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神经[无限](120)
千梧从微妙的出神中挣出来,复杂地看向江沉。
江沉顿了顿,还是把话说完,“□□到一半,你说有灵感——”
“可以了。”千梧叹气而笑,“就那一次,你到底要说多久。”
江沉认真道:“会一直说。”
千梧勾着唇角踏入藏画厅,江沉已经走到另一边墙,语气低沉温柔道:“这边的几幅都是我们分手后你画的,《消失的肉桂》,《第四根时针》,《奇妙故事》……好像有段时间,你有点沉迷表现主义?”
千梧没回答。江沉说到的三幅画都不是他公开展出的作品,对于这种一时兴起不太认真画的,他会挑个上流酒会随手卖掉,把钱捐出去,这些作品甚至不会在他的个人集里留名。
江沉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驻足道:“我没有在分手期间监视你,圈子就那么小,买到你私人作品的人难免会在各种场合出口炫耀。”
千梧挑眉,“那你还认得这些画?”
“有时候我会让他们用手机拍给我。”江沉温柔而坦率地笑,“那几年你的画起名越来越神秘,我是真的有点好奇。”
每一幅画下都有价签,那些卖出去的,价签与成交价分毫不差。还有些收藏级,价签则漫天要价,数字高得惊悚,千梧扫一圈,发现神经还算能那捏住他个人审美,相对高低并不离谱。
不远处江沉忽然笑出了声,他循声看过去,江沉笑道:“怎么有一幅浑水摸鱼的。”
千梧挑眉,“浑水摸鱼?”
他快步走过去,原本有些不悦,但刚一看到就愣住了。
如果没记错,那是他小学毕业那天画的。元帅和夫人都来参加他和江沉的毕业典礼,江沉拿到毕业证时,一家三口站在台上面对下面的相机。
江元帅不怒自威,江夫人温柔高雅,江沉则面无波澜,如果一定要形容他的神情,大概就是无语。
千梧当时坐在台下,飞快勾了一幅《三只不合适的熊》。
江小熊被爸爸和妈妈拱在中间,冷漠脸举着一只玉米。小千梧在几颗玉米粒上顺着写了三行小字。
江沉哥哥毕业快乐。
初中还上同一所。
千梧。
“极其幼稚的小学生行为。”千梧听见自己冷漠的声音,“拖沓的线条,毫无逻辑的笔……”
“打住。”江沉少见地打断他,笑着说,“我觉得挺好,那是我第一次见你画卡通画。”
“也是最后一次。”千梧冷漠转身。
转身之际,他的余光瞥见了那副画的价签。
独立于一众百万、千万、甚至上亿的价格之外,那里潇洒地写着“一千元”。
“……”
千梧用冷清的声音对空气说,“给你一千,让它消失。”
“你在跟我说话吗?”江沉在身后笑着说,“成交,我同意了。”
任务描述是要根据带出的藏品算分,但两人心照不宣地站在门口,谁都没提要拿画。
他们从里面出来,刚刚关上那扇门,彭彭就从下面跑了上来。他脑门上沁着冷汗,把钟离冶做的简易口罩两个叠着捂在脸上。
“人越来越多了。后面的人伤势惨重,下面现在简直人间炼狱。”
江沉挑眉,“知道几点了么?”
“这里没时钟,我们只能等天亮再上路了。”彭彭说,“你们下来看看吧,但把口罩戴好,钟离冶看到他们后脸色很难看,我也觉得形势不妙。”
千梧跟着他下楼,才下到一半,就听见了底下杂乱的呻吟声。一股血腥和腐烂混杂着的味道穿过口罩涌入鼻腔,他眉头紧蹙,“怎么会这样……他们受的什么伤?”
