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哈】残缺的字母(11)
这些“锁住的屋子”一般的人之中,Harry会说Severus Snape是一个典型。
这位常年黑袍不离身,头发油腻的大鼻子冷面教授,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是他的噩梦,像Snape教授自修课抽自己和Ron的脑袋啦,魔药课上动不动就叫他的名字借机扣Gryffindor的分数啦,用鹰隼一般的眼睛盯着他,只要Harry准备干什么了第一时间冲过来揪住他的小辫子啦,还有Snape跟Voldemort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事情让Harry很难去喜欢他。
同学之间最喜欢聚在一起骂老师骂作业,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活米村对角巷疯玩,最好天天都是圣诞节和魁地奇比赛,他们确实可以被称为“没良心的小崽子们”,所以当然不会有人说喜欢哪个老师,更不会说喜欢Snape。
Fred和Geroge专门弄了一个最不受欢迎老师榜单,两百个学生踊跃投票,Snape位列前三。不过为此,他们俩从此在魔药课上再也没能坐下,每一堂都被Snape赶到教室最后面顶着椅子上课。
说起Severus Snape,问问每个人,可能除了Slytherin的学生以外,大部分同学都会闻风丧胆,就像手里捧了一把炸尾螺一样,只要想起那厚厚一大摞的魔药论文,那翻天覆地的爆炸和Snape浑厚的怒吼,没有人不瑟瑟发抖的。
但这些已经成为了历史,现在,说起Severus Snape,每个人都从心底里佩服他,尊崇他,认为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没有人能忍气吞声那么多年,在敌人的手下做卧底,在黑白之间徘徊还不迷失自己。
当Harry愤怒而悲痛地嘶吼出Snape的所作所为时,人们都异常震惊,倒吸了一口冷气,谁都不敢相信,而Voldemort,轻蔑的笑着:“他只是想得到她而已。”
爱有什么用?邪恶的人问道,从未体味爱的滋味,一生被迫流放在权利名誉的追求之中,Tom Riddle,从诞生起就是一个悲剧,他从一颗小小的受精卵进入母亲的子宫时,就注定他的此生空虚寂寞,了然无趣。
这场战争艰苦地打赢了,背后却牺牲了无数的平凡英雄。
Harry知道每一个死去的人都不是平白无故失去生命的,他们或许死在敌人的魔杖下,但每一滴血都没有白流,有些人慷慨就义是因为对正义和希望的向往,有些人赴死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有些人死去是因为心中膨胀的爱意,Harry想,Snape属于这一种人。
他不在乎巫师世界是否陨落,不在乎Voldemort是不是疯狂到迷失心智,不在乎所谓的正义邪恶,他只在意一个人——Lily Evans。
为她,可以冒着生命危险为Dumbledore做双面人,保护自己敌人的儿子,周旋于狡猾狠辣的食死徒之间,身心俱疲还强撑下去,只为保全她一家安全无忧。
后来,Lily被Voldemort谋杀,他抱着她的尸体痛哭流涕,左臂上那闪耀的百合花黯淡如死去的星辰,这是又一个他从未宣扬的秘密,甚至从未告诉过Lily。
当这个女孩笑着问他:“Severus,你的灵魂印记是什么样的?”他太害羞不敢说出口,支支吾吾道:“我不知道……还没出现……”心底在打鼓,咚咚咚——那是他们决裂以来Lily第一次找他说话,他不想搞砸——
她明艳的笑脸模糊在炙热的泪水里,“我的是Prongs,看,在这……”
“看……在这……”
“看……Prongs……”
回忆里的笑容与怀中了无生机的蜡白脸庞重叠,Harry在冥想盆中看见了一个不一样的Snape,看见17岁的他兴奋地在床上蹦起来,严肃的年轻人脸上露出不可言喻的狂喜,接着画面一转,在Lily羞涩的举起手腕的时候,他眼中的悲伤冷涩凝绝。
