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狗(48)

　　“高三生本来就很敏感，更敏感的是他们的家长。如果你同学的家长们知道他孩子班上有个成天跟成年男人厮混在一起的同性恋，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像学校抗议，让那个同性恋退学？”
　　莫冬自认为自己这番话是字字泣血，句句诛心，可没想到宋舟压根连一个字都不认同。
　　都是借口。宋舟现在满脑子都是莫冬在拿这些借口来搪塞他。
　　“所以你就不告而别，你就不认之前的约定，然后还要来告诉我这全都是为我好。”宋舟死死盯着莫冬，“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考虑过我？”
　　“哪里没考虑你？”莫冬简直太委屈了，他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没想到宋舟竟然还一点不领情，“我就是因为太考虑你了才要走啊，我那房子退租还被扣了一个月押金呢，我这都不心疼就想你能安安心心地去高考，我哪里不考虑你了？”
　　宋舟笑了一声，不似高兴，倒像是被莫冬给气笑的。
　　他质问莫冬：“你就没有想过你走了以后我怎么办？我一个人要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知道你回家之后日子不好过，但不是快高考了吗，再坚持一下，等考上大学后就解脱了。”莫冬说。
　　宋舟紧紧咬着牙：“你是打定主意一定要走了？”
　　莫冬看着他，突然一个念头划上心头，犹豫了好几秒种后才轻声问：“你，你不会还喜欢我吧？”
　　“不然呢？”宋舟反问道。
　　“我...”莫冬简直都要抓狂了，“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我是个男的啊！”
　　“你不也喜欢男的？”
　　“所以你就要跟我学？我喜欢男的你就也喜欢，那我喜欢吃屎你是不是也得跟着一起吃？”
　　“我是认真的。”宋舟的表情要比莫冬之前见过的所有还要更认真，一字一句地说：”之前你觉得我只是一时起兴，但我会用时间来向你证明，我现在喜欢你，以后也喜欢你，我会一直喜欢你，直到你接受为止。”
　　有那么一瞬间，莫冬被宋舟眼里的执意给唬住了。但下一秒他就清醒过来，说：“你现在神志不太清楚，可能是被冻着了，等明天你清醒了我们再谈。”
　　宋舟已经被诓过一次了，不可能再栽在同一件事上，“有话我们今天就说清楚，要是你累了不想说，那你睡觉，我打地铺。”
　　多么厚颜无耻一人，说在别人的房间打地铺就打地铺，一点都不需要征求房间主人的同意。
　　蹬鼻子上脸的玩意儿。
　　“我给你开间房，你自己睡去。”莫冬说。
　　“不。”宋舟说。
　　“那你去楼下大厅坐着去吧。”莫冬抬手指了下房门。
　　“不。”宋舟还是说。
　　莫冬没法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打地铺。”
　　自古总是谁不要脸谁无敌，所以最后宋舟还是成功地留在了莫冬的房间。
　　为了不落下欺负未成年人的口实，莫冬还打电话让前台送上来一床被子，让宋舟一半垫在身下一半盖在身上，省得万一感冒又该嚷嚷着让他负责了。
　　莫冬被宋舟搅和了这么一场，此刻头晕脑胀到不行，身体刚沾上床就直接睡了过去，来不及再想床边的宋舟。
　　等他沉入睡眠后，宋舟安静地从地上起来，坐在床边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伸出手碰了碰莫冬的头发。
　　想再摸摸他的脸，抚一抚他的手，再轻轻抱住他，可最终宋舟还是什么都没做，只那么静静看着。
　　第二天早上莫冬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刚睁开眼睛就和床边的宋舟对视上了，吓得他嗷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
