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令我无心学习(87)
在心里数到三十秒,极度安静的氛围下,闻箫再次开口:“既然现在没有,那以后也不要有。继续午休。”
座位上,赵一阳狂咽唾沫,一边拽了上官煜的手臂:“太帅太酷了!但不知道怎么的,就是……闻箫看起来有点像、像——”
上官煜看向朝最后一排空着的位置走过来的闻箫,接话:“像池哥。”
赵一阳猛点头:“对,说不清到底哪里像,但就是有点像……”
星期四,池野约了时间过来交休学的材料,许光启全程跟着。
程序走完,把人送到孔子像旁边,许光启停下来,“下节有我的课,就不送你出校门了。”
池野点头:“好。”
许光启视线别向一旁,又开口:“其实下节没课,就是见不得你出校门。”
池野嘴唇勾起,又点头:“我知道。”
视线掠过二教,定在高二理一班的那扇门上,注视几秒,池野又把视线撤了回来。
许光启拍了拍池野的肩,“说好的,明年一定回来。”说完,他没再看池野,转过身,脚步急匆匆地往二教去了。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池野动作缓慢地脱下身上一直穿着的校服外套,抓在手里,从校门走出去。
踏出去的一刹那,池野低着头加快往前,克制着没敢回头。心想,搞这么矫情干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
脚下微滞,心口处熟悉的抽痛感又浮了上来——再回来,人就不是那些人了。
没有那个人了。
阳光晃眼,池野却觉得有几分凉。心里空落落,像牢牢嵌在其中的一颗宝石被斧凿生生取出,只留下一个如何也无法用别的填满的窟窿,以及窟窿周围细碎的深深浅浅的凿痕。
沿着围墙一直朝前,一段路后,在行道树的浓荫下,池野的步子却缓了下来,最终停在原地。
几米外,赵一阳、上官煜、许睿三个站成了一排,每个人身上都穿着一套颜色老气的西服,领带更是扎得歪歪斜斜,像红领巾。
因为衣服不合身,有的太短,脚踝整个露了出来,有的太长,堆在鞋口的位置,肩膀或紧或垮,愣是让他们把正经严肃的西服穿出了搞笑的意味,像是偷穿爸爸衣服的男孩。
三个人满脸写着不自在,动动胳膊拉拉衣角,又故作严肃,你推我我攘你,最后赵一阳开口:“池哥,今天我们也脱了校服,穿了大人才会穿的衣服。”
才说完一句,赵一阳的嗓音就哽咽了,堵着说不出别的话。
许睿暗骂赵一阳关键时刻掉链子,接着说话:“大人的衣服很难穿,路也不好走,可是——”
红着眼圈,鼻尖酸楚,他也说不下去了,下意识地别开脸,不让人看见他的表情。
最后是上官煜把预先排演好的话说完了。
“可是兄弟们都相信,池哥肯定做得比大人更好、肯定更厉害!命运他妈的欺负人,就干翻它!没什么能把池哥放倒,我们都信你!永远都是好兄弟!”
短短一段话,三个人才终于说完。
“艹,”池野勾着笑低骂了一句,又看向站在对面穿着西服、喘着气胸廓起伏的三个人,“想骗你池哥的眼泪就直说,不用这么复杂。”
他吸了口气,把心绪死死压下去,双手插进口袋里,又是平时懒散的模样,笑着道,“对,永远,永远都是好兄弟。”
第七十章
教室后面的黑板报又换了一期, 临近期末考,班里印卷子印资料的速度更上一层楼, 隔几天交一次钱, 随之而来的是快要把人淹没了的复习资料和卷子。
下晚自习的铃响完,赵一阳一边收拾书包一边碎碎念:“现在这阵仗,让我有种自己在读高三的错觉!”捞起一张卷子, “数学数学数学,今天发的第五张!老许心如磐石!”
闻箫沉默着把一沓卷子装进书包里,拉上拉链,挂到了左肩上。
“等等我!”赵一阳一阵手忙脚乱,干脆把试卷提纲一股脑全塞书包里, 追上上官煜和闻箫,“施主们, 你们收书包的手速怎么这么快?难道是练了佛山无影脚?”
上官煜怼他:“这位大师, 我们的脚没这个功能。”
赵一阳顺势改口:“哈哈哈那……天山折梅手?这个匹配,是吧闻箫?”
见闻箫没应,心思又不知道飞哪里去了,赵一阳跟上官煜对视一眼, 都有些无奈。
距离池野休学已经过了两个多星期,闻箫这状态也持续了两个多星期。拉上许睿, 三个人一起讨论过, 但排除来排除去,跟闻箫这状态最接近的竟然是失恋!
