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出胜】人鱼(6)
作者:宝医生
时间:2019-08-05 09:21:27
标签:人鱼 我英
几个水手说起开荤的时候挤眉弄眼的样子让绿谷默默地别过了脸,这里面的具有成人意味的潜台词让他下意识地觉得不适,抢夺人鱼的东西还能有道德罪恶感的水手,老查理已经冷嘲热讽过他一波了——有这种道德感还当个屁的水手,去镇子上的教堂里当神父吧小鬼。
绿谷坐在船为最边上最低端的一个下船开口点,他的脚从栏杆里伸出去,发呆的时候情不自禁摇晃起来的布靴离水面只有不到十公分,脚尖往下的时候甚至能轻轻掠过水面,偶尔有鱼跃过他的鞋面,他身上残存的浓厚人鱼味吸引了不少来围观的鱼类,绿谷长叹了一口气,他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光秃秃的绳索——这是老查理给他的那个挂瓶子的粗绳,木塞子被这个绳索割断把玻璃瓶子强行取了下来,但是绳索还挂在他的脖子上。
绿谷怅然若失地看着这根上面什么都没有的绳索,不见了的玻璃瓶子里封藏的是一个被隐瞒了几十年的关于人鱼和人故事,但最后只有一个人记得,只有一个只有一只眼睛的人记得。
他脚下的海水像是沸腾的水般翻滚起来,聚集的鱼群四散而逃,对它们具有绝对威慑力的天敌正在飞速地向着这边靠近,绿谷被突然从自己两腿之间冒出来的人鱼吓了一大跳,这条银色的人鱼乘着皎洁的月色和平静的海面而来,他面色淡然地伏趴在往后面退了一点的绿谷的腰腹部上,鱼尾和人身的交界处贴在绿谷因为窄小的裤子而露出来的脚踝,是光滑得像是牛奶一样的触感,绿谷能感到他在慢悠悠地摇晃着尾巴,他有些尴尬地想要收回自己的脚,就看到这条人鱼把什么东西放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一块银色的鳞片。
绿谷无可奈何又头疼地把鳞片放回这条执着的人鱼的手里,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谢谢,但是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人鱼的表情很冷清,但是隐隐透着一种疑惑,他把瞬间长出尖锐的指尖,面不改色地从自己的鱼尾身上划过,一片更加崭新的,漂亮的鱼鳞被他放在了绿谷的手心,绿谷还没来及阻止就看到人鱼把带血的鳞片放进了自己的手里,绿谷下意识地看向人鱼的尾巴,上面果然因为粗暴直接的取鳞片留下了还在渗血的伤口,绿谷塌下肩膀,看着这条还在盯着他的人鱼愁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诶,诶,不是鳞片的问题,你之前的鳞片也很漂亮,但是我不能收下它,它是属于你的东西,我没有东西能交换这么珍贵的鳞片,我不能接受它,这不公平,你也不能再取了,你受伤了,你快走吧,我们这里会有人抓你的。”
绿谷想站起来挡住这条在夜色里尤为耀眼招人的人鱼,而人鱼盯着他默默思考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用蹼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脸,就转身游走了,绿谷松了一口气,觉得似乎人鱼不也都是蛮不讲理的混鱼。
绿谷待在这里很快就被负责巡逻这里的水手发现了,这个昨晚明显一看就是喝多了水手现在脸上都还带着醉醺醺的红晕,看见绿谷这个老实巴交的小水手藏在这里,把手里的火把往他怀里一塞,要求他替他看一晚上,就摇摇摆摆地走了。
绿谷拿着火把看着平静的水面,突然水面下冒出了半个头,人鱼看着拿着火的他,蹙紧眉头似乎不想靠近,但是还是克制着自己对火的排斥往这边缓慢游动,他终于整个浮出了水面,零零散散的水珠从他荧白色肌肤上滑落,在月色下像是在他流畅紧实的上半身洒了一层银色粉末,他半敛着眸,嘴里含着一颗饱满的珍珠,安静又专注地看着绿谷,双手撑在绿谷的两边低头靠近他,嘴里的珍珠圆滑的表面已经触碰到呆愣的绿谷的唇瓣——
——他要把这颗珍珠喂给绿谷,达成交易,他在用这个珍珠换取绿谷接受他的鳞片。
绿谷总算明白了老查理说人鱼都是强买强卖的家伙是为什么,他慌不择路地偏过头,用火把驱赶这条眼看就要给他吃珍珠的人鱼,人鱼退开,在水里和喘着气扶着栏杆站起来的水手沉默又固执地对峙着,看起来倒是神像般冰冰冷冷的不食人间烟火样子,绿谷莫名觉得这家伙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绿谷幽幽地看着这条人鱼:“——你们人鱼,都喜欢拿珍珠来哄人类上当吗?”
