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不上不好,只是有些不放心。”花满楼无声叹息,“三哥来信,说过两个月会回苏州,这次回来并不是回家省亲,也不会住在家里。”
陆小凤嘶了一声,有些头疼的嘟囔道,“还真不是什么好消息,官场上的事情复杂着呢,希望不要波及到明钰身上,王府可没有皇宫安全。”
“明钰不管事,官场上的事情应该牵扯不到他身上。”花满楼点点头,听到小祖宗的脚步声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赵明钰蹑手蹑脚过来,正想吓他们一吓,却败在花满楼极其灵敏的听觉之下。
陆小凤托着脸,让人在位子上坐好,给他倒了满满一杯酒推过去,“来吧,今天不醉不归。”
小王爷警惕的退后一步,“你打了什么歪主意,别这么吓人,我胆小,吓坏了你负责吗?”
陆小凤嘴角微抽,把杯子拿回来一饮而尽,“我打了歪主意,酒你也别喝了,乖乖喝你的果子露吧。”
“花满楼,陆小凤耍赖。”小王爷眉头一竖,二话不说开始告状,当着花满楼的面都敢欺负他,陆小凤胆儿肥了。
“我就耍赖,有本事你来抢啊。”陆五岁丝毫不肯认输,花满楼和他的感情更好,就算起争执也肯定是向着他,感情也得有个先来后到。
赵三岁冷笑一声,抱起手臂面无表情开大招,“银票!揍他!”
陆五岁:……
*
花满楼的小楼里天天热热闹闹,苏州府衙门却没那么好的气氛,尤其是漕司衙门,更是低沉压抑比冬天的风还要冷。
江南路转运使钱大人已经在江南已经待了三年,他以为自己能在这里安稳待到卸任,没想到还没等他卸任,江南这地界儿就多了个王爷。
如果是普通的王爷也就算了,大宋的王爷大多没有实权,来到封地也就是个摆设,送钱送美人送宝马,总有一样能送对胃口,只要收了东西,人自然也就和他们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可是偏偏来的是皇上的亲弟弟。
当朝王爷大多不掌权是真,但是其中也有例外,比如说镇守雁门的太平王,以皇帝对长乐王的看重,他们头顶上坐着的这位王爷手里肯定有他们不知道的底牌。
昏暗的书房中,灯火闪闪烁烁显得有些阴森,看不见长相的黑衣蒙面人冷冷的站在书案前,看着脸色阴沉的钱大人说道,“你要他不能插手江南盐运,我要他的命,潜入王府不用你来插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王府戒备森严,长乐王来苏州时带了两千禁军,明面上只留了五百,实际上王府留了多少人没有人知晓。”钱大人皱着眉头,眼中满是烦躁,“那是皇上的亲弟弟,刚到封地就死在王府,到时苏州上下谁都逃不了。”
“大可不必担心。”黑衣人声音沙哑,像砂砾摩擦一样难听的紧,“只要人落在我手中,死在什么地方只是我一句话的事情,你既然担心受到牵连,那就将人带出苏州地界儿之后再杀。”
直接一刀抹脖子实在太便宜那小子了,他要先把人抓起来好好折磨一番,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此才对得起七年前死去的那些弟兄。
鬼樊楼在京城经营了百年,全都毁在那个该千刀万剐的小子手里,在京城他没法动手,现在那人终于离开皇宫,大好时机他怎能不把握?
