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剧本杀[无限](31)
平时都是杨夜话痨,顾良时不时怼他两句。
这会儿,话多的那个成了顾良,杨夜倒是一言不发。
顾良眼睛眯起来,盯着杨夜问:“我都解释清楚了,你还生气?”
杨夜当然是生气的。
但他从来没有生顾良的气,他先前心情不好不想说话,其实也就是觉得失落而已。
现在他气得是顾良那个畜生爹和火车上的猥琐男。
听顾良讲完自己的故事,杨夜感觉心脏一顿一顿的疼,就像刀子在割似的。
这种反应,让杨夜自己都觉得陌生。
与此同时,他内心有强烈的燥意和怒意,是在替顾良怨恨那两个人。
杨夜狠狠喝下一杯烈酒,强把心里的躁动压下去,许久之后,才尽可能平和地开口:“我没生气。一直都没有。无论如何,你能告诉我这些,我觉得……不知道怎么说,大概是欣慰。”
顾良眉毛挑了起来。“欣慰?”
“对。”杨夜点头,微笑道,“这表示,你拿我当朋友。我很欣慰。”
“朋友……”顾良唇角向下撇了一下,不无感慨般说了句,“人年纪越大,能交到的朋友就越少。在现实生活中如果遇到你,我们大概是不对付的。但这种游戏里……倒是也巧了。”
杨夜不大乐意了。“在现实生活里,我们怎么就不对付了?”
顾良瞥他一眼,淡淡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看上去就是个富二代,家境好,没吃过苦,毕业后就能去自家公司当高管,看上去很商业精英的那种。所以你能活得肆意、张扬、洒脱,我跟你不是同类人。”
杨夜气笑了。“对我第一印象这么差?”
顾良反问:“你就说,对于你的身份,我猜得对不对吧?”
杨夜无奈,紧接着纠正顾良:“对对对。大部分都对。只是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啊。这我要澄清啊。我很上进的!”
顾良嘴角挑起来,似笑非笑。“嗯。你高考考了……669,还行吧,我也没说你不学无术啊。”
杨夜追问:“那我们怎么就两个世界了?”
顾良自然而然道:“阶层差别啊。彼此瞧不上,天生心有隔阂,很难成为朋友。”
杨夜拿食指叩了一下桌子:“你这是对我有偏见。”
“是。”顾良点点头,“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过过苦日子,天生对你这种人有偏见。归根结底,是嫉妒心作祟,凭什么你们就投胎投得好。”
——所以杨夜,我真的是很差劲的一个人。
杨夜声音沉下来,问他:“那现在呢?还有偏见吗?”
顾良怔了一下,举了一下手中的水杯。“以水代酒,敬朋友。”
如一片叶子在半空中悬浮了很久,总算落了地。
听到这话,杨夜的心踏实了。
-
再过了一会儿。
顾良打了个呵欠,慢悠悠把杯子里的水喝干净,冷不丁发现杨夜似乎在发呆。
顾良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杨夜回过神看向顾良,后知后觉发现了什么。
——诶?美人哪儿去了?我长发红裙的大美人呢?怎么穿成僧袍了?
杨夜问他:“你裙子呢?你怎么穿我的衣服?”
顾良淡淡说:“什么你的衣服,剧本道具而已。”
语毕,不待杨夜再说什么,顾良起身去院子里洗漱了。“行。谈清楚了就行。时候不早,我睡觉了。”
杨夜也站起来。“行。那我打地铺。”
顾良回头看他一眼:“这古代背景,设施简陋,地上特别凉。咱们就像之前那样睡吧。”
杨夜有点懵圈。“你都知道我是……还……?”
顾良奇怪地看着他,突然问:“你这种……叫攻吧?”
杨夜被他逗乐。“是啊。我大总攻啊。”
顾良说:“那不就行了。”
杨夜:“怎么就行了?”
——亲你对同性恋到底有什么误解?
“你是攻,你喜欢的肯定是受啊。受的话,是那种……很精致可爱漂亮的男生?就像我爸那样的。这个‘娘’,不是贬义,只是一种形容。或者说就像……我看过《霸王别姬》,就像张国荣演的那个角色一样,挺风华绝代的。反正肯定不是我这样的。所以我觉得没所谓。”
杨夜这下明白了。顾良的意思是——就算我是弯的,是你们那个圈子里的,那我肯定也是攻那型的啊。我俩这不撞号了么,我们之间怎么也不可能擦除火花的啊。
杨夜无奈扶额,旋即勾了勾自己的鼻梁。“大家口味不同的。你说的那种,是弱受或者娘受,但也有人喜欢强受肌肉受什么的……”
顾良的强迫症和求知欲上来了:“为什么?气质性格上很强势的话,为什么会当受?”
