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狙谁(46)
黎善吃完饭回房间看到纪淮如同一尊大佛似的杵在屋子中央,差点吓得魂都丢了。他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突然拔腿就跑。
谁知蹲在门后面的阮玉尘轻轻把门一推,门闩滑动扣死,房间顿时安静得诡异。
黎善有一种艺术家的假清高,大恶不敢做,小恶不屑做,这次搞纪淮纯粹是猪油懵了心。
他昨天发现纪淮消失了一整天,他的心也跟着提了一整天。既害怕出人命,又害怕纪淮安然无恙杀回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祸水不就来了。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这次过来就是想冒昧地通知你,我要开始揍你了。”
黎善那双手只握过画笔,身子骨弱得跟白斩鸡似的,根本不抗揍。纪淮也就意思意思,避开要害和脸蛋,给人松松筋骨,也就躺一两天的事。
“下次还敢不敢阴人了?”
黎善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浑身像是散了架,痛到呼吸都在抽搐,胳膊和腿差点直接瘫痪。他一听纪淮的质问,连忙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敢了。”
纪淮大发慈悲地放开他,没走几步又折回来蹲下身举起手。
黎善以为他又要打人,敏捷地抬手挡脸,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纪淮又好气又好笑:“没打你,抬起头来。”
黎善犹豫再三,畏畏缩缩地抬头,但视线依旧不敢直视纪淮。
“我知道你看我不爽是因为老师对我的偏袒,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老师为什么偏袒我?”
黎善微怔,茫然地摇头。
“老师向来偏爱成绩好的学生,你的画技要是能入他的眼,你也能享受我的待遇。”
黎善面红耳赤地争论:“老师明明是看在你父母的面子上……”
“哦?”纪淮斜过来的眼神淡漠平静,却让黎善感受到了警告的意味。
“我不否认现在的一切全都是父母赐予我的,但他们只给了我一个较高的起点,剩下的全靠我自己争取。”
“话我只说到这里,你要是想通了可以约个时间,咱们痛痛快快光明正大地比一场。要是想不通,你这人也就这样了。”
阮玉尘站在门后全程VIP席围观这场闹剧,他以为的算账,是汇报给老师,让黎善受到处分。更严重的要么记入档案,没想到纪淮说的算账就真的仅仅是字面意思。
况且纪淮那一番话也让他肃然起敬,不愧是他看上的人。
新的一天,发现了纪淮新的魅力。
纪淮把人揍趴之后浑身神清气爽,呼吸都顺畅了不少。他摸摸扎手的刺头,双手插兜,哼着小调走出门外。
他没有立即回到宿舍,而是继续下楼,来到空无一人的庭院。空明的月光如积水在院子里流淌,像是把人围在温柔乡里。
“我以为你有更狠的办法报复他,原来只是揍一顿,这代价有点轻。”
“硬要说起来,黎善这厮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顶多算隐瞒情报,他又没有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跳下去。”
纪淮坐在石阶上,随手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继续道:“再说了,千金难买我乐意。”
一抹浅淡的笑容绽放在阮玉尘唇间,令月色都为之黯淡。他走到纪淮身旁跟着坐下,视线慢慢从夜空落到纪淮的侧脸。
“和小孩子一样。”他的声音很柔很轻,缓缓随夜风飘散,“怪可爱的。”
纪淮的眉头微不可见地拧了一下,转头与阮玉尘对视。
他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极其复杂的情愫,那些情愫逐渐组成他的模样。
“你……”
阮玉尘忽的起身朝纪淮伸手:“好像很晚了,你是不是困了?我们上楼吧。”