人鱼只是平静的仰头看着他,似乎确认了他不会接受珍珠之后,松口仍由珍珠掉进了海里,他深深地看了绿谷一眼,转身没入海里游走了。
绿谷手足无措地趴在栏杆上,他眉毛愁得往下撇,下巴抵在栏杆上唉声叹息着道:“他一定是去找别的东西来和我换了,这个叫轰的人鱼,居然是这种策略——”
不到十五分钟,这条人鱼又出现了,绿谷警惕地举着火把,但是人鱼似乎强忍着对火焰的不适,靠近了他,绿谷看见人鱼手上的东西楞了一下,他似乎确认般地看向眸色淡然的人鱼——
——这是一个木塞的玻璃瓶子,绿谷脖子上曾经那个瓶子,老查理应该是把它扔进了海里,这条人鱼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绿谷脖子上就挂着这个,人鱼多半以为这个瓶子是他的东西,找到了给他送回来了。
绿谷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突兀地想起老查理的话——【它会讨好你】。
人鱼皱紧眉头地慢慢靠近蹲下来的绿谷,他举起手把瓶子放在那条绳索卡紧,然后又游到了一个离火把远一点的位置,静静地看着绿谷,他的尾巴还在水里警惕地摇晃,看起来真的很不喜欢火,绿谷好笑又妥协般地看着瓶子底部被某条人鱼悄悄放进去的银色鳞片,他拿开了火把,人鱼迅速地靠近了过来仰着头看着他,绿谷把瓶子从绳索上取下来放到人鱼面前,叹气道:
“你是在用,自己找回瓶子,换我接受你的鳞片吗?”
人鱼不说话,只是用干净又专注的眼神看他,仿佛为了让他接受自己的鳞片,他什么都愿意为他在这篇海域里翻找,珍珠,玻璃瓶子,他像是看着一个自己已经命中注定的深爱之人般心无旁骛地向他求偶。
绿谷摇了摇头,把火把插在离人鱼远一点的地方,他从瓶子里取出了鳞片放在人鱼的面前,他带着柔软又腼腆的笑意:
“你的鳞片比我的瓶子珍贵,这个交易从头到尾都不公平,我不能接受瓶子,也不能接受你的鳞片。”
人鱼沉默着,他不接绿谷递给他装着自己鳞片的瓶子,连尾巴都不晃了,孤零零地停在水面里,绿谷又往前面递了一点,人鱼低低地开口了,绿谷眼神空了一下,他被带到一个玄妙的接受声音的世界里,他听到面前的人鱼对他说:
“我看到你接受另一条人鱼的鳞片了。”
人鱼伸出手拨弄了两下绿谷手上自己的鳞片,他低着头发尾湿漉漉地往下滴水,轻声问道:
“你是不喜欢我的鳞片的颜色吗?”
他看着绿谷:“你不喜欢银色吗?”
第六章
人鱼的瞳色带着海洋的涟漪和波浪,湛蓝和清透的浅灰色,是人类眼睛没有的纯粹的美丽颜色,他的手乖顺地趴放在船边仰头望着绿谷,仿佛一个路过来讨要彩色玻璃糖纸的孩子,而不是一个想要掳走水手的深海凶兽,他歪着头看绿谷:
“你不喜欢银色吗?”