杨夜:“……”
杨夜不想解释太多,颇有些哭笑不得地叹口气,然后躺上木板床了。“嗯,没事。你说得对,我喜欢的是……是你以为那样的。睡吧。”
这个时候,杨夜只以为是普罗大众对同性恋群体误解很深。
他不知道,顾良之所以这么想,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他骨子里的自卑。
他不认为,会有任何人对他产生好感。
这一晚,杨夜睡在里侧,顾良睡在外侧。
顾良把眼睛闭上,过了一会儿,听见杨夜开口:“还有一件事。”
“嗯。你说。”
“你之前说的那个奖励卡……嗯,下次剧本,带上我吧。我们继续合作愉快。”
“行啊。不过,万一你还是侦探,我是真凶的话,怎么办?”
“那就走着瞧呗。比智商的时候到了。”
“行。那走着瞧。”
蜡烛灭了。
杨夜闭上眼,却迟迟无法入睡。
他一闭上眼,眼前就浮现一节昏暗的车厢,顾良安静地侧躺在下铺,露出一小节细细白白的腰。倏地,上铺下来一个人,漆黑潮湿的手掌朝那小白腰探了过去。
这种事实在不能细想。一想下去,杨夜就又燥又怒。
顾良睡了一下午,这会儿也没能立即睡着。
他半睁着眼,听见杨夜翻了个身,于是问:“还没睡着?”
杨夜睁开眼,却没去瞧顾良。
他睁开眼,瞳孔盯着无尽的黑夜,好半天后,突然问:“你说……你打了那个人?看不出来,你还有点身手?”
顾良说:“初中开始学的跆拳道,到过黑带。高三后就没学了,大学也荒废了,工作之后,由于工作性质的缘故,又去学了点拳击一类的。”
杨夜眉毛挑起来。“真没看出来。白儿子捅你的时候,你躲都不躲。”
“我会躲的,只是没你来得快。”顾良说。
杨夜却突然想起了顾良手腕上那道疤。
——该不会,他不是躲不过,而是还有点寻死的意味在里面吧?
杨夜的眉头皱起来。
顾良倒是浑然未决。“你不信,明天咱们比划一下?”
杨夜突然沉沉笑了一下。
笑声震动了木板床,固体传声,似乎让顾良的心都跟着震了一下。
“你笑什么?”
“笑你班门弄斧。培训班里随便练练的,你能跟我比啊?”
“你不是……普普通通富二代吗?”
“上大学之前,我去当过两年兵。”
哦。那是比不得。
“另外,我也不算富二代。”
“哦?”
“算是富三代吧。”
“……”
顾良重新闭上眼,实在是不想再理他。
杨夜又问:“那你呢?你说你的工作性质……要求你学拳击?你到底是干嘛的?”
“狗头侦探,猜去吧。睡了。晚安。”
夜色中,杨夜沉沉出声。
“嗯……晚安。”
-
第二天一早,顾良想洗澡了。
虽然他觉得和杨夜并肩睡一张床并没有什么,但洗澡什么的,他觉得应该还是要避嫌的。
于是顾良难得起早之后,去厨房烧了水,再用两手拎着盛满热水的木桶往雅芳居提。
杨夜看到了,自然上前帮了忙。
如此,两个人来回两趟,雅芳居里洗澡用的大木桶也就满上,够顾良用来洗澡了。
其后,杨夜去厨房做早饭,顾良则在雅芳居里把屏风一拉,脱衣服,进木桶,开始洗澡。
雅芳居是衣美人的卧房,充斥着胭脂香粉的气味,屏风上画的是鸳鸯交颈,旁边面盆上放的胰子、也即古时候的香皂,则是桂花味的。
芙蓉帐暖,兽炉香烟。
这一切都让顾良非常不适应,好似自己真的变成女人似的。
要不是洗澡得避着杨夜,他一点都不想踏进这个屋子。
他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杨夜来叫顾良吃饭的时候,雅芳居大门半开,露出半张屏风。
屏风上交颈鸳鸯的图样背后,透着丝丝缕缕的水蒸气,和顾良的背影。
杨夜几乎可以想象出顾良洗澡的模样——背靠木桶,半开双目,慵慵懒懒,那双茶色的眼眸盯着虚空,似在发呆,又似在表达对这个世界的淡漠。
与他的淡漠眼神相对的,是那水的热度,和那屏风上的一抹艳色。
两种矛盾,却构成一副极为诱惑的画面,好似冰雪地里破冰而出的一颗嫩芽,也好似深黑地狱里开出的红色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