纪淮并没有握上去,而是面无表情地望着阮玉尘,目光晦暗不明。
气氛一时间陷入僵局,阮玉尘的手停在半空显得有几分落寞。
纪淮深吸一口气,用近乎笃定的语气问道:“阮玉尘,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第56章
夜晚的乡镇分外安静,家家户户熄灯也早,远离城市车水马龙的喧嚣,只留下满天星光与夜空交织。
这样的夜空,纪淮本该记录在油画布上,此时他却和阮玉尘因为一个犀利的问题而对峙。
两人的沉默使这静谧变得死寂,好像连虫鸣也逐渐弱化。
“为什么这么问?”阮玉尘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刻,但这一刻真的到来时,他露怯了。
“你就说是不是。”
纪淮眼中锋芒毕露,阮玉尘从他浅色瞳孔里看到狼狈的自己,有些自惭形秽。
“是。”
悬挂在头顶的刀刃终于落下,他闭上双眼,等待纪淮最终的宣判。
纪淮的眉头蹙得更深,他在酝酿到底该如何拒绝才能尽可能地不伤害阮玉尘。
“我不喜欢男人。”
“你也从来没喜欢过女人,不是吗?”阮玉尘仍在垂死挣扎,上下滑动的喉结暴露了他此时的慌乱。
“所以我就应该接受你的喜欢?凭什么?”纪淮想好好说话,但是阮玉尘的话如同一根引线瞬间将他点燃,“明天你给我回去,就算留下我也会申请换房。”
阮玉尘闻言,脸色霎时惨白:“我……”
“身为游戏主播,连续七天不上播,你是想自我防曝?”纪淮不耐烦地打断他未说出口的话,“阮玉尘,别为了小情小爱影响前途,我会看不起你。”
纪淮说完,头也不回地上楼,自始至终都没有多看阮玉尘一眼。
阮玉尘颓然抱膝而坐,怔怔地望着星空发呆,脑子里想的全是纪淮。
他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去喜欢一个人,去真心实意对他好,恨不得把整颗心剖出来放到那人眼前。
然而阮玉尘没有想过对方愿不愿意接受,又或者说,他潜意识忽略了这一方面。
纪淮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五味杂陈,就是没有喜欢。
夜夜已深,但阮玉尘还没有回来。刚刚他们的对话那么尴尬,确实不适合继续待在一起,可是他不回房间又能去哪?
纪淮实在睡不着,索性起身坐到书桌前,展开那副未完成的油画,开始作画。
他慢慢起草、勾线、上色,不知不觉困意袭来。纪淮落下最后一笔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阮玉尘还是没有回来。
纪淮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躺回床上。他固然担心阮玉尘,但不会去寻他。首先,阮玉尘是个成年人,有自保能力。其次,他不愿给人不切实际的遐想。
想通之后,纪淮不再纠结,盖好毛毯舒舒服服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纪淮起床洗漱,刚打开门就有个热乎的不明物体倒了进来。他连忙扶人进屋,不明物体不是别人,正是阮玉尘。
他眼圈青黑,面色潮红,嘴唇起皮皲裂,体温还偏高。衣服湿答答贴在身上半干未干,明显是发烧了。
纪淮猛然想起,昨晚在梦里好像隐约听到有下雨的声音。
“你在庭院待了整宿?”纪淮表情微愠,语气阴沉,“这是在和我赌气?”
阮玉尘眼睛都没睁开,有气无力地说:“没有……没反应过来,就淋了会雨。”
看他这样,昨晚肯定一夜没睡。通宵本来就伤身体,加上淋雨,发烧也合乎情理。
纪淮没有质问太多,当务之急是给他退烧。他下楼找老板讨了些冰块给阮玉尘敷额头,然后马不停蹄前往最近的诊所买退烧药。
把所有事情忙活完,已经到了晌午。
阮玉尘不比纪淮,他天天宅在家里直播,极少运动,身子骨虚。这病来如山倒,不知道得折腾到什么时候。
纪淮神色复杂地端详阮玉尘苍白的脸色,看来让他今天回去的计划泡了汤。
这一整天,纪淮除了去交作业和吃饭就一直待在房间里,时刻注意阮玉尘的体温变化。
终于在晚饭过后,阮玉尘悠悠转醒,体温也总算恢复到了正常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