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是进退都有招,官司打到王都去都不会理亏。
“容我提前预祝您一切顺利。”巴顿咽了口唾沫,脸上堆起笑,热情地将老上司瓦格纳和新同事沃尔顿往山谷小镇里引。
拿下这座小镇至今,已然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里,巴顿不光是清点完了所有缴获、把能送回去的都送了回去,抓获的俘虏也全送回去了;目前小镇里只有三百多个不需要送回后方去治病上学的健康成年人,正在民兵们的带领下清理山谷入口附近繁盛得过了头的绿植。
这座小镇的地理位置是很不错的,市政厅也有把这地儿经营起来的打算,瓦格纳就是过来主持开荒工作的。
原属于奴隶商人奥古斯塔的三层木楼改成了镇政厅,浮华装饰已经被亡灵们搬空的原棋牌室、现镇长办公室内,巴顿与老上司交接完毕,便问起人口迁移方面的问题——只靠几百个解救的奴隶和瓦格纳带来的几百号人是没法儿开发出这么大一块荒原的,巴顿理所当然以为市政厅会考虑从因纳得立各镇迁移人口。
“赵姐女士的建议是,从阿德勒本地招募流民。”瓦格纳自然不会隐瞒老下属,直接交了底。
“流民?”巴顿一怔,“没听说过阿德勒领与人开战啊,哪来的流民?”
“不是指战争导致的流民,是指失地的流民。”瓦格纳解释道,“就是以前因纳得立城西城门外贫民区里常住的那一类人。”
巴顿“啊”了一声,反应过来。
因纳得立城西城门外的贫民区巴顿当然是知道的,不少合同工青壮就是从那里面走出来的——如今那块儿贫民区已经拆除,住户要么是吸纳到城里的各行各业当工人,要么是招募到市政厅的农场里去干活,持续扩张了几十年的棚户区就此变成历史。
“赵姐女士分析过了,因纳得立归于巴特莱斯家的统治、人口进入正增长的历史仅有百年出头,土地兼并……贵族们通过各种手段收拢自由民土地的程度还不算太激烈,从市政厅的土地所有权交易变更档案来看,全因纳得立只有不到五成的土地被贵族和教会垄断。”
说到这儿,瓦格纳的脸色尤其地苦大仇深,神态、语气和他说出来的话完全不一致。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儿,瓦格纳活到这把年纪,人生中最大的痛就是他的外国人身份,从未意识到在他为自己被排斥的外国人身份消沉的岁月里,还有更可怕、更难以容忍的事儿正在悄悄发生。
巴顿的反应倒是跟瓦格纳有区别,只是严肃地点了点头。
他带过的合同工里面,就有不少人是爷爷辈、祖父辈、乃至是父辈因各种理由卖掉土地后流落成城市边缘人的倒霉蛋。
“相比之下,阿德勒的情况就要比因纳得立严重得多。”瓦格纳深深吸了口气,道,“自商队进入因纳得立以来,市政厅的文员小姐们通过与多支商队的成员交流、沟通,获取到的信息里……几乎可以确定,阿德勒中部、东部人口稠密区,八成的可耕种土地都在贵族和教会手上。”
隐约有预感的巴顿,听到这个惊人的比例下巴还是差点掉了下来:“居然有这么夸张?!”
“就是有这么夸张。”瓦格纳凝重地点头,“阿德勒领在两百年前的护国战争时期放弃掉了一部分北部、西部和南部的领地、人口往中部和东部收缩,战后经济损失惨重,十余年间无力回返,再后来这些区域都成了无人区,重新开发的投入过大,远不如吞并自由民的土地来得便利。”
“有多支商队的成员提及,阿德勒领中部,最大的城市杜塔塔……贫民区的面积,几乎与城市一般大。”
巴顿“嘶”地一声,战术后仰。
因纳得立西城门外的贫民区规模不算大、住户加起来也就一万出头,市政厅消灭这个城市肿瘤时也投入了巨大的人力、财力;光是翻新后低价租给贫民区住户的公房就腾出来十几栋,更别提民政司的文员小姐们为了给这些贫民区住户安排合适的工作时头皮都差点挠破。
与城市人口相近的无业无地赤贫人口……巴顿简直难以想象!
