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爱代小京(116)

　　“哎呀，你说什么呢，搞这么认真严肃……”代小京赶紧上前来拉他，“不是……哎，都不是这意思——”
　　代小京话音没落，就听他妈发出歇斯底里的一声沙哑尖叫，接着从沙发上抓起电视遥控器，往地上一砸，电池盖儿都砸飞了。
　　代小京倒吸一口凉气，再抬眼看他妈，见到他妈眼睛发红，脸色狰狞，大口喘气，浑身发抖，他心里连声叫“完了完了这回完了”——他妈以前发病打他，就这样儿。
　　这些年好多了，她几乎没这样了，她其实从很多年前就一直在吃药治疗。尤其是这段时间，陆北跟她说了之后，她越来越正常，和代小京还挺热络亲切的，代小京飘飘然受宠若惊，以至于都快忘记那些陈年往事了。
　　而她这乍一复发，代小京深藏心底的阴影瞬间上线，腿一软，就要跪，被陆北眼疾手快给拉住了，塞到自己身后边，再瞪着甘露道：“我说了，你要疯出去疯。”
　　甘露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身体里面的冲动了，冲过来就隔着陆北，揪他身后的代小京。
　　代小京实打实高过一米八的个子，也说不上很瘦，这时候跟个鹌鹑崽子似的，任由一六五还不到的他妈往外拽。
　　突然，甘露就瞅着空，挠代小京脸上了，把他给吓得嚎了一声。
　　这无异于火上浇油，陆北当场就给炸了，把代小京往后一推，沉声说了句“你别掺和”，就拽住甘露的两条胳膊，把她往门口推搡。
　　“别啊！”代小京顾不上自己脸了，冲上去抱住陆北往后拖，“我妈是真发病，你别——她万一出去打人！她真有病！你别！我求你了，你别！”
　　“她的病就是只会盯着你打，因为只有你放任她打，你看她敢打我吗？”陆北问。
　　“哎呀……哎呀，你别！”代小京都要哭了，一下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翻来覆去的只会说他妈真有病，现在放出去要危害社会的。
　　最后陆北也没办法了，一边控制住发狂的甘露，一边叫代小京去打电话叫医生来。
　　一是代小京反应太激烈，二是，就算他讨厌甘露，确实也怕她现在这状况出去惹是生非，到时候给她擦屁股的还是代小京。
　　甘露的家庭医生来得很快，并且经验丰富，熟练地给甘露打了镇定剂，让她睡着了。
　　陆北去厨房拿水喝，代小京犹豫一下，噌噌地跟过去，谄笑道：“你没事吧？刚没碰着你哪吧？”
　　“没。”陆北看着代小京脸上刚贴的绷带。
　　“对不起啊，她突然发疯。这段时间她都挺稳定的，我还以为没事儿了。”代小京小心翼翼地说，“她以前是经常这样，一言不合就……这些年其实好多了，尤其这些天，都有说有笑的，要不，我也不敢让她一直待这。对不起——”
　　陆北突然朝他走过来一小步，把他揽自己怀里了。
　　代小京一怔，没动。
　　他还以为陆北要发火呢。
　　“辛苦你了。”陆北侧过头去，吻了吻代小京的耳朵和头发，声音很温柔。
　　“……”代小京沉默了一阵，眼睛湿润起来，他强撑着，笑着说，“干嘛呀，突然搞这么煽情，好像多大的事儿一样。我一个大男人，自己也是个神经病，嗐能怕她另一个神经病啊？哈哈哈……”
　　“你别笑了行吗？”陆北问。
　　“干吗……我笑也不行啊？你这人真的有强迫症啊？”代小京开玩笑。
　　陆北不说话了。
　　代小京的笑随着陆北沉默的时间而逐渐僵硬，最终讪讪道：“要不，你先松开我，我趁我妈没醒，把她弄回去。她是挺吵的，你又是个爱静的……”
　　“小京。”
　　“啊？”
　　陆北搂着代小京轻轻摇晃着，嘴唇贴着他的耳朵，像说悄悄话似的，低声说：“不怕，小京。我保护你。我爱你。”
　　“……”
　　代小京张了张嘴，很想说“我没怕啊哈哈”……但终究没有开口，只是悄悄地抬起了手，也抱住了陆北，并且抱得很紧。
