吐出一个贴满了符文的盒子。
木盒子是个开头,后面还有白色的喇叭要往外掉,十枝给塞回去了。
七海建人注意到了后面的动静,趁着那人型没动静的间隙回头询问:“储物的咒灵……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十枝空回答:“是个咒灵都会想要的东西,拿来测试一个想法。”
他好像知道这个冲他而来的生物是哪一方的了。
之后七海建人眼睁睁地看着银发少年扒掉木盒上的符咒,把整个咒术界都非常重视的某个诅咒之王的手指拿了出来。
这手指暴露的那一刻,对面的人型没有给什么特殊反应。
七海建人也来不及阻止,这根手指被十枝空一箭射向了漆黑人型。
金箭破空而出,那人型一躲不躲,伸出一长条黑色布匹把快要射中自身的箭一捞。
接着犹如石子投入大海一般,“它”卷着箭与手指一起没入了身体中。
一秒、两秒、三秒。
人型没有与宿傩的手指产生任何化学反应。
七海建人送了一口气,随即他头疼于消失掉的一根宿傩手指。
先不论为什么十枝空会持有,这个人型要是不把手指吐出来的话,岂不是虎杖悠仁永远都凑不齐手指了?
“十枝空,你为什么要——!”七海建人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半侧着身子的咒术师顿在那,整个人被忽然升起的深色阴影笼罩。
他僵硬地转过头,细长的人型膨胀成了一团,就像有鼓风机把气体灌入其中,被撑大的黑布没有极限。
“它”好像要把这处空间中所有的生物都纳入其中。
十枝空阂上稍显酸涩的金眸。
宿傩的手指没有被吸收,他的咒力也一样。
所以为什么呢?这个不属于这里的生物要千里迢迢地来找他。
——七海建人本来是有机会走的。
——……人类都是麻烦的生物。
十枝空再度睁开眼睛时,头顶的黑色摇摇欲坠,他从绷紧的布匹线条下看到了流动的液体。
下一刻,浑浊的液体兜头而下。
就像之前与陀艮战斗时那般,水浪汹涌地冲刷着地面,只不过现场清澈的水流换成了浑浊的黑泥。
十枝空陷了进去。
脚触碰到液体的瞬间他便产生了坠落之感。
最先被黑泥吞噬的是平趴在地面上不知生死的禅院甚尔,接着是七海建人,他接触到黑泥的刹那间就晕眩过去。
最后才是十枝空。
浑浊不堪的黑色液体爬过“它”所不钟意的目标,对准室内仅剩的活物一涌而上。
先是小腿再是膝盖,没过腰线后十枝彻底动不了了,他身上的狩衣此时也成了累赘,让他更沉甸甸地淹在了黑泥中。
可是这些只是外物的侵扰。
银发少年脸上出现了痛苦的神情,他想要用手捂住脑袋,但迅速上爬的黑泥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反而连他的呼吸都要夺去了。
——他被全世界的恶意所拥抱着。
黑泥没过口鼻,渐渐地连视野也被浑然的漆黑所占据,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人的听觉会在视觉被遮蔽的时候放大,尽管十枝空拥有的是非常规意义上的听觉,他还是觉得自己听到的心声被放大了。
——有人把全世界的恶捧到了他的耳边。
作为读心者,十枝空一直无条件接受着外界的一切心声。
正面的、负面的,生物的感情多种多样,正这样的丰富多彩才没让十枝空被负面情绪压垮。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快被恶意侵蚀了。
无数满含憎恶怨恨的絮语贴着他的耳廓,一遍又一遍,永无止境地阐述着“他”即为恶的事实。
第一遍时,他站在那。
第二遍时,他不甚理解。
……
第七遍时,他试图睁开双眸却只看到无边的黑暗。
……
第——遍时,他重新阂上了双眸,放任自己被恶意压弯了膝盖。
——棘,快点来救救我。
——……棘。
——棘我好难受啊。
——棘……你在哪里……
——棘。
——狗卷棘。
——棘棘棘棘棘棘棘棘棘。
——“棘。”
涉谷某个角落里忙着救人的咒言师若有所感,他抬起头看向没有一丝星光的夜幕——漆黑而不祥。
看了会,狗卷没发现什么。
于是他低下头,继续举着喇叭去救援需要疏散的民众。
如果忽略莫名的心慌的话,他的确没感受到什么。
第51章 侵蚀
银发的孩子站在人群中。
他问:村长伯伯为什么不说心里话?
身边无数围观的人停下了窃窃私语, 面容模糊的空白面庞齐齐地转向了他,看得年纪不大的孩子瑟缩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些无脸的村民问他:你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了……」他张了张嘴,看向了场景中心停下了争执的二人, 那二人也扭头看向了他。
他沉默了一瞬, 回答说:「村长伯伯想要——叔叔去死。」
口中说出的人名缺失没有具体的指代, 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二人之间与老者对立的中年人忽然僵住身体,笔直地栽倒在地。
血流了出来,毫无征兆地没入了脚底的黄土中。
他被吓了一跳,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周围的人却在短暂的沉寂后陷入了狂喜之中。
对,他们没有因为一条生命的意外逝去而感到伤心难过,他们欣喜若狂。
他周围的村民说:出现了出现了, 他们所期盼的出现了。
他周围的村民说:就是他就是他, 他们所寻找的诞生了。
无脸的面孔开始以他为中心聚集,他想逃他想躲但无处可去, 逐渐地,他被大大小小的无面人拥在中间。
接着他被一双手抱了起来,举到高处。
光线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 他看到面容比其他人清晰些许的村长用高亢的语调向村里的人宣布——
——「神子降临了。」
……
他走不出这间神社。
老旧的神社在一天之内被粉饰一新, 还弥漫着刺鼻的油漆味便把他塞了进去, 吃穿用度一夜之间全由他人来提供、伺候。
懵懵懂懂的他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清晨便被村民从散发着莲花香味的被褥中挖了出来,接着是繁杂的洗漱与装扮。
没有脸的年轻、中年女性在他身边来来去去, 等她们散开时,他靠在了松软的坐垫中。
身上穿着的衣物是他从没接触过的构造,宽大的裤管和袖口差点把他绊一跤。
头顶悬挂着繁复的纱帘, 他不识字, 也就认不出纱帘上纹绣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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