“和屈樱一样,都是一种编造幻觉欺骗人靠近的怪物撕咬的,有人两条胳膊都没了,还有人下半身没了,拖着肠子过来……”彭彭越说越要呕,隔着口罩捂住嘴低声说,“要不是被毒得失去了神智,哪有正常人伤成那样还执着往藏馆跑的啊,不,都不能说跑了,那就是一群半死不活的东西中邪蠕动过来的。”
千梧越听心里越凉,走到通往一楼的最后一条楼梯,看着下面的景象,顿时感到一阵反胃。
九十几个玩家大概回来了一半,除他和彭彭以外无人完好。还能站着的要再分一半,剩下的几乎都缺胳膊少腿。最惨的一个不是彭彭说的少了下半身,而是只有一个脑袋,就在最下一级楼梯附近,拍皮球一样顽强地向上蹦,像是想要蹦上台阶,每次落地都溅起几簇红红白白的血。
糜烂味浓郁。神智尚存的人满脸麻木,已经支离破碎的则彻底沦为找藏品的行尸走肉。
江沉低声道:“彭彭。”
彭彭一个哆嗦,“啊!”
江沉冰冷地看着底下那个把自己当皮球玩的脑袋,“把那东西踢走。”
“啊???”彭彭当即落下泪来,“少帅!你让我死了吧!”
江沉视线从他脸上扫过,冷脸下楼道:“我倒真想。”
他说着走到台阶下,恐怖诡异的画面似乎对他毫无冲击,他居高临下冷眼瞟着那颗头,“走不走?”
头继续上下跳跃,落地咣咣带响,迸射一墙。
江沉抬脚,停顿,看了一眼自己的军靴,又犹豫着放下脚,后退往上了三个台阶。
那颗头见他退缩,兴奋起来,更努力地上蹿下跳。
它还没来得及跳上第一个台阶,忽然听到“鋥——”的声响。江沉毫无波澜地从后腰拔出军刀,手握刀柄比在面前,眯起眼。
掷飞镖标准动作。
两秒钟后,那颗头疯狂地跳动着跑远了。
如此可怕血腥的场景,千梧竟然笑出了声。他跟着走下台阶,“得想个办法和这些人分开过夜。”
“嗯。”江沉点头,扭头看向大厅角落里,低声道:“不要着急拿画,我总觉得神经不会那么便宜放过我们。”
角落里,钟离冶已经被一群重伤玩家团团围住。
“你是大夫对不对!”
“都看见你给她上药了!”
“你背的是药箱吗?还有药吗?可不可以给我上一点!我好痛!”
“救救我吧,我们都是无辜的玩家,这个本又没有竞争机制……求你了。”
“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屈樱在钟离冶身边,似乎刚刚找回一点神智。她在几层口罩后艰难地呼吸着,死死护住钟离冶的医药箱不撒手。而很多双流着血脓的手上来撕扯,拍在她身上和药箱盖子上,留下道道污秽。
钟离冶站在人群间,表情空洞茫然,似是已经没了魂。
“钟离。”千梧大步走过去,跨过地上腐烂的人和脏污,站在那堆人面前,“都闪开。瘟疫会蔓延,你们聚在一起只能让伤势更快恶化。”
江沉亦跟过来,军刀轻轻地折射着仅存的光线,“不然,立刻就死。”
人群里有人喊,“我认识你,你是江沉!帝国护卫军的指挥官!”
激愤的情绪瞬间蔓延。
“指挥官为什么不保卫子民?让你的队友给我们看看伤有错吗!”
“你们队既有吉牌又有大夫,为什么不团结大家一起逃生?!”
讨伐声越来越大,对神经,对副本所有的不满,似乎都被宣泄在江沉身上。
千梧偏头看向江沉,江沉却依旧平静,仿佛没有一丝丝波澜。
许久,他才冷然开口道:“你们冷吗?”
人群中安静了一瞬。
“我们要在这里过整夜,藏馆像个冰窟,体力会迅速流失,你们确定要在这里对着我喊上一整晚?或者,冲上来和我们队打架,然后提前丧命?”
无人应声,江沉顿了顿,皱眉道:“让开。”
人群中不知谁先松动了,让出一条缝来。江沉又说,“每个人退开五步,这个地上有棋盘式的格子,算上只能趴着的,给每人四块格子的空间,前后左右分隔四格散开,大家先尽可能避免近距离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