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能会掉马(40)

　　那一刻太宰治清晰地听到，心底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一如织田作死在他怀里的时候。

　　——太宰治信任坂口安吾，但是太宰治永远不会原谅坂口安吾。

　　这是那天在Lupin酒吧时阿皎对太宰治说的话。

　　在那之前，阿皎曾经询问太宰治——太宰先生会原谅我吗？

　　原谅他曾经的失误造成两人好友织田作的死亡？

　　太宰治忍不住回想，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

　　“安吾真是贪心呢！”

　　然后阿皎就笑着附和他，“你说的没错，真是贪心呢。”

　　所以坂口安吾从来没奢求过太宰治的原谅，也不信太宰治会来救他。

　　尽管那是他们之前计划好的。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阿皎：？？？

　　乱步猫猫：我不小心捅了自己一刀，并且顺手捅了旁边这只卷毛黑猫无数刀

　　哒宰猫猫：我被捅了无数刀，然后感觉不行，又自己捅了几刀

　　……

　　阿皎之前附和太宰治，说真是贪心呢

　　说的不只是他口中想要得到太宰治原谅的坂口安吾，也是在说他自己，所以他从来没贪心，尝试都没有

第42章

　　太宰治自己代入一下, 若是这一次，织田作和五个孩子都死了，他会记上背叛的安吾, 会记上策划这一切的森鸥外, 也会记上大意之下没有注意到森鸥外隐藏计划的自己。

　　那么听从织田作死前的话, 离开港口Mafia, 去站在阳光下救人, 这肯定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可只要给他机会, 他一定会找安吾的麻烦。

　　但是！

　　需要的时候, 他也会去向安吾寻求帮助。

　　可以想象，自己离开港口Mafia走到阳光下的洗白肯定是安吾负责的，都在横滨，横滨又有一个未知的存在, 会引来各种麻烦，因此在未来，那个他和安吾肯定还会有交集。

　　趁机给安吾找点麻烦什么的绝对会发生。

　　安吾说的对, 太宰治信任坂口安吾，但是他不会原谅他。

　　最初的时候, 这个安吾看到他们这里的安吾时非常戒备, 反而对他的态度要好一点, 但是这种亲近很快就因为恢复了一点记忆而变成避之不及。

　　原来, 这就是他躲着自己的原因？

　　安吾一直是一个很尊重生命也很心软的人，织田作的死会成为太宰治心上的一道疤, 那么对坂口安吾来说呢？

　　织田作的死，包括五个无辜孩子的死都将成为一柄利刃，日日夜夜在心脏位置绞动。

　　疼, 却拔不出来。

　　太宰治很想反驳江户川乱步的分析，可他知道，江户川乱步说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真的。

　　还有那百分之一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可太宰治心里很清楚，真相就是那百分之九十九，而不是幸运的百分之一。

　　安吾一直说，他的死，他脖子上的伤都是意外，他是一个非常热爱生命的人。

　　早在第一次见到这个安吾的时候，太宰治就曾经对着他脖子上的伤比划过，那时候他还非常兴奋地和他们这里的安吾以及织田作解说，“血会像喷泉一样，刷的一下就喷了出来。”

　　他说想出这个办法的安吾好厉害，但是看着好疼的样子。

　　好疼的样子……

　　嗓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般，上不去，下不来，非常难受，更加难受的是胸腔，强烈的窒息感仿佛要将他溺毙一般。

　　抓着椅子边缘的手指关节发白，太宰治低着头，江户川乱步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萦绕在他身边的绝望与窒息。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江户川乱步原本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

　　整个病房似乎只剩下仪器工作的声音，规律的“嘀嘀”声让人无端烦躁，江户川乱步也烦躁得很，低头咬了一口粗点心。

　　太宰治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明明不想去思考那么多，可是脑子却根本停不下来，忍不住去想，去推测。