绿谷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话,就看到人鱼猛地撑着船边从水里窜了出来,沾着海水的蹼牢牢地捧着他的脸,咸湿的海水滴透水手脏兮兮的麻布领口,人鱼贴在呆愣的绿谷的鼻尖,他没有呼吸也不会呼吸,耳鳍轻轻颤动着,绿谷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几乎能看到隐藏在耳鳍金属色的鳞片下舒张的血管,他被人鱼垂下眼睫在一片慌乱里不容拒绝地吻住,人鱼纤长睫毛上的水珠滴落在他们相贴的唇瓣上,太快了,绿谷甚至来不及取火把,他目眩神迷,只能感到带着一点点咸味的这个吻里不断上升的气泡在他口腔里炸开,他像是被人鱼一起坠落到了全是碳酸气泡的麦芽酒里。
“噗通——”
人鱼环住水手的背带他跌入了海里,无人踏足的船边只有一柄燃烧的火把,独自照亮这篇无法驱赶人鱼的深夜海面。
绿谷掉在水里剧烈挣扎着四肢想向上面滑动,落水的带去的大量白色泡沫包裹着一人一鱼,他们像是无意落入松脂琥珀的标本,人鱼的蹼小心地收起容易划伤脆弱人类的指甲,只剩下柔软如同贝肉的软蹼轻轻握住慌张人类的手腕,他环住人类的腰,含住水手不断冒出气泡的嘴唇,新鲜的氧气被送入缺氧到快窒息的绿谷的肺里,人鱼的眼睛在海底泛着萤火虫般的光,他们在传递气体的时候无声对视,荒唐又玄妙,他呼入的空气是人鱼的转化而来,而呼出的空气被人鱼吞没,变成散发在耳鳍周围的一圈小气泡。
水手和人鱼在深夜的海水里拥吻,共有一套系统交换着呼吸,绿谷的手无措地抵在人鱼的肩膀上,他能感到掌心下面有力的肌肉在有条不紊地舒展,人鱼的心跳在他指腹下跃动,而人鱼默许他触碰他任何一个拥有致命器官的部位,带着他在海底漫游,发光的水母跟在他们周围,像是全自动的便携漂浮灯般照亮这缤纷的一切。
深海是比绿谷眼睛暗一号的碧绿颜色,珊瑚是比人鱼的头发艳丽的深红棕色,鱼群是无数种颜色,他们像是两条难分难舍的亲吻鱼一样在鱼群里被好奇地围观着,人鱼和绿谷十指相扣,他把绿谷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膛心口的位置,吻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绿谷睁大了眼睛。
他能感受到人鱼心脏一下比一下更加剧烈地跳动着,人鱼的头发在海中像是红白交织的雾气一样散开,他摇摆着尾部,绿谷触碰到的皮肤体温从冰凉渐渐变得滚烫,他的鱼鳞片片张开,像是逆着尾巴摸了一遍的猫般支楞着,然后从人身的鱼尾相接触的部位,鱼鳞像是被翻转了般渐渐服帖下去,从上往下,随着鱼鳞慢慢贴服,一点一点像是被染色般,变成更加艳丽的血红色,绿谷完全被这变色的戏码惊呆了,他下意识伸出指尖去触碰人鱼瑰丽如同宝石的鳞片,是玛瑙一样柔润的触感,泛着淡淡的温热,像是运到镇子里珍惜的火山石一样的温度。
人鱼环住他的腰,把他翻转了一下从背后抱住他,绿谷措不及防失去了氧气接口,咕噜咕噜嘴边冒出气泡用嘴捂住,人鱼掐住他的腰面色淡然地往更深的地方游动着,人鱼为他撬开他多看了一眼的庞大贝类,把发现的珍珠送到拼命摇头的绿谷面前,他们相握的指缝里穿过还没有指甲壳大小的鱼,轻轻啄吻绿谷带着体温的指尖,被人鱼面无表情地驱赶,他们从幽深的海底发现了沉没已经的轮船,漆黑又腐朽,只有见不到边际的海草像是锁链一样将其缠绕,桅杆折断插入沼泽般的泥泞里,绿谷眼神复杂地看着,人鱼静静地看着多停留了一会儿看着沉船的水手,他猛得摆了几下尾部,波纹一圈一圈扩散开。
无数的夜光游水母簇拥而去,不知道从何赶来座头鲸用头顶着沉船发出低声的鸣叫,盘旋成球形的荧光鱼群包饶着沉船,泥土从船上簌簌往下掉落,海豚从轮船破开的底部来回穿行,这一个深海吞噬了无数性命和传说的黝黑一角,被人鱼蛮不讲理地强行点亮,成了或许比轮船还没沉没的时候还要斑斓绚丽的景象,绿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人鱼对他淡淡地偏偏头,那意思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