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为平生[剑三](78)

　　连破皮的饺子带碎馅油星，一点没漏地全兜在了木汤匙里。
　　容与“啧”了一声：“练过回旋镖了不起啊。”
　　21.纪理的勺子里端着那只破皮的饺子，吹了两口气，待稍微凉下来，转头看了一眼眼巴巴望着饺子的凌风：“你想吃？”
　　凌风疯狂点头。
　　纪理有些犹豫：“可是还没全熟……”
　　想了一下，他直接把外面没熟透尚有些硬的一小块饺子皮咬掉了，然后把露出来的香嫩的馅送到凌风嘴边：
　　“诺，这样应该可以了。”
　　22.老大哥穆松一直端坐席间，没跟他们胡闹，却在见到纪理凌风这对的动作之后默默掩面长叹了一口气。
　　——被姗姗来迟的洛子溪逮了个正着。
　　洛子溪笑得花枝乱颤：
　　“穆大阁主你这是思/春了吗哈哈哈哈哈哈”
　　“…………”
　　23.实践证明，小年那天的饺子有一半以上的馅真的不好吃。
　　但是大家仍然吃的很开心，毕竟饺子在他们之前的人生中出现次数太稀少了。
　　除了颜子钰。
　　于是颜子钰第二天一早就下了个命令：以后的饺子馅全都听容与指挥，不听指挥的不准吃饺子。
　　24.腊月二十四，大家纷纷按着容与分配的任务，去集市上杀鸡的杀鸡，割肉的割肉。颜君行终于找到了机会，跟主人提了一件事。
　　“关于春联的事……那个，主人，他们都很想要您的墨宝……”
　　其实大家的意愿最早是交到穆松手里的，然而穆松如何敢跟主人开这个口？身份不对，太过僭越，于是便转手把任务交给了君行。
　　颜子钰很高兴，这群小伙子们一直努力赚钱给凌雪阁创收，却从来没找他这个主人伸过手提过什么要求，这次终于有点事了，他自然十分乐意。
　　25.“可以啊，没问题，每个屋子上都贴一对呗，一共多少个门？”
　　颜君行去园子里他们所有的住处转了一圈，回来后如实禀告：
　　“主人，正厅门三十个，厢房四五十，还有垂花门内仪门月门廊门……什么的，一共二百来个。”
　　颜子钰瞬间两眼一黑。
　　26.最终他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一人写两幅吧，让他们爱贴哪贴哪去。”
　　本着有事绝不拖的原则，颜子钰说做就做。一上午光写对联去了。
　　他们稀罕自己的墨宝，自然是指的颜体正楷，这颜体字是自己穿来了之后自居万花谷书圣颜真卿的弟子所以特意练的，也许是天赋不错，倒也练了个像模像样。
　　但是远远未到熟练的程度。
　　27.所以他写这端方雄强的颜体字，慢慢吞吞累得要命，最后写完把笔一撂，甩起了手腕。颜君行心疼地将主人的手捧住，然后轻轻按摩起关节来。
　　颜子钰被君行揉得舒服之极，从鼻中轻声哼哼两下，而后道：
　　“万花医馆也贴一对去，顺便给柳大夫包个年终奖的红包。对了，还得让咕咕挨个给之前认识的一些人送点年礼去。刘大人那边你觉得还需要送吗？”
　　28.颜君行微微一笑：“主人您看着办便是。”
　　颜子钰想了想，他跟刘大人本身没什么交情，不过也算是他和君行命中的半个月老了。
　　于是他让颜君行备了一份中规中矩没啥新意的年礼，给刘大人送了去。
　　刘梓铭现下在南边的茶庄里当土豪地主当得自在，回了一份颇为厚重的礼，顺便送了一份祝福帖。
　　帖子最后祝颜子钰和颜君行百年好合。
　　颜君行默默脸红，颜子钰十分满意。
　　29.万花医馆的柳河东对这突如其来的年终奖惊讶不已。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红封里，薄薄的一层，摸起来没有半点厚度。