　　织田作的死那个他无能为力，那么安吾的死呢？

　　按照计划，坂口安吾的异能力被改变，去对付敌人，但是强化变异过的异能力容易失控，另一个太宰治是关闭的钥匙 ，当他赶过去，结果却发现安吾没有等他，面对安吾已经死去的尸体，那个太宰治是什么样的心情？

　　当他想起自己曾经制造的小麻烦才导致安吾根本就不信他会来，他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当他发现，早在做好计划的时候，安吾可能就做好了他不会来的推断，却依旧欣然接受计划的时候，他最终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光是想一想，十八岁，刚刚差点失去一个朋友的太宰治就有一种眩晕的感觉，似乎呼吸都是困难的。

　　太绝望了。

　　比织田作死的时候还要绝望。

　　不是因为安吾比织田作重要，而是因为安吾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

　　发现这一点的那个太宰治，那个未来的太宰治，要怎么去面对那样残酷的真相？

　　察觉到太宰治的不对劲，原本还不想管的江户川乱步终于忍不住了。

　　嗨！

　　谁让这是轮椅先生的朋友呢！

　　未来说不定还会成为侦探社的同事。

　　如果可以的话，真是一点都不想和他成为同事啊！

　　“你在想什么啊，能够拥有挽回遗憾的机会，轮椅先生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是啊，要不然为什么明知道自己不能去，还是坚持过去了？江户川乱步为什么没有阻止？因为那是对方最大的遗憾与执念啊！

　　“织田作还活着，五个孩子很安全，安吾也成功回到异能特务科，还晋升了，前途一片光明，这似乎是一个完美的结局，但是……”

　　“完全无法高兴起来啊，江户川桑不也是这么想的？”太宰治从来不是个会向别人展露自己内心想法与真实情绪的人，闻言露出一个微笑感叹道，“不过，确实要感谢安吾呢！”

　　只是，那个微笑看上去虚弱极了，而他自己却没有发现，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此时的不对劲。

　　“你不用谢谢他吧，这是他自己所追求的未来，我知道你在找治疗异能力者。”说到这里，江户川乱步有些沮丧，手里的点心都不香了，“不用找了，我们留不住他了，没有用的。”

　　乱步大人已经很努力将你留下来啦，只是轮椅先生，你还是想要回去那个世界，这个世界最终会走向对你来说非常美好的方向，可就是过于美好了，对于你来说才是一种虚假，对吗？

　　“啧！胆小鬼！”

　　你们都是胆小鬼！

　　这一次，太宰治没有再产生什么不满的情绪，默默承认了。

　　太宰治忍不住想到自己第一次试探的时候，这个安吾和他在那家和Lupin酒吧非常相似的酒吧里，自己曾经拿着枪抵在安吾的额头上，那时候自己问安吾，要不要赌一把他会不会开枪。

　　他扣下扳机的时候安吾没有动，一点下意识的躲避都没有，究竟是出于对他不会真的开枪，或者枪里没有子弹的信任，还是其他？

　　比如说即使他真的开枪了，他也心甘情愿挨这一枪？

　　此时此刻，太宰治和阿皎短暂的相处中，一点一滴的细节都被找了出来，他突然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个可能了。

　　祂已经惊呆了，或者说已经被刀傻了。

　　祂早就想看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的剧本，可祂万万没想到这个剧本居然是这样的内容，他们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的？

　　这间病房看似只有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在对垒，而实际上却还要加上一个阿皎。

　　阿皎此时正坐在最后一张椅子上，双腿交叉，一只胳膊横在腹部，另一只胳膊竖起，手掌虚握抵在脸颊边，嘴角还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丝毫没有因为两人的对话而失态般，但熟悉他的人却能发现他嘴角的笑容早就僵掉了，眼中也带着迷茫。

　　【你不觉得他们的剧本有点太狠了吗？我光是听着都觉得好难过。】祂见阿皎这副模样，忍不住分享自己此刻的心情。

　　祂代入一下这个剧本中的世界，代入一下太宰治与坂口安吾的身份，真的觉得好难过啊，这个故事太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