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烈狗/陈年烈苟(46)
迟骋挑挑眉,问他:“听什么呢?”
陶淮南手捂在耳朵上不放,警惕地说:“小黄书。”
“小黄书你防着我干什么?”迟骋要去拿他手机,陶淮南拍开他手,下地光着脚回卧室了。
有小秘密了。
迟骋其实没想真管他,陶淮南回卧室了他也没跟着。陶淮南自己在卧室里也没个动静,等迟骋回去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眉头还拧着,耳机也没摘。迟骋把他耳机摘下来,缠手机上放在床头。
陶淮南打着斜躺在床上,迟骋托着脖子把他挪正,陶淮南半醒不醒的,叫了声“苦哥”。
“睡吧。”迟骋说。
“晚安。”陶淮南低低地咕哝着,往迟骋这边蹭蹭,习惯性地要往那边贴。迟骋刚躺好,陶淮南贴过来了他也就顺势把胳膊搭他身上。
然而没几秒钟,陶淮南不知道想起什么了,翻了个身背了过去,跟迟骋拉开了点距离。
他翻过去了迟骋就随他去,不当回事,自己也翻了个身。
戏精不知道又在脑子里自己演什么戏了,后来一段时间都不太对劲。他每次一有点什么迟骋得很多天才能发现,以他的神经粗度实在是没法跟陶淮南保持一致。
迟骋只是觉得他最近特别迷手机,耳机总在耳朵上戴着。
晚上迟骋还在学习,陶淮南又在旁边玩手机,迟骋敲敲桌子,做着题没抬头,说:“别一直听,歇会儿。”
“我查点东西。”陶淮南说。
“查什么?”迟骋说,“我给你查。”
陶淮南说“不用啦”,又站了起来,去床上躺着,自己沉默着听手机。
迟骋看他一眼,没管他。
最近澡也不跟迟骋一块洗了,以前天天人那边一要洗澡他就欠欠儿地往里凑,现在突然矜持上了。
天天要不他先洗,要不迟骋洗完他再去,不一块了。
迟骋无所谓这个,不跟着掺和更好,省着挤了。
陶淮南自己揣着一兜小心事谁也不说,哥也不说,小哥也不说,时不时地就发呆,不知道琢磨什么。
半大小子正是迅速发育的年纪,有时候早晨能被胀醒,难受。
陶淮南在梦里醒过来,睡了一脑袋汗。
迟骋还在旁边睡着,陶淮南睡着了不老实,睡前有模有样的,醒过来的时候还是贴在人身上,腿也搭着。
陶淮南难受得皱紧了眉,腰往后退了退,腿也从人身上拿了下来。
他一动迟骋就醒了,睁眼看见陶淮南醒着,看了眼时间,半哑着说:“还早,再睡会儿。”
每天都听的声音,这会儿却莫名让陶淮南有点点别扭。
他轻轻地“嗯”了声,慢慢翻了个身。
迟骋就算神经再粗,别别扭扭的小事儿多了他也能感觉出来。
上课陶淮南听得都不认真,手在上一节课的书上来来回回瞎摸。迟骋用笔敲敲他书,陶淮南吓了一跳。
这点小动静吓这么大一跳,这溜号溜得也是够狠了。
迟骋看看他,压低了声音说了他一句:“好好上课。”
陶淮南回过神,点了点头。
因为这事儿陶淮南晚上回家之后还挨说了。
迟骋说他的时候通常陶淮南都不敢顶嘴,迟骋脾气大,顶嘴他容易更生气。
“你天天都琢磨什么乱七八糟的?”迟骋声音里听着有点生气了,他看陶淮南学习看得严,不好好学习就挨说。
陶淮南习惯性地张口就来:“小哥对不起。”
“别敷衍我。”迟骋也是今天才感觉他不对劲了,回头想想这段时间一直都有点。
“没敷衍。”陶淮南小声说。
“又听说什么了?”迟骋不耐烦地问,“我又跟谁牵手了?我谈恋爱了?”
