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故宫装猫的日子[综] 下(43)
范雎就觉得自己在秦国这些年和秦王之间也能称得上君臣相得,他陪着秦王走过了被母亲和舅舅所压制的那些岁月,也陪着他撑过了国内空虚咬紧牙关挤军粮的那些日子,他们兴过兵,打过仗,改过革,也建立了一个全新的朝代。
而一直到最后,他大王依然愿意信任他。
范雎觉得自己这一生也没有什么可以遗憾了。
他和别人不同,他最想要的无非便是“信任”二字,那是他曾经不屑一顾,在失去后才知道有多珍贵的东西。
而现在,他终于得到了。
在这时,他甚至有些幽默地说道:“那臣这便回去准备上好的木料,毕竟要放上千秋万世的,作为大王的相邦总不能太丢脸。”
秦王闻言哈哈直笑,说:“这还不至于要你破费,还是省着你的钱吃吃喝喝吧。”
范雎同白起也均都大笑,这一刻,三人达成了一项默契。但等到走出咸阳宫的一刻,范雎面上不显,心中却有几分怅然。
他知道,秦王赢稷已经在开始准备安排身后事了。
他也知道,属于秦王赢稷的时代,就和他面前的一轮落日一般,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和自从被提案就一日千里快步发展的忠烈祠建造计划相比,赵政养鱼的计划就不那么顺利了。
赵政向不少人家都打听了养鱼的道理,他甚至跑到寻常鱼农家去学习经验。虽然大家说得不太一样,不过他大概也将其中的共通点归结出了一套经验道理,并且严格执行。
赵小政这小娃从小就有责任心,而且非常有紧迫感,自从接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件任务之后,小孩日日都到鱼池边上关注池中鱼的情况,风雨无阻,其勤勉程度足以让成年人汗颜。
然而结果不太好,虽然每个路过池子的人看到鱼池的情况都要夸几句赵政养得好,但……
“鱼就是不肥。”
每隔几日都要拿着布条给鱼量“腰围”的赵政困惑极了。
他结合了大家的经验制定出了一整套规范有效的喂鱼方法,其中包括少食多餐,经常清理鱼粪,也有注意给鱼换些食物开开胃口,怎么鱼就是长不胖呢?
多吃才能胖,但是鱼的胃口有限,于是赵小政还灵机一动让鱼多“运动”一下,开了胃口自然吃得多。
最初几日效果的确很有效,但是现在鱼虽然吃得还是那么多,但是体型却没有再长,甚至还开始渐渐有了消瘦。
为何?
小孩儿百思不得其解,问了此前养鱼之人也没人能够解答,此处又是咸阳宫的内部园林,能进来的不会养鱼,能养鱼的又进不来,最后大家只能说可能是夏季水温高,鱼苦夏掉膘。
这个猜测也的确颇有道理,而此后随着日头渐晒,鱼的食量下降也是一大有力作证。
可这不行啊,这样鱼不是越来越瘦了吗?赵政摸了摸下巴,然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宫廷内为了安全,也为了防止大树的根部钻入地下毁坏建筑物根基所以是不种植大课树木的。
咸阳宫的花园虽说是花园,其中种植的也多为小型灌木。而鱼池面积大,小灌木能够提供遮阴的只有边角,鱼池大体还是沐浴在日光之下,如此经过长时间的日头暴晒,里头的水温的确是比普通水更热一些。
而赵政发现水渠通道因为需要经过再用,加上自暗渠引入,水温稍凉。既如此只需要加大水渠水灌入,不就可以有效降温了吗
于是他拧动杠杆,将水渠水大量灌入鱼池,如此效果十分显著,不过半日,等赵政傍晚来的时候鱼池的水温已经明显下降啦!
这样明天鱼儿一定能开胃啦!
当天入睡前的赵小政美滋滋地想到,然而第二天等待他的是满池鱼肚白。
一夕之间,鱼池内的大半游鱼全都翻了肚皮。
翌日站在鱼池边上的赵政咬了咬牙,他一边指挥人先将死鱼捞出,一边想要亲自下水想看看鱼池里头还有多少活鱼,这是他曾爷爷说了要在寿宴上做主菜的烹鱼!现在被他养死了!
这,这其中的意味让赵政又恐慌又内疚。
他不是怕曾爷爷生气,他怕的是,是这其中所代表的不详意味!在巫祝之风盛行的先秦,这一池鱼一夕之间出事令赵政不能不多想。
不,一定是他多想,这一定是人祸而非天灾!
但事实并非如此,宫人将死鱼投喂了牲畜后,这些牲畜都活的好好的,也就是说这一池鱼全是自然死亡,起码不是被投毒而死。
“不可能!此必定为人祸。”赵政捏紧了小拳头,他咬咬牙,“我去见大王,请他容许我将善养鱼之人带进宫。”
小少年又叫来宫中侍卫令其看紧“案发现场”,随后一路飞奔,在等待嬴稷允许他求见的过程中他已经打好了腹稿。
等嬴稷宣他入内时,小孩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稽首而拜:“曾祖父,孙儿因管理不善将鱼给养死了,恳请曾祖父允孙儿带擅渔者入宫勘察以保剩下的鱼。”
嬴稷闻言勾了勾嘴角,他看着埋头拜伏在地上的曾孙子,目光明灭闪动,最后定格于一个柔和的表情:“允。”
第189章 战国风云(42)
“错啦, 都错啦。”自民间寻得的养鱼之人一看到清澈见底的水塘的就连连摇了摇头,他令人快些搬来树枝木杆之物, 若是有竹篾更好。等东西来了他立刻下水在水池中用这些树枝木杆沿着池边搭建出了一小块区域, 再用竹席插在了水中,在迎水处挡住了冲来的水流。
于是,这一块区域成了一整个水池中极其突兀的存在。
赵政见状不解, 他在池边蹲下身子想要看看这一物有什么秘密,但用的材料都是最寻常之物,没放什么独特的东西在,看上去就像是胡乱插进来的一样杂乱。
随后养鱼人又想要用树枝将入水口挡住些,得了指导后他才伸手操纵杠杆将入水口关上了一半。
等做完了这几样后他复又蹲下身去研究池子里头的活鱼情况, 撩起来几条又扒开鱼鳃看了眼,心中有数, 这才上了岸。
赵政立刻让人取帕子给他擦水, “先生方才说错,是指哪儿错了?”