　　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银票。
　　“分内之事，分内之事，颜医仙何须如此。”
　　“这一年却是让你破费了，应该的。”
　　30.万花医馆因了颜子钰定下的那三条规矩，几乎成了完全慈善性质的医馆。
　　不仅是扬州城内独一家，到后来甚至很多江南其他县镇得了重病的平民百姓，不惜变卖家产也要来扬州。
　　毕竟万花医馆有颜子钰时不时地坐镇，药到病除，还不收钱，比无底洞好多了。
　　是以算上这医馆的药费开销什么的，从来就只出不进，纵然给柳河东开的薪水极高，这一年下来也没存下什么大钱。
　　——所以柳河东推辞了两句，还是毫不客气地收下了红包，转身去医馆门口贴对联去了。
　　31.夕阳落下，众人皆回，顺便去领了每个人的对联，美滋滋地贴上了。
　　第二日，柳河东一大早就跑了过来，十分无奈：
　　“颜医仙，您的对联被人揭走了……(￣へ￣)”
　　颜子钰目瞪狗呆，只好又写了一副。
　　到了下午，柳河东又来了：
　　“颜医仙，对联又揭走了……”
　　“…………”
　　32.医馆是临街的，所以只要贴上对联，不出三个时辰必然被揭走。
　　颜子钰实在没法，只得给慕北鸿去了书信，顺带附了几幅对联。
　　慕北鸿心满意足地收下了颜子钰的墨宝，然后回寄了一副对联，却没直接寄给颜子钰。
　　书是御笔亲书，印是玉玺金印，由扬州知府领着八队仪仗举着肃静牌，恭恭敬敬地一路弯着腰捧到了医馆门口。
　　御赐门联，这回终于没人敢来揭了。
　　33.颜子钰对慕北鸿的上道很高兴，但是并不能阻止他的品头论足：
　　“其实他的字没我好看。”
　　颜君行哭笑不得：“人家是什么身份诶，给你寄就不错了。”
　　34.腊月二十六。
　　穆松去成衣铺拿容与给所有人提前定制的新衣。洛子溪也跟着去了：
　　“我也给自己订了衣服呀。”
　　穆松警惕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去的，我怎么没见？”
　　——自从洛子溪被颜子钰丢给穆松管，让穆松带着他熟悉业务之后，可怜的洛子溪便被穆松监视得严严实实，行踪全都管着，理由是实习期还没过。
　　洛子溪翻了个白眼：“你傻呀，又不需要我亲自去，我不会寄信给铺子订吗？”
　　35.两人慢悠悠地行在城西的长街上。
　　“阁里的弟兄都是穿的容与订的，也没这么多毛病，怎么就你喜欢搞特殊？”
　　洛子溪怨气很大：“自从我入了凌雪阁，江南这二十二城来回跑，忙的我都两个月没打扮过自己了好不好？”
　　他十分嫌弃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一身藏青简装，眉头皱个不停。这两个月忙的灰头土脸的，简直不能忍。
　　“再说了，以容总管那个审美，我才不信他会给你们定一模一样而且是灰扑扑的衣服，不信到了去看。”
　　35.到了成衣铺，两人各自拿各自的衣服。
　　洛子溪订的是一件长袍大氅，料子轻软却保暖，开春的季节穿正好。
　　那大氅底色晕染的是不浓不淡的绛粉，而后在袍尾恰到好处地绣了几支映雪凌风的红梅，红得艳丽，红得傲然，正应了过年的景。
　　洛子溪围上大氅转了两圈，穆松这才发现，他订的款式并非一般文人和达官贵人所穿的繁复，而是有所裁剪，方便利索却不减飘逸帅气，更像是江湖上名家公子常穿的那种。
　　36.洛子溪在落地铜镜前左照右照，十分满意，而后向穆松伸手：
　　“配剑借来用用。”