初一的丢人事儿现在还拿出来说,要放平时陶淮南早不好意思地去捂迟骋的嘴了。但这会儿脑子不对路,张口就来了一句:“那可不行。”
第39章
脱口而出的一声“不行”, 说得还怪横的。说完反应过味儿来了,想再说点什么找补一下,张张嘴也没说出来, 最后站起来垂着眼走了。
话没说完就走, 正常迟骋可能会把他拽回来再说他几句, 但也不太想说他,就随他去了。
陶淮南时常这么自己搞点小心思小情绪,敏感的小孩长大了也还是敏感。但说到底他也不是太拧巴的性格,每次折腾不了多久就能自己琢磨开。
不等突破迟骋底线达到让迟骋收拾他一顿的程度, 自己就又顺溜了,该干什么干什么, 上课也好好听了, 睡觉也好好睡了。
小哥俩在学校现在人缘还挺好的,迟骋稳稳当当的班里第一,又有初一时候打的两场架加成, 身上都自带着明星光环,每个班的第一都相当于班级门面,只要他别总挂着脸谁也不理人缘就不会太差。陶淮南就更不用说了,班里的保护动物。
通常中午吃完饭迟骋都带着陶淮南在操场转几圈,天天从早到晚地坐着也很累。有时候迟骋去打会儿篮球, 陶淮南就自己在台阶上坐着,九月的天不冷不热, 穿着连帽卫衣坐在操场边的阴凉处吹风很舒服。
有人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动作和脚步声都轻轻的, 身上带着股洗发水的淡香味儿, 故意压出粗粗的声音说:“猜我是谁——”
陶淮南笑了,胳膊还拄在膝盖上, 手托着下巴,说:“暄姐吧。”
“没意思,”小姑娘甩甩长马尾,“有时候我总怀疑你是不是装看不见,实际能看见。”
“那可好了呢。”陶淮南说。
他脸一直朝着篮球场的方向,乱七八糟的篮球场他听不到迟骋的声音,但是陶淮南很喜欢从纷乱的脚步声里去捕捉迟骋的。有时候觉得自己听到的就是他,其实也都是瞎蒙。
“那你往那边看什么?”小姑娘手在陶淮南眼前晃了晃,陶淮南眼都不眨,毫无反应。
“我看我小哥。”
“你又看不见。”
“他能看见我。”陶淮南慢慢地眨眨眼睛,也慢慢地说话,暖洋洋的秋天正午,人都慢吞吞的,“他说我眼睛大,我朝那边看的时候他都知道。”
小姑娘都被他逗笑了,说他:“所以你就假装看,眼睛故意睁那么大。”
“没故意睁,就是自然睁。”陶淮南手在自己眼前比了个高度,“本来就这么大。”
“显摆。”女孩从兜里掏出两个棒棒糖,给陶淮南一个,自己吃一个。
面对着一个看不见的人,除了不自觉从内心生出的怜悯之外,也会觉得更有安全感,和他待在一块也更轻松。之后他们也没再说话,各自含着棒棒糖,女生看操场,陶淮南听迟骋。
这是现在坐在他后桌的女生,班级座位每年都会调,这学期后面坐的是两个女孩子。陶淮南吸收了很多青春期女孩子的小秘密,那些不好意思和别人说的话她们会很愿意和陶淮南说。
他像个安静的秘密盒子,从容地接收了很多稚嫩的心事。
迟骋打完球过来的时候女生已经走了,陶淮南把水递给他,迟骋拧开仰头喝了。
“累吗?”陶淮南问。
“没有。”迟骋伸手把他拉起来,“刚才睡着了?”
陶淮南一下就笑了出来:“你还真知道啊?我就闭了一会儿眼睛。”
迟骋没说话,一只手搭着陶淮南的后背轻轻往前推着走。他刚打完球,球场上来来回回地跑,现在气都还完全喘匀,走路时陶淮南能很明显地听到他的呼吸。
陶淮南闭上眼睛,被迟骋推着,顺着力道慢慢走路,橡胶草坪很软,陶淮南伸手在迟骋衣服上抓了抓,心里也跟着软软的。
“干什么?”迟骋看着他。
“就摸摸,”陶淮南笑得眼睛都弯下来,“摸摸你。”
迟骋抬手碰了碰陶淮南刚才趴在胳膊上睡觉硌出来的一条小红印子,说他:“赖人精。”
赖人精陶淮南,一点不亏这三个字,长这么大了还不独立,天天贴在小哥身上。那些从小在盲校上学的小孩儿,这么大的时候自己什么都能干了,陶淮南不在盲校上学就失去了很多盲人的独立锻炼,但其实对他来说在哪儿都一样,他在盲校上那几年学什么都没学会,谁让他有小哥,什么事儿都只知道叫“迟苦迟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