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出去聊的意思。
久野弥生从善如流地跟上,出门后,反手轻轻合上了告解室的门。
门扉合拢,发出极轻的“咔哒”声响。
屋外的月光也被它遮挡,绚丽的玫瑰花窗将月影切割成无数份。室内没有点灯,女孩们依旧跪伏在水晶棺前,发出如幼猫一般细弱的抽噎。
五条悟站在她们身后,微微侧目,上扬的唇角渐渐拉平,再不见半点笑意。
他沉默地伫立片刻,难得有些焦躁地抓了抓头发,但除了把一头帅气的白毛变成乱糟糟的白毛之外,对消除烦恼毫无作用。
……唉。
姑且还是去听一听吧。
五条悟调转脚尖,迈步向前。
他悄无声息地拉开门。
静寂的夜幕中,五条悟听见金发牧师冷淡地说,“……我没有资格评判你……”
五条悟屏住呼吸,静静听着。
金发牧师站在远处的树梢下,面容隐没在阴影里,嘴唇张张合合,对着空气诉说着什么。
直到最后,男人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
“说到底,我跟你又有什么区别呢。”
**
五分钟前。
夏油杰示意金发牧师跟他出来。
两人面对面地杵在月色下。
夏油杰动了动手臂,若有所思地说:“是错觉么?我感觉魂体又结实了一点。”
久野弥生抬头望了望半圆的月亮,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在西方的传说里,这是最“邪”的时间。
今晚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月亮的光辉不受半点遮挡。此时又是传说中鬼怪最活跃的时间,难怪夏油杰的魂体会凝实。
久野弥生不动声色地往树底下退了退,多少能挡一点是一点。
月亮对沙利叶而言是大补良药,对他而言却是带糖的砒霜,吃一口,明天回本体就会多头晕几秒。
非特殊时期,弥生在使用这具身体时,对月亮向来是能躲则躲。
树荫浓密,夏油杰不明所以,下意识跟了上去。
久野弥生制止他:“我是不能碰月光,你就不要躲着了。”
夏油杰一愣,闻弦知雅意,顿时猜到:“沙利叶会依靠月光增大咒力,有挣脱束缚的风险。相对应的,我之所以状态变好,也跟月亮有关?
久野弥生颔首:“是的。”
跟聪明人说话果然轻松许多。
夏油杰问:“我这样的状态会持续多久?”
久野弥生微微摇头:“我不能确定。也许你明天就消散了,也许会一直存在。”
夏油杰:“你不是掌管月亮与灵魂的恶魔么?”
弥生笑道:“可你情况特殊,而且……”
他坦白道:“你是我第一次看见的魂体,此前,我从未有过类似的经历。这一时半会儿,叫我怎么给你准确答复。”
夏油杰表示理解:“我懂。”
久野弥生问:“你想让我帮你还魂?”
夏油杰安静几秒,定定注视着他:“如果我说‘是’,你可以么?”
“或许吧。这的确有难度,但不去尝试,你的魂魄力量迟早会慢慢耗空,最后消散在风里,魂飞魄散,连转世轮回都没可能。”
弥生很直白地说:“只看你是想怎么活,或是想怎么死了。”
夏油杰:“难道还有不同的活法和死法?”
“当然。”
久野弥生说:“活法暂且不论。单说死法——”
“你可以选魂飞魄散,也可以选择去庙里或者让我给你念念经,超度一下。前者去走三途川,后者上天堂接受审判。”
日本传统宗教里,人死后是要去三途川的,也就是走黄泉路、喝孟婆汤,不过是换个说辞。
而在西方宗教里,人死后上天堂或下地狱。
真实情况如何,其实弥生并不知晓。毕竟他虽然死过很多次,但并没有机会走任何一条道路,都是闭眼、睁眼,直接重开轮回。
但人设是不能绷的,教义摆在面前,相原晴辉是虔诚的教徒,他得奉行到底。
夏油杰被唬住了,神色奇异地打量金发牧师,语气稍稍变了变。
“原来你是真的牧师。”
弥生:“……不然呢。”
夏油杰笑了笑:“盘星教从前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无论是他接手前、还是接手后,盘星教都是邪/教的代名词。
他之前闲逛时就有发现,如今换了个教主,全教上下明显换了个画风,不良风气都为之一扫而空。
弥生催促:“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想死还是想活?给个准话。”
“要是选择死亡,你的灵魂还残存于世的事情,就不要告诉你的两个女儿了。”
否则菜菜子和美美子刚平复的心绪,又要被打乱,再一次面对养父的离世。
还不如不说。
想必夏油杰也是有此顾虑,才不让牧师告诉她们真相。
从突然被“唤醒”,再到月下谈心。
夏油杰始终处变不惊,见到自己的遗体被割开脑壳都没什么情绪,也就是听见菜菜子和美美子的遭遇时表现出了愤怒和内疚的模样。
如今,在弥生的追问下,身着五条袈裟的男人总算隐隐流露出几分怅然。
夏油杰的警惕心和防备心比城墙还高,能越过这道心墙、拥有他绝对信任的人少之又少,五条悟就是其中的一个。
但有些话,夏油杰偏偏对着五条悟就是说不出口。
反而,面对没那么信任的金发牧师时,他还放松了几分,道出了自己的心声。
“……我也不知道。”
夏油杰坦白道:“这个世界已经无法让我欢笑出来了,从很早以前,我就看淡了生死一事。”
久野弥生了然:“所以你还是想死?”
夏油杰:“……可我有点放不下菜菜子和美美子。”
他拧着眉,神情略微有点焦灼:“我没想到,我死后,她们会过得朝不保夕。”
弥生实话实话:“也不至于朝不保夕,羂索已经凉了,五条悟把她们带去高专,他不会不管她们的。”
夏油杰刚露出点释然的表情。
弥生补充道:“你唯一要担心的是,她们将来会不会被小黄毛骗走。”
夏油杰:“……悟不会坐视不理。”
弥生:“真的吗?他有时候跟小黄毛有什么区别。”
介于靠谱和不靠谱之间反复横跳,能得到信任但得不到尊重的咒术界最强,可以称得上一声大白毛吧。
夏油杰对五条悟那点黑历史知道得一清二楚,闻言,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夏油杰叹了口气。
教堂是一水的哥特式建筑,就连被划分为告解室的小礼堂也不例外。
夏油杰伫立在高耸的十字塔尖下,久久不语。
许久之后,迷茫的魂灵向牧师发起问询。
“牧师,依你看,我应该怎么做呢?”
“我曾坚持绝对的正论,认为咒术师应保护非咒术师。后来经历变故,才发现一直以来坚持的正论是错误的,只有消除了非咒术师,这世界才会变得美好起来。“
“我屠村、叛逃、做尽恶事,甚至为了证道,杀死了自己的父母,到头来却发现,我又找错了道路。错的不是正论,不是非咒术师,而是我自己。”
夏油杰有些疲惫地说:“我理应以死赎罪,是么,牧师先生?”
弥生沉默了片刻。
“你似乎误会了什么。”
久野弥生冷淡地说:“我没有资格评判你的人生,也没有资格为你做出任何决定。”
夏油杰:“但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确定?”
“确定。”
“好。”
弥生说,“在我看来,错的不是你,也不是正论,更不是非咒术师,而是总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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