霹雳和雷鸣刺破了宁静的戈德里克山谷,这一晚,神秘人失踪,巫师们到处庆祝,见人就激动的握手欢笑,可就是这一晚,Severus Snape失去了半个灵魂。
Harry一个深呼吸从冥想盆里抽出身来,他呆滞的看着静寂的校长室,一点点消化着Snape的记忆。
他误解了一位英雄,好多年。
Hogwarts紧张地在进行重建当中,学校放了半个月的战争重整假,让同学们回家养伤镇定心情,同时魔法部派了不少人来进行重修工作,清点损失和抓捕残余食死徒,阴魂不散的噩梦voldemort终于被消灭了,尽管很多人还是不敢相信,甚至有好事者宣称Voldemort并没有死,一如十七年的覆辙一样,他只是在等待卷土重来的机会。
Voldemort毕竟是一个法力强大且诡计多端的黑巫师,有诸多猜想也当属正常,但就算预言家日报发再多的文章猜忌揣测,人们还是更倾向于神秘人是真的死了这个事实。
至于战后的审判,进行的还算顺利,一大批食死徒已经死于战争里,Voldemort的衷心随从也都已经被消灭的七零八落,不是被处死就是被关进了阿兹卡班终身囚禁,而有些像Malfoy家族这样懂得明哲保身,自留后路的追随者,因为没有明确的证据而无从下手,加上Narcissa Malfoy隐瞒救世主的死亡有功,只是象征性地收取了Malfoy家族的惩罚金。
这些钱与家底殷厚的Malfoy比起来只是九牛一毛,虽然逃脱了入狱的惩罚,但巫师界的众多人都对Malfoy家唾弃鄙视,他们家族永远随着时局的变化而改变立场,绝对不把事情做绝,不把话语说满,像一只搓着手掌的狐狸,趴在树上,双目放光,哪里有肥鸡就往哪钻。
每个参与了Hogwarts保卫战的人都难忘那天满天硝烟的战争场面,五颜六色的咒语光芒在天空中爆开,所到之处都是废墟和尸体,有食死徒破烂的黑袍,撕破的校服,同院的同学僵硬的躯壳,黑烟,火焰,蓝色的幽光,蜘蛛丝,马人的怒吼,皮皮鬼的讥笑还有家养小精灵尖细的嗓音混杂着一个男声和一个女声此起彼伏的高叫着:“我们要战斗!”
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忘记自己反复的使出咒语,或精准或错失目标,当看见敌人跪在地上狰狞的表情时,这些象牙塔里的孩子第一次看清了残忍的世界是如此的令人恐惧。
那些凤凰社的中年成员娴熟的念着咒语,行云流水的向前攻击,一边护着吓得打颤还坚持要战斗的学生,D.A战友们互相嘶吼着撑下去,努力的把Harry教给他们的咒语不留余力地全部用出去,每个投身战斗的人早已忘记自己是一个人了,心连心成为一个整体。
只为守护Hogwarts。
这场战争赢得毫无悬念,赢得精疲力尽,赢得,撕心裂肺。
那些排山倒海的欢呼声,鼓掌声和如释重负的痛哭声,那些庆祝生命的喜悦如初升的太阳,可是再也照不亮死去的人。
再回到学校时,大会上,麦格教授攥着羊皮纸哽咽的读出牺牲者的名字,全场伫立的学生都神情悲伤,不只是Gryffindor,Ravenclaw,Hufflepuff还有Slytherin的学生,都参与了Hogwarts保卫战,这些牺牲的人,不仅有他们的同学,也有亲人朋友老师。
为此,Hogwarts的三楼专门辟出一间厅室挂上这些牺牲者的画像,正中间的巨幅画像是Dumbledore笑意犹存的慈祥脸庞,边上,挂着Snape严肃却带着僵硬微笑的相片,这是他少有的照片之一,是那一年Hogwarts师生表彰大会,Dumbledore一定要叫他也拍一张,他不得不才对镜头不熟悉的笑了一下。
Harry在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中猛地醒过来,可是满室的寂静告诉他这只是战争遗留的一个坏习惯而已,他深呼吸了一口翻开被子下床,看了一眼窗外,还是雾蒙蒙的,他又看了一下Ron床头的表,才五点。
Harry穿上厚夹克和牛仔裤,裹上一条围巾悄悄地推门出去,战争结束以后他有几个晚上都睡不好,梦里都是死去的人浑圆的眼睛,他常常因为愧疚而泪流满面,想起Fred,Lupin,Tonks,他就整夜辗转反侧,盯着漆黑的夜色转向鱼肚白。
五月的早晨的春风还有点萧瑟冷冽,他漫无目的的在城堡里逛来逛去,注意到有些地方还有没修复好的裂缝,脑中还重复着谁曾在这倒下,谁曾经奋不顾身的冲出去保护同伴。