此人一抱拳,道:“公子可否先将怎么养鱼的同某一说?”赵政记忆好,他将这小半年来自己做的每个举动均都一一说出。听到一半后, 男人便露出苦笑,全部听完后便只能摇头了。
他首先否决了赵政猜测因为天灾的关系, 其非常肯定地告诉赵政这一池鱼的死因全都是人祸。
先从他最后的动作说起。
养鱼的第一要素是养水, 温度和水量都非常重要,原本池子里面保持了一种平衡,鱼也习惯了新水、旧水的平衡, 但现在骤然间打乱,鱼适应不了。
而且现在是夏日,两者温度不同,冷热交叉,就和人一般,鱼也会得风寒。
但这也不至于这般大量死亡,最起码不至于一日之间全都死亡,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鱼死亡的根本原因是赵政此前的一番折腾。
首先,赵政为了让鱼多吃饵想出多运动的法子,他时不时让人加大水流以及人工有意识地驱赶,短时间内效果的确好,但就长时间来说此举并无意义,因为吃下去的都被消耗了,只平添了劳累。
这人对着发出「可是吃得多不是长得胖吗?」疑问的小公子举了个最简单的例子——男子吃得比女子可多多了,那谁更容易胖?
赵政想到家中清瘦如竹但是一顿能吃三碗的父亲,以及哪怕日日数着饭粒却还是苦恼于自己又长肉的母亲若有所思。
“水流于鱼而言便是风于我等而言。”男人微微抬手,他长长的袍袖被清风轻轻撩动,他示意赵政看着他的袍子,“若非某现在举起手,公子方才定然未有注意到又起风了吧?平日里风大风小因为过于寻常,人难有察觉,鱼也一样。然而若是风过大便飞沙走石破坏房屋,顶风前行更是疲累,一日两日尚且无妨,若是长时间坚持,再健壮的壮士亦是感到疲累。”
“人会累病,鱼亦然。”
而为了锻炼鱼群也好,为了换水也好,赵政都将水流调大,水量大,自然扰动水流,对于生活在池中的鱼群而言可不就是清风徐徐骤然间变成飓风过境,它们日日要在飓风中行走,可不就得累瘦了吗?
但水渠的水之于一整个鱼塘而言其实也不算很大,这个池子亦是一种不规则的形状,因此理论来说水里头还是有遮蔽物可以让鱼休息的,这也就是池子的第二个问题。
——水里头太干净了。
赵小政此前觉得水池中的垃圾有可能破坏鱼的健康就清理了一遍,他将水边上的青苔、水底的水草还有容易藏污纳垢的石块等等都挪走了。
这一点倒不是他乱来,在动手之前赵政是有问清楚水里头这些东西的作用再动手的。
在问询后,他得到的答案是:水草是鱼的食物,但是这池鱼现在吃的是鱼饲料,而石头没有任何作用。在确定都是无用之物后,他方让人搬走。
男子闻言却微微摇头,“公子想到了水草是鱼的食物,那么可曾想过水草吃的是什么呢?”
“当然是……”赵政说到一半便卡壳了,他想回答草的食物是泥,但是青苔却分明是长在石头上面的,在清理的时候他有看过,完全没有一点泥。
所以这些草的食物是什么?
赵政是个聪明人,他立刻看向了池子里,又回想了此前他记忆中的鱼塘,思考后答道:“吃的可是鱼生出的秽物?”
就像阿兄在种地的时候总是往土里埋秽物一样?
“不错。”男人应声,“池中鱼众多,秽物自然也多,然而此前有满池植物消耗,它们吃鱼的秽物,然后长大后成为鱼的食物,此便是平衡一道。”
而现在池子里面没有了水草,这些秽物当然就没了去处,那不就等于……鱼儿不得不在肮脏的环境里面生活。
赵政点点头表示明了。
他年少时有务农经验,也养过家中的牛,对于牲畜的生活环境过于肮脏会生病这一点也知晓。也正是因此他才一接手就想着打扫环境,但万万没想到他想当然的举动反而让环境变得更脏了。
“是吾思虑不严。”赵政反省片刻,又问,“那请问先生,那石块有何用?先生又为何要在水池中又搭建栅栏?”
男人微微一笑:“公子不妨细看栅栏内情况?”
赵政凑近一看,讶然发现那栅栏挡住的地方现在聚集了好几条游鱼,这几条鱼在被栅栏隔断出的地方甩甩尾巴,和方才在池中不停摆尾前行的紧张模样不同,看起来极为悠闲。
他一点就通,“先生的意思是,那些石块往日在水池中起到的作用便是阻挡水流,让鱼群可以在后面休息?”
“不错。”男人应了,又道,“日后公子喂食时候可至池子对岸,为了吃食它们必须经过水流湍急处,如此既有运动量,又不至于劳累。公子日后养护可以竹篾为挡,竹席的孔隙过于密集,会将水流全数挡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