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怂恿着夏无且给秦王也请个脉。
秦王政无奈地看了儿子一眼,把手腕伸了出去。
片刻后,夏无且道:
“王上身体强健,是以只有些火气旺盛,并不严重,倒是无妨。”
扶苏:?
“这是为何?!”
父亲胃口分明比他还大,凭什么他上火了,父亲没有?
夏无且看了太子一眼,实话实说:
“殿下身体较虚,不太受补。”
个人体质不同,情况自然不太一样。太子殿下要是和王上一般健壮,便吃什么都不太影响了。
秦王政顺势教育儿子:
“让你每日练武多练一会儿,你总是不肯。今早还不用早膳,长此以往,身体如何能好?”
让懒癌锻炼可是太难为人了,扶苏犹豫片刻,还是决定选择按时用膳。反正他正常情况下也是要早起的,根本没什么赖床的机会。
夏无且留下去火的药丸就离开了,走得很快,生怕太子打人。
药丸据说是夏无且为了太子特制的,这老小子估计之前询问过扶苏的日常饮食后,就猜到了太子迟早要上火,于是提前预备了一些。
夏无且表示,知道太子畏苦,特意在制药时多加了点糖中和苦味,太子就把这药丸当糖豆吃好了。
扶苏半信半疑地拈起一粒放入口中,片刻后,他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一直维持的美男子形象险些破碎,好悬撑住了。
侍者及时送来温水,让太子殿下能随着饮水直接将药丸吞下去。
扶苏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秦王政好奇地问道:
“有这么难吃吗?”
扶苏不想说话。
苦涩的东西加了糖就好吃了吗?不,又苦又甜的东西99%都极其难吃。尤其是这药丸还带着涩味,细品时还能尝到一点微妙的酸,以及一些说不出来的味道。
药就没有好吃的。
见父亲居然还在看自己的热闹,扶苏顿时不干了。又捻了一粒递到父亲唇边,表示父亲也有点火气旺盛,不如同他一起吃点去火的糖豆。
都说是糖豆了,那吃一粒应当不妨事。
秦王政没料到火烧到了自己头上,为了安抚爱子,只好乖乖吃了下去。
父子俩如出一辙的讨厌药的苦涩味,有扶苏的前车之鉴,秦王试图将药丸一口气吞下去。
吞到一半感觉有点困难,舌根发苦。正要伸手去端茶,杯盏已经被扶苏捧到了他眼前。
就着爱子的手引下一口温水,终于将药丸成功吞入肚中了。
秦王政感慨:
“味道确实很糟糕。”
侍者又呈上了清甜的柘浆,父子俩饮了半盏才终于觉得舌上的怪味彻底消失了。
扶苏因此十分怀疑夏无且的医术不行,否则怎么做的药丸这么难吃?
他徒弟就好很多,当初夏无且致仕后他徒弟顶上了,一直负责给扶苏看诊。这小子机灵,做出来的汤药丸剂口感都要比旁人好上许多。
他可以夏无且为什么不行?
一定是故意的!
扶苏拉着父亲的袖子小声念叨了半天,一直在告状。秦王政只随意听着,没太往心里去。
秦王怀疑那小徒弟可能是减轻了药量,这才导致口味提升。就像把浓缩的药汁兑水再端上来,喝着自然要好受许多。
见爱子还气鼓鼓的,秦王便许诺道:
“寡人一定叫他研制出入口不苦的药丸来,莫要生气了。”
他觉得方才用温水送服药丸是个不错的选择,若能给药丸外面包一层面皮,或许在吞下去之前味蕾都尝不出味道。
这样既能把药吃了,也不必叫爱子受罪。
收到王上命令的夏无且头都大了,他虽然能手搓药丸,但他又不是个厨子。哪有用饼皮包裹药丸的道理?那做出来的药丸得多大啊?能吞的下去吗?
