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感知到他换了寄生之物,依旧是鸟类,且在不同的飞鸟间迅速移动,像是已经有了下一个要去的目的地。
流光跟上。
途间,佛提通过传音,转达了剑里那位大魔的所知所言。
最后,佛提道:“你的剑灵,他叫燕霄。”
燕霄,燕氏最后的血脉。
流光忽然笑了下,心道:巧了,他是旬氏后代。
又巧了,燕霄改姓为陌,不计陌氏害他灭国亡姓之仇;他则投身仙门,懒得搭理旬燕两姓的国仇家恨,唯一报的仇,还是为了当年的师门。
何其相似。
佛提传音道:“阿弥陀佛,你二人间因果缘法无穷。”
流光:“光头,别管我这边了,你还是替我管好我的剑。”
“已经跑了一个剑灵了,另外那个可给我看好了。”
佛提:“剑中那只魔,他是多年前忽然在魔域失踪的魔主‘阎’。”
流光:“哦。”
佛提叹气:“你的剑,怎么不是邪物,就是魔祟。”
流光顺口道:“可能因为我命不好。”
佛提:“……”命不好还能做大能?
流光再次道:“看好那什么阎。你也替我转告他,我不管他从前是什么,如今做了我的剑,就给我老实待着。”
顿了顿,“叫我知道他也跑了,家法伺候。”
佛提一愣:“家法?”你一个大能,又没开宗立派,哪里来的家法?
流光幽幽道:“生是我的剑,碎是我的碎剑的家法。”
佛提:“……”
那时候,谁也不知道,大魔阎正有趁着佛提不备、也偷偷跑路回去魔族的念头。
且他已经成功传信回了魔族,魔族内上上下下都在等魔主归位,而一石千浪,暗中有人将消息传了出去,幕后那只手,也为待要归来的大魔阎置办了一桌丰盛的“鸿门宴”。然而……
大魔阎:“放我出去!什么叫‘生是他的剑,死是他的碎剑’?他的剑不是早跑了他去追了吗,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他的剑!”
我只是一条无辜的狗啊!汪!
佛提将大魔阎五花大绑地束缚在剑身中:“阿弥陀佛。”
大魔阎:“佛你妈!”
魔族上下等了七日,等了半月,等了月余,等了一季,等了半年。
魔族外的那场“鸿门宴”,置办鸿门宴的幕后的那只手,等了七日,等了半月,等了月余,等了一季,等了半年……
魔族上下:“魔主,他人呢?”
幕后那只手:“……???”
流光那时候哪里知道自己一不留神坏了几波人的大计。
他只是纯粹觉得剑不能白养,别的不说,燕霄和大魔阎这二位,凡间那么贵的榴莲果不知吃了他多少,更别提他平日顺手扔在桌上丢在脚边的天材地宝的边角料。
哦,吃他的、花他的、用他的、吸他的时候就是臭狗乖剑,不需要他了,扭头就要做回自己?
流光:想得美。
也是真的闲,燕霄跑了一路,流光追了一路。
一路上燕霄没有察觉,流光便旁观了一路:看他在形形色色的鸟、兽、物、人之间寄生托魂,看他用不同的身份在凡间走动、打探消息。
流光一直默默地看着:燕霄,在找当年陌氏被屠的真凶。
与他当年四处奔走、为师门报仇如出一辙。
或许正因此,无论燕霄做什么,流光全程从未打断过。
偶尔与佛提传音联系,聊起燕霄,流光还会把燕霄的近况略微提一提。
佛提叹,说这世道怎么了,从前燕雀都想做鸿鹄,只恨自己志向不够高远,如今一只只雄鹰只想做鸥鸟,不去搏击那片大海,只想填自己那一亩三分。
言下之意:您二位好歹也做些大事啊!整天江湖豪情一个没有,竟特么搞小情小爱小家小仇了。
转口道:“燕霄的肉身还在剑中。”
佛提估摸,“他原本应该是想带走的。”只是当时跑路跑得太急……
流光在凡尘某处,隐身于一处纱幔轻飞的湖心亭中,坐看通往凉亭的连廊之上。
“未必。”
流光:“他自己的肉身,哪里有现在方便。”
廊桥上,行来容色俊丽的一群年轻男女,为首一人蓝衣锦带、银冠玉带,容貌用上那句“一只梨花压海棠”也全然不过。
正是托魂寄生的燕霄。
流光在亭中看着,用着他自己带的茶壶,边喝边“观赏”着,心道论皮相,他还是更喜欢燕霄原先那模样。
待那行人走近了,看见燕霄腰上挂的一根流苏配饰,以及流苏上端系着的一块眼熟的小玉牌。
等等!
