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主老爱‘无中生弟’(65)
于是安成益从吧台回来的时候,江瑜很自然的挡在了陆留空前面。
他穿着衬衫西裤,自我介绍说是陆留空的同学,在酒吧弹钢琴,然后说他身后的这个同学酒精过敏,没办法喝酒,说陆留空只是在学校吃了女同学的一颗酒心巧克力,就住院躺了一个礼拜。
然后他接过安成益手中新鲜调制的灰雁伏特加,两口就干掉了。
陆留空想拦住他,但他仿佛被什么东西钉在了原地,再轻微的动作都能让他筋疲力尽。他的手细微的颤抖着,指甲抠进了软包。
在酒吧工作,江瑜没少喝酒,他吞咽的动作干净利落,喉结滚动着,上头落了一片橙黄色的顶光。
陆留空的瞳孔不自觉的放大。
安成益虽然对玩陆家的小公子有点兴趣,却也不是非陆留空不可,加上听说他酒精过敏,更不想玩出人命,就逮着半路杀进来的江瑜死灌,等他终于肯放过这两个,只身一人走了,江瑜少说喝了三四杯。
于是陆留空刚刚扶着江瑜出来,江瑜就吐了个昏天暗地。
他这人喝酒很奇怪,刚刚桌上的时候无比沉稳,说话又好听又甜,但一旦安成益走了,他泻了那股劲儿,酒劲上来也就是两分钟的事儿,几乎是一出酒吧,江瑜就有些醉了。
“没事。”醉猫昏昏忽忽,步子都踩不稳,还要安慰陆留空说:“应该没事了,你回家吧,我也要回家了。”
陆留空没有动。
他非但没有动,还抱着书包沿墙角滑了下来,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别哭啊。”江瑜看着他,有一点慌,他蹲下来,戳了戳陆留空的肩膀,嘀嘀咕咕:“你可是陆大学霸啊。”
陆留空不说话,从臂弯里漏出细碎的哽咽。
于是醉猫歪了歪头,伸出手,问:“抱抱?”
陆留空的动作堪称凶狠。
他近乎是扑了过去,狠狠的把头埋进了江瑜的脖颈,下巴抵着他的肩胛,把纯白的衬衫打湿了一片。
江瑜垂下眸子,像是又清醒了,他学着电视里姐姐或者母亲的样子,拍了拍陆留空的脊背,小声的哄他:“没事,没事。”
然后他胸口的那一片也被哭湿了。
那个晚上是陆留空最难熬的一个晚上,一方面他因为父母难过的要命,另一方面,他又憋了无数的话想要明天和江瑜说,他想问问江瑜为什么帮他,想问他有没有什么爱吃的,还想问……
“我可以像那天晚上一样抱你吗?”
结果这话没说出口,因为第二天他前面的位置空空如也,江瑜根本没有来。
陆留空找了好几个同学问,才知道江瑜住院了。
江瑜喝的不省人事人鬼不知,把什么陆留空安成益忘的一干二净,可能喝酒那天发生了什么还没有女同学免费送的酒心巧克力重要,更搞笑的是,他当时扯谎,说陆留空一口酒住院一个礼拜,结果他自己住院,就刚刚好好住了一个礼拜。
但是陆留空一点都不觉的搞笑。
江瑜住院的那段时间,他天天绕路后门,爬到他领江瑜去过的那个荒废的阁楼的最顶端,就盯着重重树荫后面的那间小病房。
江瑜拉上帘子的时候,他就抱着书趁着夕阳写作业,等晚饭时间过了,江瑜会带着不要的饭团来下面的院子里喂流浪猫,他就站在阁楼上,一看看半个小时。
时至今日,他还能数出江瑜喂过十三只流浪猫,两只虎皮两只乌云踏雪,还有九只橘猫。少年坐在一团毛茸茸中间,身上生人勿进的混混气消了大半,他嘴角带着微笑,眼睛被夕阳染成漂亮的琉璃色,那个时候南区没有高楼,所以陆留空站在高处,江瑜的背后就是晚霞浸染过的半个雍州,巨大的日影从视线尽头跌落,连带着少年细碎的头发都被映成了淡金。
陆留空想:他为什么那么好看?