　　穆松一万个不乐意：“你又不会武功，拿我剑干嘛。”说完，不情不愿地递了过去。
　　洛子溪将长剑系在腰间，刷地一个转身，向穆松问道：“怎么样，好看吧？”
　　37.穆松不得不承认，确实好看。
　　这么大胆配色的外罩，换个别人来穿必然一股野/鸡味，洛子溪穿上却是明艳不可方物，真真是老天赏了一张好脸。
　　偏生他这两个月在江湖的历练，洗去了纤弱和浮华，更添三分英气和简练，美而不艳，华而不媚。
　　俗称的又漂亮，又有气质。
　　穆松哼哼唧唧：“得瑟。”
　　38.腊月二十七。
　　容与找了个偏僻的空院子，杀猪宰羊，以免血腥气和牲畜味飘到主院。
　　众人心疼容与自己捣鼓这些大肉太辛苦，纷纷过来表示可以帮忙。
　　“去去去，这宰活羊是有讲究的，不能放血放多，还要保证肉鲜嫩汁肥，你们还是算了吧，别给我添乱就行。”
　　众人面面相觑——握刀这么多年，这会儿居然被容与给嫌弃了？
　　39.容与手握一柄尖刃刀，内力灌注，下刀如飞，轻巧熟练地便沿着骨缝开了腔。
　　把肉和骨头大卸八块后，他直接连肉带骨头一股脑倒进了大锅里，再撒上巴椒大料，煮羊汤。
　　一个时辰之后，肉味渐渐飘起来了。别人还未觉如何，远处正优游着的某个小祖宗闻见这肉味，嗖嗖地就窜了进来。
　　40.颜子钰一向是没什么主子样的，这府里，反而花花才更像个主子。
　　四条墩墩的小腿往面前一站，雪白的毛一抖，谁敢不好生孝敬着。
　　“喵——！”
　　花花站在门口，仰头长啸一声，众人纷纷避退，让出了一条路来。
　　41.威风凛凛的花花一个箭步就跳上了容与的肩头，然后使劲伸着脑袋往锅里探。
　　“等会等会，别急，小心烫着。”
　　容与拎出一块大梁骨，用冷水冲去了各种调料，放到花花的面前。而后花花大嘴一张，直接叼着大骨头跑得飞快，骨头上缀着的一块块肥硕鲜嫩的肉犹自一颤一颤。
　　42.全羊的部位极多，肉质各有不同，何况他们宰了好几大只。按着颜子钰的意思，那就是既要有粗做的，也要有细做的。
　　粗做就是大锅炖汤、大火烤肉，细做就是炒丝、红煨、蒜爆、炖羹，变着法的来。
　　把全羊做的风味各有不同，着实是一件高超的活。前人便有定语说：“此屠龙之技，家厨难学。”
　　然而容与显见不是普通家厨可比。他照着颜子钰提的思路，粗细均有，很是花了一番心思。
　　43.后来颜子钰突发奇想，跑去问大家：
　　“你们之中谁刀功最好？”
　　容与马上反应过来：“主人要切羊肉片？”
　　“当然，切完涮火锅啊。”颜子钰指了指已经在冰窖里冻过的一大捧圆柱形的羊肉/柱。
　　他肖想涮羊肉片很久了，可惜一直没找到自动切片机的替代品。
　　“而且最好薄如蝉翼。”
　　这羊肉片，切厚了就不好吃了。
　　44.容与想了想：“我的刀工仅限于做菜还行，这么硬的东西，那得是短快刀的功夫。其实……君行是最擅长的。”
　　颜子钰挑了挑眉，于是他又抱着肉去找君行。颜君行听说此事，笑笑：“他们太抬举我了。”
　　不过……可一点没有推辞的意思。
　　说完他就拿出一柄一尺半的细刃尖刀，刀身铮亮，一看便锋利无比。
　　他随手挽了两个刀花，试了试手感，看样子很满意：“凌雪阁淘来的好东西。”
　　45.随后颜子钰目瞪口呆地看着颜君行甩出了更多的刀花，一个接一个，银亮的刀光飞快地闪现，直晃得他眼花缭乱。
　　鲜红色的肉片夹在刀光中间簌簌而落，落地便蜷成了一个卷。
　　颜子钰伸手捏起一片——当真薄如蝉翼，切得比机器还均匀。
　　46.他目光闪闪地看着颜君行：
　　“君行你的武功真的是……天纵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