“杜塔塔城临着瑙尼亚河,多少算得上是港口城市,但也没可能消化得了多达几十万的贫民。”瓦格纳神色愈发沉重地道,“从金币教会那儿打听的情报,杜塔塔城是全莱茵王国邪教徒活动最猖獗的城市,因邪教徒或邪教祭祀引发的恶性事件,平均每年至少有十几起;守夜人殉职最多的城市也是杜塔塔城,听说仅去年一年,就有八名守夜人在处理事件时遇难。”
巴顿叹了口气,脸色也沉重起来:“这么多日子过不下去的人扎堆在一块儿,邪教当然会疯狂滋生。”
莱茵王国是金币教会的教区,但这并不等于所有莱茵国民都是金币女士的信徒;即使是在这个诸神遍地的世界,无信者(不信仰某位特定神祗)的数量也是存在一定比例的。
就算是金币女士的信徒,会定期上教会祈祷、参与礼拜的信民,当对正神的信仰不足以缓解人精神上的苦痛时,人的信仰也必然会出现偏移……要么走向无信者的道路,要么,投向某位更加懂得收拢人心、更加顺应人性欲望的邪神怀抱。
瓦格纳是外国人,巴顿是个活得十分清醒的投机客,他俩对金币教会都谈不上多么狂热,话题很快转到如何吸纳阿德勒失地流民来南部垦荒这个实际问题上。
身为铁板钉钉的宗教人士、烈阳教会教团团长的本·哈姆·沃尔顿,全程一言不发,只沉默地坐在一边旁听。
守夜人出身的教会骑士沃尔顿,一直为自己的经历和身份自豪。
他曾经在拿巴伦大陆东北部的卡兰半岛上兢兢业业地当了二十余年的守夜人,他曾亲眼目睹过因盲目崇拜邪神而荒废的乡村,他亲手处决过试图将血亲作为祭品的疯狂邪教徒,他也曾万分悲痛地为被邪教徒母亲烧死的年幼孩童收过尸。
守夜人的经历,让沃尔顿对邪教、对灾厄、对一切会引发可怕灾难的罪恶深通恶绝。
不慎成为邪恶黑魔法师的阶下囚后,沃尔顿也从未放弃曾经身为守夜人的荣耀和信仰。
被困在威斯特姆的日子里,他一直冷静地冷眼旁观这群信任疯狂的黑魔法师、居然甘愿接受亡灵统治的边陲小国乡下人,带着种高高在上的悲悯心态,自以为是地认为这群人终将走向疯狂。
这种观察持续了半年。
半年后的现在,沃尔顿坐在这儿,成了瓦格纳、巴顿这批“因纳得立叛徒”的同路人。
第315章 硬币的两面
巴顿可以很自然地说出“日子过不下去的人多了,邪教徒就会多起来”这种话,是因为巴顿原本就是从底层里出来的人。
他是因纳得立普通市民家庭出生,他在少年时代时也像约翰那样的贫民区青年一样,与住在同一条街上的好友山姆·汉克结伴,在街头打零工、补贴家用。
在街头长大的少年,命都很贱。
与他们同龄的有钱人家少爷们在环境优雅的学院里上学、谈恋爱、打打闹闹时,像巴顿、山姆这样的街头少年,正扛着沉重的包裹在污水横流的小巷里穿梭,正汗流浃背地帮人搬家,正为了争取到几个铜币的“生意”跟同龄人打架斗殴……
在路边等活计的人等着等着就永远睡了过去,昨天还一起干过活的人第二天就听说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半夜腹痛而死,又或是认识了几年的人偷了面包被市警司带走、之后再也没见过……类似的事儿,巴顿少年时代就见过不少。
祈祷是换不来面包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神明的恩赐,这是巴顿少年时代就深刻明悟到的现实。
可对于本·哈姆·沃尔顿来说……这种街头少年就能理解的常识,却困扰了他许多年。
沃尔顿有着来自教父的中间名,他在出身时得到烈阳神官的祝福和洗礼,他的家族也曾经在肯亚帝国显赫一时。
沃尔顿家族因领地战争失利败落时,走投无路的沃尔顿不得不成为守夜人,以二十年的青春为代价,偿还一万金币的战败赔款——对沃尔顿来说,这已经是最惨痛、最糟糕、最不堪回首的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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