其实虽然在雍州长大,陆留空依然不是那么喜欢雍州,他在北区的童年被束缚的太紧,在南区的过往又太不堪回首,对少年时代登临阁楼远望的陆留空而言,他面前这些钢筋混凝土浇筑的铁灰色城市毫无温度,如同冰冷而扭曲的钢铁囚笼,叫人只想远远逃开。
但视线拉近的时候,江瑜就在底下的医院投喂着毛茸茸们,他把饭团搓在指尖,让猫咪有倒刺的舌头从手上舔过,等一碗都喂完了,他就往草坪上一躺,眯着眼睛晒看落山的太阳。
“江瑜是什么?”
陆留空问自己。
他是这片钢铁森林里柔软的飞絮,是刀削斧凿的刻薄里橙黄的韫色。
他是这个一点都不温柔的世界写下的,最温柔的一行情诗。
——全世界只有我发现了。
第55章 扣在玻璃罩子里
这等成年旧事翻开重提,饶是淡定如陆留空,也几度失声,等他强压着翻滚的情绪讲完,电话两头都陷入了无声的沉默中。
“江瑜……”陆留空克制不住的声线发抖,近乎带了点央求的意味:“你在家等我,我马上就回去,好不好?”
“嗯。”江瑜垂下眼帘:“我等你。”
于是Alice眼睁睁的看着大老板长腿一迈,风衣在楼梯口划出了残影。
但是等陆留空飞快的开车回了青云上,在自家门口站定,手指离指纹锁只有两厘米的时候,他却忽然有点不敢往前了。
近乡情怯,不外如是。
他一时间有一些恍惚,忍不住想:“江瑜在做什么呢?”
“他是会在琴凳上发呆,在沙发上睡觉,还是……”
“在房间里一个人难过呢?”
但是门锁咔吧一声,已经开了。
江瑜站在里面,他还穿着居家的睡衣,有点困惑的问:“你怎么不进来?”
“没什么。”陆留空垂下眸子,放好鞋:“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看见你的车了。”江瑜指了指楼下,从阳台的落地玻璃窗可以很清晰的看见驶入车库的车辆:“我刚刚就坐在阳台……”
他顿了顿,很轻的说:“在阳台,等你回家。”
嘭的一声,陆留空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流。
江瑜从来不在他面前说“家”,他像一个最合格的租客,或者是一只候鸟,小心翼翼的划出了和房东的分界线,这座豪华的房子只是他临时落脚的居所,等来年的西风一到,他就要飞到其他的地方去了。
“不能这样了。”陆留空连手指都在颤抖,他能感受到胸腔里激烈的心跳,如同阿瑞斯擂动的战鼓,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呐喊:“我要告诉他,我要告诉他!”
江瑜已经转过身往门里去了,陆留空伸出手,盯着他身上那团很柔软的毛绒睡衣,勾了勾手指,忽然就很想把他狠狠的拽过来,然后死死的摁进怀里。
但是一直到最后,他也只是轻轻的垂下了眸子,从唇齿间扭出了一个轻微的气音。
“请问……”
陆留空难以自持的用上了敬称,好像在开报告会,亦或者在商讨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
他问:“我可以抱你吗?”
江瑜顿在原地。
他没有回头,片刻后,才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含含糊糊的说:“可以啊。”
然后他就被摁在了沙发上。
许多富豪喜欢真皮沙发,但陆留空家的是暖灰色的绒布沙发,细小的绒毛裹着柔软的海绵,江瑜整个人陷在里面,让人想起春日暖烘烘的太阳。
陆留空将脸颊埋在他的肩窝上,狠狠的吸了一口。
“喂。”江瑜挣动了一下,陆留空的头发扫在他的脖颈处,蹭的他有点痒:“我不是说这样抱啊。”
他推了推陆留空的头,没推动。
“不放。”陆留空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他说:“要抱。”
江瑜:“?”
“还抱?”
“嗯。”陆留空说:“我好难过啊。”
“我难过你个头啊。”江瑜黑线:“被网络暴力的是我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