抓耳挠腮,他们实在想不明白闻箫到底有什么恋可以失, 只好暂时放弃纠结,勉强将闻箫的状态归咎于池野休学这事太突然、太刺激人。
又约好多在闻箫旁边转悠、盯着人千万别出什么意外——毕竟闻箫那状态,他们真忧心他下楼时会不会一脚踏空。
“对了,前两天听见说我们升高三,老许要被换下来,吓裂了。老许虽然喜欢在办公室拉二胡,凄凄惨惨,但这是个人爱好,”赵一阳跳起来做了个投篮的姿势,落地了又道,“老许人真挺好的,要是他不带我们高三,我肯定不习惯!”
上官煜走在旁边:“辟谣了,不会换。”
赵一阳拉了拉往下滑的书包:“幸好辟谣了。池哥走了,要是老许也走了,那这个班真就完全没了灵魂!”
闻箫回家刚好十点,外婆挂断电话,把手机放茶几上,又去厨房端夜宵出来,边走边问:“最近是不是晚上睡不着?我晚上起来,看见你房间里灯还亮着。”
她最近一直观察,随着手指骨节上的伤口结成疤,闻箫的情绪状态似乎好了不少。虽然一日胜一日的话少,胃口很差,还经常出神经常发呆,但很平静。
平静就意味着,悲伤或者痛苦之类的激烈情绪依然存在,但理智已经恢复了主导,她这才放心了些。
不过,虽然心里有一定的猜测,但她更愿意相信闻箫自己对情绪的处理能力。
“不是,”闻箫食不知味地把青菜咽下去,摇摇头,“马上期末考了,作业太多。”
知道他没说实话,外婆只点点头,没继续问下去。思考数秒后,她又开口,“箫箫,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跟你商量。”
周三第一节 是数学,许光启穿一件浅色的短袖衫,他站在讲桌后面翻开书,想起什么:“对了,操场东北角挖出古代衣冠冢那个位置——”
“要开始动工建展览馆了是不是?”
被打断,许光启看过去:“许睿,到底是听你说还是听我说?就你消息快,能不能听听古人的话,‘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许睿抓抓后脑勺,笑嘻嘻地回话:“可我是信息时代的高中生!”
不再管他,许光启继续道:“等学校期末考试考完开始动工,现在已经在做前期准备了。那边虽然立了新的铁围栏,但人员混杂,你们少去那边晃悠,都记住没有?记住就行,好了,把《一题一练》拿出来,我刚刚想起有道题必须再给你们讲讲……”
最后一排,闻箫习惯性地转着笔,无意识地望向窗外,要……动工了吗。
下午第二节 是体育,天气越来越热,几人去操场前选择先去趟超市买饮料。
太阳一晒就出汗,许睿故意捏鼻子:“靠,大师你怎么这么大汗味儿!”
赵一阳正往脸上扇风,抬胳膊闻了闻,瞪许睿:“施主,我这叫青春热血!而且你说我之前能不能先闻闻自己?”
几个人这么你嫌弃我我嫌弃你,最后笑成一片才消停下来。
买完饮料,超市里不通风,一股臭烘烘的闷热气味,四个人结完账赶紧往操场走。
主干道的树荫浓密,挡住艳阳,落下成片的阴影。
赵一阳一口饮料差点呛喉咙,他连咳两声,嘶哑着嗓音问闻箫:“你要转学?”
闻箫手里拎着一罐冰可乐,水汽在他冷白的指尖化开。他点头,接上刚刚的话:“我外婆昨晚跟我说的。”
这个消息把几人砸得都有点懵,许睿磕磕绊绊地问:“理由呢?为什么转学?明南附中升学率、校风校纪都——”
“跟这些无关。”垂下眼,闻箫屈起手指,单手抠开手里的可乐罐,没看任何人,“我跟我外婆住一起,青州大学两次聘请她去物理系任教,因为不放心我,前一次她没答应。而且青大是我外婆的母校,她大学和研究生都在青大,感情很深。”
闻箫想起前些日子看见的那些写了“陆冬青教授收”的快递文件袋,连续许多个夜晚,外婆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认认真真看论文和材料,以及数日前,外婆曾不经意地问过他一句,觉得青州怎么样。
隐隐有过微薄的猜测,却没想到,猜测会成真。
他知道外婆有多热爱物理,而随着年纪增长,把毕生所学的专业知识和自己的研究成果传递下去的念头也越来越重、越来越迫切。
如果当初不是突发海难,自己在医院住了一年,外婆应该已经答应青大的邀请。
赵一阳沉默听完,一下一下捏着饮料瓶,勉强道:“你外婆真厉害,青大的物理全国排第一,很牛逼的。要不是我物理没天赋,完全应试水准,我都想考青大的物理系试试。”他试图把气氛搞活跃一点,但做不到。
一时间,几个人都沉默下来。
体育课没别的内容,到了期末,每节课都是考试,这节课轮到女生测八百米。
男生自由活动,回教室刷题看书的不少,一窝蜂跑去器材室的也很多。
赵一阳跑慢了两步,器材室的篮球被抢光了,只剩下两个足球在框里。想着反正好歹是个球,他抱起来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