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友关系(53)
经历了发 情期和反复标记,又面对了恋人的告别,简漾这一天所有的精力已经消耗一空,他再没有力气去应对任何意外,更无食欲和困意。
他打电话给陈姨,托她送了点安眠处方药过来,仰头吞下一小把药片,随即倒在床上,又神经质般担心有人会来打扰,软软地起身将卧室门反锁上,听到锁舌回弹的声音,才安下心来,重新躺回床上,陷入了药物催发的昏睡之中。
将自己锁在封闭的空间内,才是最安全的,不会伤害别人,也不会受到伤害,至少简漾在之前的十几年人生里都是这样做的。
简漾在梦中不可自控地流泪,大量泪水沾湿了枕巾。他因程郁打碎了自己身上的枷锁,从自闭症中走出来,将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了对方,却被世事无常伤得体无完肤,想要再次躲进自己的牢笼里。
简漾在半夜醒来,被后颈的疼痛结束了睡眠,他捂住有些发炎的腺体,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时钟,凌晨两点。
他撑着床沿坐起身来,找到前两天用过的消炎软膏,慢慢摸索着涂抹在满是咬痕的腺体上,过程中难以忍耐烧灼般的刺痛,发出一声轻轻的“嘶”。
同样的伤痕,可以是给予欢愉的印记,也可以是承载痛苦的疮疤。
没有alpha的爱怜和陪伴,其中的信息素也失去了镇痛和安抚的功效,这处标记只是一个凶狠的咬痕,其它的什么也不能代表。
简漾闭眼靠在床头,犹豫着拿起手机拨打了一通电话,漫长的铃音过后,电话终于被接通。
简漾咬住嘴唇,将哭腔死死压制在喉间,软软地请求道:
“妈,我的病好了,我想办理出院。”
第51章 这枯枝
庄心冉没有过问缘由,儿子已经三十二岁,早就是独当一面的成年人,用不着事无巨细地追究他的行为动机。
她在第二天上午九点给春和苑打去电话,约定好出院程序,得知院方还需要给病人做完全套身体检查,确认痊愈才能开具出院证明,整个流程需要两天。
庄心冉将消息带给简漾,并交代了自己的安排:“你出院以后先别回公寓那边,到老宅来住一段时间,我请阿姨给你补补身体,你病刚好,一个人呆着我不放心。”
简漾还能说什么,他现在已经是孑然一身,连小森林也没了,到哪里都是一样,也没什么好选的:“好,您和我爸来接我的时候记得开辆suv来,我这里有点货要搬回去。”
庄心冉:“什么货?”
简漾很平静,坦白交代道:“小森林被强拆了,没卖完的货都在我这儿,等我找到新门面再转过去。”
庄心冉听到这个消息不免有些心疼儿子:“你说你当初为什么要搬走,非要租别人的物业,在你爸那儿不是挺好的吗?现在知道麻烦了吧,不是自己的门面终归扎不了根,出点什么意外也掌控不了。”
庄心冉这话明明是就事论事,落在简漾耳朵里却生出了另一层含义。
是啊,不是自己的,终归扎不了根,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到来?
“知道了,妈,我这几年也攒了点积蓄,实在不行找您贷点款,直接买个门面。”
庄心冉欣慰道:“这才对嘛,我和你爸后天晚上过来接你,这两天照顾好自己。”
简漾乖乖应了声,挂断电话后,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这两天都排满了繁琐的各项身体检查,难得抽出空来处理剩下的私事。
之后整整一上午,简漾都在医生和护士的包围下度过,光血就抽了上十管,不免有些头晕,眼前一阵阵发黑。
中午他约了阮凉和孔鸥过来吃饭,特意吩咐陈姨多准备了几个菜。好歹是一起相处了几个月的邻居,自己要走了,总得正式告个别。
阮凉和孔鸥的到来给简漾带来了些许安慰,巧克力还是那么暖,在电话里听闻简漾要出院的消息,特意带来了告别礼物。
他将一条针织围巾塞到简漾手中,依依不舍道:“这条围巾是我之前闲着没事自己织的,简哥,以后常联系,等我出院会去找你的。”
简漾感动之余有些纳闷:“你还会织围巾?”