　　陆北轻轻地拍着他。
　　代小京闭着眼睛，靠着陆北，心里想，要是真的能够早点认识陆北……要是，很多很多年前，就认识陆北，要是，从一出生开始，就认识陆北……
　　“我有一件很后悔的事情。”陆北说。
　　代小京瞬间警惕！竖起耳朵！浑身紧绷！
　　生怕陆北说后悔出柜，后悔跟他相好……
　　陆北察觉到他的变化，忍不住笑了两声。
　　——哦，笑了，那应该不是说这事儿。代小京火速软化回去。
　　“小京，”陆北说，“我好像，应该很多年前就去找你。”
　　代小京嘀咕：“那你又不认识我……”
　　“认识。”陆北说。
　　“啊？”代小京一怔。
　　“你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家，问过你，你房间的窗户是哪扇吗。”陆北问。
　　代小京想了想：“嗯。你指的我妈的窗户。”
　　“我第一次看见你，是在那。”陆北说。
　　代小京还是没明白：“什么时候啊？我不可能没印象啊。”
　　就陆北，啊，从小到大，能是个让人没印象的脸、啊不，人吗？
　　“你没看到我。”陆北说，“我用望远镜看你的。我在你家旁边那户做客，准备看风景的，一不小心，看到了你。”
　　有一说一，人比风景好看多了。陆北在心中自以为客观，实则200%主观地评价着。
　　“那时候，你站在你妈房里那窗户旁边，在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特别忧郁。”陆北轻声笑道，“所以，我后来再见你，没认出来。”
　　他并不知道，当时代小京在挨打。
　　代小京也不记得了。
　　“哦……我没事儿在我妈那窗户旁边发呆干什么？”代小京还挺纳闷的，拼命回想自己当时在干什么，“想不起来了，你确定吗？”
　　“我确定。”陆北说，“想不起来就算了，可能你就凑巧路过。”
　　“不行，不能算了，你第一次看到我，哪能就这么算了？”代小京说，“我是要搞事吗？我没事路过我妈房里窗户？不行，我得想起来我当时在干什么。”
　　陆北见他被转移了注意力，就也随便他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起来一件煞风景的事情，提醒一下，大家无论在外还是在家，都要有警惕意识，注意保护隐私、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以防有坏蛋故意从窗外或是别处，拿这个镜那个镜，或其他工具来偷窥、踩点或是干别的坏事。


第104章
　　没多久, 甘露醒了过来, 倒不暴躁了, 她变得异常低落, 看谁都冷冰冰的，不理代小京和陆北，只跟医生表示自己想回家。
　　代小京在旁边跟陆北说悄悄话，说正常，她发作起来，就是狂暴回合和阴沉回合随机组合着来。
　　陆北无语。
　　他觉得，代小京孤零零地在这对贱爸疯妈的阴影下长大，说得上是惨绝人寰、坚强勇敢。
　　这种爹妈, 有不如没有。
　　还是把甘露送了回去。
　　代小京想留下来陪着，陆北不让，生怕他落单了要重温童年阴影。
　　两人扯了阵皮，各退一步, 都留下来。反正地方大。
　　但他俩是决定好了，甘露却不干, 她让保姆传话，让他俩滚蛋。
　　僵持一阵, 代小京悻悻然败下阵来, 拉着家庭医生和保姆塞红包, 让他们好好儿帮他看着他妈，有什么事立刻给他打电话。
　　离开的时候，代小京突然停下脚步, 抬头看自己妈房间的那扇窗户。
　　陆北以为他担心他妈，就没吱声。
　　“你是在那窗户看到我的吗？”代小京问。
　　陆北这才跟着看了一眼：“嗯。”
　　“咦？”代小京发出疑惑与沉思的声音，再度搜索回忆，“我那时候，在干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