流光下意识低头。
那玉牌……
他的玉牌没了?一模一样的一块正系在燕霄腰上?
那混账顺法力就算了,连他的玉牌也一起拿了?!
流光想把手里的茶泼过去:狗东西,真是个狗东西!
待得夜里,燕霄觉不睡,靠坐廊下默默对月。
流光:狗东西。
狗东西摸上腰,拿起那块小玉牌,对月静览。
流光立在檐顶,暗道看得如何,够你卖几个钱。
却见燕霄回忆起什么似的,对着玉牌笑了笑,又举到唇边,轻轻地贴了贴,低声道:“堂堂大能,身上除了剑,只有这一样物什,剑我不能带,只能拿走这个了。”
流光一顿。
他拿走做什么?
显然是为了做个念想。
而拿走别人的贴身之物做念想,即便是情智不开如流光这般,也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燕霄他竟然……
流光差点从檐上掉下来:这狗东西……
这一次,他有些骂不出来。
又想起那些缱绻缠绵的梦境,剑灵总是极为主动霸道、又十分温柔小心,如今想来,那不是邪祟之物以淫行在吸食功法,那根本就是……
廊下,燕霄轻抚玉牌,自言自语:“你是大能,你法力高强、觉悟高远,但有些事,你确实不懂。”
屋顶上,流光隐没的身影飘荡如烟,悄然消失。
眨眼间,烟形出现在佛提的破庙,吓了正在钓鱼的大魔阎一跳:“我的鱼!”说好了今晚开荤的!
佛提挑挑眉,惊讶地看向流光:“回来了?”一个人,没有燕霄?
流光面露他素来不会有的尴尬:“咳,我回来散散心。”
说着看向手握鱼竿的大魔阎,“你就是另一只?”另一只剑灵?
另一只剑灵摔了鱼竿,两手往上捋袖子,气呼呼:“说吧,做你的狗是不是只能吃素?只能吃素你早说。”今天就算拼了这条狗命,他也要回魔族!
流光满脑子都是月光下长廊中燕霄唇角贴玉牌的画面,闻言一抬手,激起了满河的鱼,“吃吧。”说完就走。
留下差点哭出来的大魔阎和满脸莫名的佛提。
佛提:?
这是怎么了?
大魔阎:荤的,终于开荤了!
还是流光对他好,不像有些臭和尚。
而神情短暂恍惚的流光又很快消失了,回到了燕霄身边——大能何止日行千里,意念之间,身形如风,无处不在。
结果一回来,就撞见一行黑衣人鬼鬼祟祟地翻墙飞瓦。
“谁?”燕霄有所察觉,攥紧玉牌,警惕中扭头抬眼。
流光长袖一抬,把那一行人打包吹出了五里地:起开吧你们,别碍手碍脚。
哪里知道,这行人是仙门走狗,正按计划行他们今夜谋划之事,结果无巧不巧撞上流光,计划眼看着又被打碎。
而那行被吹出几里地的黑衣人,回去复命,直言他们今日闯入的府中有高手护持。
绝不可轻易乱动!
一石几层浪,层层推叠,直接导致仙门的某些计划改的改、换的换,幕后那只手也不得不调整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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