阮凉咂咂嘴:“简哥,你懂不懂什么叫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简漾微笑着将手中的蓝色围巾套在脖子上,眼下快要进入秋末时节,这样一件温暖柔软的礼物,实在很贴心。
“啧啧啧,像我简哥这种大美人,带什么都好看。”阮凉嘴巴倍儿甜,终于将简漾哄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三人围着餐桌一边吃饭一边闲聊,阮凉不免察觉出异常来,询问道:“哥,你家那个大猛A呢?怎么没看到他?”
简漾唇角动了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将话题引回他们俩身上:“你们这段时间相处得怎么样?还算和谐吧?”
阮凉闻言嫌弃地“嘁”了一声,孔鸥却很坦诚,雪白的面皮遮不住漫上的红晕,轻声道:“小阮很好。”
简漾从alpha的神态看出点端倪来,调笑道:“处得来就好,采访一下你们,同居感受如何?”
阮凉:“很麻烦。”
孔鸥:“很开心。”
两人同时开口,一个佯装别扭,一个难掩羞赧,瞳孔里却有着相同的光彩,那是心动反射到眼睛里的表现。
简漾静静看着两人,有些心酸地笑了。孤A寡O,共处一室,果然容易滋生情愫,连阮凉和孔鸥这样完全不搭的组合,都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见旁人谈情何等引诱,总归是羡慕的。自己的那株葡萄,经历了一个季节的悉心栽种和全力灌注,如今却掉尽了叶片和果胚,成了一树枯枝。
他本以为晚秋便能盼到果实丰收,收获满满的甜蜜,可到头来的收成竟不如迟来的后辈。
这一次,简漾真的很介意。
阮凉看出了简漾的反常,omega特有的敏感让他将实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哥,你是不是和你男朋友吵架了?”
简漾一愣,含糊道:“没有,不是吵架。”
程郁怎么会和陌生人吵架呢?
只是他变回了真实的自己,只是其中某个小环节出了错,只是他恰好变回了不认识简漾的程郁而已。
而简漾也曾将心比心地设想过,如果失忆的是自己,在睁开眼后,遇到陌生的alpha凑上前来,突然强加一层伴侣关系,那感觉一定很莫名。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简漾并不想以自己腺体上的标记或弱势的姿态来胁迫程郁。
强求来的缘分,终归不是让人心安的归宿。
阮凉观察着简漾的表情,能明显看出他的失魂落魄,不由皱起眉严肃道:“他欺负你了?”
“没有的事,你说什么呢,只是出了点小意外而已。”简漾连忙给阮凉和孔鸥布菜,想要用食物引开他们的注意力。自己也夹了满满一碗菜,和着饭囫囵吞下,用激烈的吞咽来压制落泪的冲动。
阮凉看出了简漾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贴心的巧克力便没有再追问下去,开始讲起了他和孔鸥日常生活中的一些趣事。有尴尬的,也有搞笑的,好不容易才把简漾哄出一点笑容。
这时出门去处理了厨余垃圾的陈姨正好推门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程郁仍穿着昨天离开时的那套睡衣,因为走得急,忘了拿走自己的行李。他回到四栋住下后并不好过,剧烈的头痛让他失眠了整整一夜,还附带着十分莫名的惶恐,像是有什么很严重的事悬在心上,就算他拼命回想,最终也没能得出结论来。
记忆混乱的人在逻辑上也会出现偏差,他直到现在才想起来,可以通过手机来联络认识的人,弄清自己的处境。
程郁在简漾院外来回踱步了一会儿,正准备敲门的时候,恰好碰上了外出倒垃圾的护工。陈姨并不知道他的变化,只以为他还住在这里,便很自然地将人带了进来。
程郁的出现让餐桌上的三人皆是一愣,简漾咬着嘴唇,静静看向他,想要从对方眼中找出一点记忆恢复的迹象,可现实远没有那么理想,程郁看他的眼神依旧像在看一位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