　　“你不睡觉盯着我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吓人啊。”他摸了摸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脏，深呼了两口气。
　　“我刚睡醒。”宋舟从床边站起，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拧开盖递给莫冬。
　　“刚睡醒也不能这么吓唬我啊...”莫冬嗓子有些干，接过矿泉水仰头喝了半瓶。
　　宋舟等他喝完后说：“还有半个小时我就要去学校了。”
　　听到宋舟自己主动提要去学校，莫冬很是满意，以为他经过一个晚上想通了，便说：“好，那你去吧，记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宋舟站在原地没动，说：“走之前我想跟你确认一件事。”
　　莫冬抬起眼看他：“什么？”
　　“别走了。”宋舟对莫冬说。
　　“....怎么又开始说这个啊。”莫冬干脆闭上眼睛重新躺到床上，逃避和宋舟的对话。
　　“除了汾城，哪里你都人生地不熟，不管去哪儿都不会顺风顺水。”宋舟语气平稳，不急不缓地说：“还不如你就再等我两个多月，等我高考完以后我们一起走。”
　　“我不。”莫冬头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
　　宋舟重新在床边坐下，看着莫冬的后脑勺：“你就一点都没有舍不得？”
　　莫冬不说话了。
　　“当初是你说的要照顾我到高考，总不能现在就半途而废。更何况养只狗时间长了都会有感情，你跟我住一起这么久，真要走了你能忍心？”
　　“你别给我打感情牌。”莫冬扭过头冲宋舟说。
　　“反正我是舍不得你走，我会想你。”宋舟坦率承认，“你别走了。”
　　莫冬翻过身又不说话了。
　　“你口口声声总说我是小孩，那还是成年人，总不能就这么言而无信吧。”
　　“我没有言而无信。”莫冬的声音透过被子传出来。
　　宋舟说：“那就别走了，等我高考完再走。”
　　莫冬继续沉默战术。
　　“如果你担心被其他人看到误会，我们可以搬到远点的地方，或者...”
　　莫冬扭过头，打断他：“你当你家里人傻的啊？你要是不住在家里，他们肯定就知道你在跟我住啊。”
　　“那我住在家里。”宋舟下得了狠心，“等到高考结束我们再一起住。”
　　“大哥，爷，算我求你了行不行，你来当我哥行不行？”莫冬实在是对宋舟一点招都没了，真不知道他怎么就那么倔，“你干嘛非要在我这棵树上吊死呢？是，再两个多月就高考了，只要平安熬过这段时间就可以。那之后呢？我是不会跟你在一起的，不管你是未成年也好还是成年也罢，即便这样你也还是要跟着我吗？”
　　“为什么？”宋舟执拗地问。
　　“你在我心里就是个小孩啊。我怎么能跟小孩谈情说爱，那我不成变态了吗？”莫冬理所当然地说。
　　宋舟不认：“我马上就成年了。”
　　“你就算成年了在我这里也还是小孩，我根本没法拿你当成年人来对待。”
　　“你到底不喜欢我哪里？”宋舟真的不解这一点，只要莫冬喜欢的他全都会去做，莫冬不喜欢的他碰都不碰，可即使这样还是不能喜欢他吗？
　　莫冬快吐血了：“那你又是喜欢我哪里啊大哥？”
　　“全部。”宋舟垂了下眼，“全部都喜欢。”
　　“...你这只不过是一种依赖，因为已经习惯我了所以一时离不开我。以后你清醒过来会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可笑的，真的。”
　　宋舟没说话。他不认同莫冬的话，但又说服不了莫冬，只能沉默。
　　“等你以上了大学，认识了新的人事物就不会再在这里纠结这些有的没的的了。到时候你会有新的朋友，也可能会认识不错的女孩子，你会有新的人生的，没必要再跟我这个过去的人拉扯不清。”
　　宋舟未来的路还有很长，莫冬不想他步自己的后尘，变成像他现在这样无用而又平庸的人。
　　他当初就是因为一念之差导致高考失利，只能上一个本地的三流学校，才彻底失去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宋舟跟他这种已经烂在泥潭里的人不一样，宋舟还有许多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