七年了,鬼樊楼被毁至今已经七年了,他日日夜夜都盼着要杀了那个姓赵的,就算眼前这人不配合,他也绝对不会放弃。
黑衣人眸中闪过一丝阴狠,声音更加渗人,“到时候,我会把他的四肢砍断,把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等他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再扔进海里,亲眼看着他在绝望中挣扎着死去,也好慰藉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钱大人愣了一下,凉意从脊背蔓延至头顶,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只要人没有死在苏州城,其他随你开心。”
对不起了王爷,傅大人已经发话,为了傅大人的大好前程,只能牺牲你的性命。
仇家找上门是你咎由自取,就算没有傅大人的命令,有这么个仇家在暗中窥伺也绝对没有好下场,比起让这人孤注一掷把人杀死在王府,当然是远离苏州再杀更好。
盐、铁自古以来都是国库税收的重要来源,大宋也不例外,转运使管着盐铁,每年都能往国库输送大笔银两,当然,送进国库的银两和实际收到的银两绝对不会是一回事。
水至清则无鱼,想在江南立足,就绝对不可能独善其身。
盐贩要做生意,上下必然要打点,各路转运使这一关不过,就算有盐也运不过来,江南富庶,盐铁转运使更是人人艳羡的肥差,每一任的转运使都能在这个位子上赚的盆满钵满。
和洁白干净的私盐相比,官盐的口感并不好,直接积水晒盐产量很高,官盐又基本上都是靠漕运运输,船走在水上免不得要受潮,本就粗糙的盐粒再混进泥沙,口感就更加不好了。
只是官盐再怎么苦涩难吃也是官盐,如果单纯只是因为难吃,私盐还不会屡禁不止,最重要的是,私盐它便宜。
难吃的官盐四五十钱一斤,干净的私盐十几钱一斤,只要不傻,百姓肯定选私盐。
盐铁转运使掌握着官盐的运输,还拿捏着私盐的贩卖,钱大人在江南路转运使的位子上一待就是三年,搜刮的钱财足有数百万两,贩卖私盐是重罪,但是只要皇帝不追究,官盐还是私盐只是当官的一句话的事情。
朝中没有靠山不能如此肆无忌惮行事,他背后之人正是如今的吏部尚书傅宗书,蔡京死后,前任礼部尚书赵挺之成了宰相,傅宗书野心勃勃,同样也想再往上爬一爬。
江南这个钱袋子里装的钱,十之八九都送去了京城供傅宗书花销,上头已经有了命令,盐运上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岔子。
听说长乐王这些日子并没有住在王府,而是和花家的人混在一起,花隐溪在户部为官,这两年颇受重用,如果没有猜错,接下来会被派过来清查盐政的应该就是他。
长乐王这些天不知道都查了些什么,以防万一,他只能让那小王爷去死。
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在傅大人成为傅相之前来到江南。
第七十章
*
赵明钰是什么样的人傅宗书很清楚,小霸王的名声在京城那么响亮,被坑过那么多次还不知道他的真实性情,那京城大概不适合他待。
只是王爷毕竟是王爷,京城的官员那么多,能经常见到赵明钰本人的也只有那么几个,更多的人还是道听途说,三人成虎,假话听多了慢慢也就当成了真的。
前两年皇帝的行事中就透露出要清肃江南官场的意思,傅宗书在吏部当值,对官员的调遣了如指掌,所以早早就有了察觉,去年科考之后,在通过吏部铨选的士子大多数都被派到了江南,皇帝更是直接将心思摆在了明面上。
盐税关乎朝廷的经济命脉,只此一句就可以看出其中究竟有多少利益,敢铤而走险贩卖私盐的都不是简单人物,想在这条路上走的长远,只在经商一道上有天赋还不够,上头有人好办事,朝廷也得有门路。
官商关系错综复杂,一团乱麻让人无从下手,就算想整肃官场也理不清头绪,所以江南的官员先前就算听到消息也都有恃无恐。
除非皇帝能把江南所有官员换干净,不然不管他怎么查也查不出想要的结果,官场商场如百年老树的树根一般盘根交错,前一发动全身,皇帝总不能把江南的官全部下狱。
只是他们忘了,当今陛下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把他惹急了这种事情并不是不会发生,傅宗书担心江南出现变故,在赵明钰离京之前就让手下人不要轻举妄动。
整肃江南官场,首当其冲就是盐政。
傅宗书觉得,以赵明钰的性子,皇帝十有八九不会让他掺和进这种事情,小祖宗玩儿心重,如果让他来查盐运,查到地老天荒也查不出什么,需要着重关注的是户部的花隐溪花侍郎。
花家的根基在江南,虽然做的不是私盐生意,但是在商言商,花隐溪要查官场,花如令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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