秦王政:吞不下去你就做小一点,让太子每次多吃几丸。
左右就是分几次、多喝两口水的事情。
夏无且:……
秦王一向是个难缠的甲方爸爸,他想要的东西,再困难底下人都得给他弄出来。墨家深受其害,现在开始轮到夏无且倒霉了。
这可能就是欺负太子的下场吧。
秦王政虽然没说,但一直记在心里呢。爱子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吃过亏,用药上面实在是受了太多委屈。
墨家弟子听说夏无且开始和他们一样头秃了起来,高兴不已。可惜他们抽不开身,不能亲自去“祝贺”一番当事人。
但夏无且还是听说了墨家私底下幸灾乐祸的事情,痛定思痛,决定学习王相公那般多拉几个人下水。
他先跑去找了御厨,探讨如何弄出薄薄的面皮。
这个倒是不难,确实能包住药丸。只是多了一层皮,就不如纯粹的药丸好消化了,药效发作要更慢许多。
而且熟面皮也不好包,生面皮的话,包好再煮熟,也不是很方便。
夏无且又去找了其他的医家弟子一起探讨,寻求解决方案。
扶苏没有关注后续,他只要知道夏无且每天焦头烂额,连请脉都来去匆匆就行了。
秦王政好笑地看着儿子:
“可算高兴了?”
扶苏轻哼了一声,有些得意:
“我看夏太医再这么着急下去,大约也是要上火的,让他自己多尝尝他那药丸的滋味吧。”
秦王政摇了摇头,翻开下一封奏报。
这封是从楚地送来的,楚王被俘之后,楚地不少地区都归秦人管辖。虽然仍有贵族在负隅顽抗,但贵族为了自保都躲在营垒之中,根本顾不上外头的纷纷扰扰。
很多地盘虽然在楚国存续期间是归属贵族的封地,但秦国才不承认这些。高高兴兴地收归己有,开始划地盘设置新的郡县。
北方的庶民不习惯当地气候,不愿意要楚国的田地。好在秦国留在三晋的官田数量不少,分田的时候勉强够用。
原本是不够的,毕竟很多官田租赁给了无田的庶民耕种。但这些庶民敢为自己拼一个前程,不少都去参军了。
有些人运气不佳死在战场上,但更多的人还是分到了一点田地。之前租赁的田地彻底成了自己的东西,杀敌多的人还能依靠军功获得几年内的减税优惠。
虽然仍有一小部分士兵拿不到中原的土地,但问题也不是很大。
魏国与楚国交壤,两地边境区域的气候差不多。于是田官便劝动了那些魏人迁居楚北,这样一来田就够分了。
剩下一些楚南的土地,气候实在湿润潮热,只能收为官田。等日后楚人肯参军打仗时,再分给楚地人士。
可这大约得是几年后的事情了,再快也得一两年。
分田之前,官田只能由官府派人耕种,或者租赁给庶民。官府派人的话,难以找到这么多无田且适应气候的耕农。
所幸楚地庶民常年遭受贵族欺压,无田者甚多,能将田地租出去。
楚国贵族如此嚣张,最后统计下来拥有自己田地的楚国庶民居然占比极少,那些庶民只能被迫依附于贵族。
一开始只是为对方耕种,还算平民。时间长了,不是被贵族使手段逼迫得被迫卖儿卖女,全家沦为贵族的奴隶;就是稀里糊涂从民变成奴,因为长期为贵族劳作,大家都以为他们就是贵族的奴隶。
楚国官僚可不会为这些庶民伸冤,官场乱着呢,贵族堪称一手遮天,逼良为奴根本毫无难度。
秦王政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他原先觉得六国是如出一辙的烂,如今发现并非如此,有些诸侯国烂得更彻底一点。
光看表面,似乎是韩国燕国这等积弱的国家更没救,实则不然。
韩国地小又饱经战乱,很多庶民早跑了。贵族想欺压也没太多能欺压的人,总不能涸泽而渔,只能收敛一些。
燕国的情况就更好了,当地民风彪悍,游侠也盛行。庶民没那么逆来顺受,而且燕国的地理资源也决定了它不如楚国有那么多好处能够压榨。
相比之下,楚地庶民就不同了。
这里土壤肥沃气候湿热,能压榨的油水充足。今年压狠了,明年可能又缓过劲来,可以继续压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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