Harry顺着铁质的楼梯扶手慢慢的走上了天文塔,绕过硕大的木柱子,展现在他面前的是铜制的巨大天体运行雕塑,那一晚他躲在楼下,Draco颤抖的手和Snape的翻滚的黑袍仿佛还历历在目,那时他为什么没有发现Snape教授眼底的挣扎
这里可以俯瞰整个Hogwarts,是他第一次决定放弃寻找灵魂伴侣的地方,是另一位英雄绝望地说出阿瓦达索命的地方,是敬爱的教授死亡的地方。
他往前走了几步,握住冰冷的栏杆,向前倾斜身子,深呼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大风刮过发出猎猎的响声,仿佛Dumbledore的白袍子白胡子还在他面前飘动,“你知道,时间啊……”老人欣慰的看着他,点着头,眉眼舒展着。
Harry摘下眼镜别在衣服上,眼前清晰的远方模糊成一团,那青山绿水,白云傍山,淡粉色的天空飞过几只结伴的马人,对Harry抬起蹄子致意,他抬起手挥了一下,注视着他们越飞越远。
Harry把手插进口袋里,然后摸出来一张东西,他皱着眉看着手中被折的方方正正的牛皮纸,又把眼镜戴上,交叉着双脚斜靠在栏杆和墙之间的,这是那封未来的信,他有很长时间没有看过了,刚拿到的时候,他恨不得一天看上二十几遍。
可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又是流亡又是打仗的,他都快忘记这封信了,没想到这么久以来它一直都在这件他穿去青砖街的衣服里。
Harry抿嘴吸了一口气,手指抚摸着信尾部加粗大写的“DEAR”,粉紫色的初阳落在他的侧脸上,洒下一片温柔的光芒,风吹的手中的信纸上下摆动着,他一行一行的扫过这些深沉而轻逸的字母,在那青山之间传来悠扬的牧歌,异域的轻朗曲调在这沉静的清晨显得分外悦耳。
忽然他听见有异动,是人的脚步声,很短暂,很急促,Harry立刻闪身靠近声响处,袖中的魔杖迅速滑进手里,他谨慎而警戒的眯起眼举起魔杖,是谁?是食死徒?还是他听错了?
他越靠越近,轻轻推开另一个观赏处的玻璃门,呀——的一声门开了,敲在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猛地扯后一步举起魔杖对准……Draco Malfoy?
Slytherin男孩穿了一件黑色的丝绸袍子,里面是蓝色条纹的睡衣,脚上还踩着棉拖,头发凌乱脸色难堪的靠在栏杆上,Draco左边嘴角微扁,露出他经典的嘲讽表情,“多么特殊的问好方式,你也早上好,Potter。”他说道,Harry讪讪的放下魔杖插回口袋里,拿着信的手不着痕迹藏到身后。
Draco看见了,他没说话,转身两只手搭在铁栏杆上,看着远处,Harry抿了抿嘴走进了观赏台,不过他停在了最右边离Draco最远的地方,跟Draco一样把手搭在栏杆上。
风同时刮起了他们的头发,白金色和深黑色同时飞扬在风中,年轻人们静默地聆听着远处的牧歌,清脆的少年声音飘荡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向着一望无际的湖面乘风离去。
“Danny Boy。”Draco忽然说道。
Harry回过神来,皱了皱眉看向他,“什么?”
“这首歌是爱尔兰民谣,Danny Boy,我祖母的佣人给我唱过,但是因为她给我传播麻瓜思想,被我祖母……”他抿住了嘴,吞下了一口口水,眉眼之间笼上一层阴翳。
Harry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是看了一眼男孩忧郁的侧脸,缓缓地转过了头。
牧歌渐渐消散在空气里。
Draco直起身子随意的拍了拍栏杆,对Harry挑了挑眉道:“我要回去了,救世主,不要吹风吹感冒了,到时候我就逃不了干系了,你知道,一个食死徒和……”
“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Harry回头看着他,透过圆形的镜片盯着对方故作无事却略显苦涩的脸,“我怎么了,我一直都这么说话,我以为这么多年你能长点记性。”Draco讥讽地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