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浪费(52)
作者:几杯
时间:2020-12-29 09:15:43
标签:都市情缘
谈少宗回答得仔细,讲完了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他好像并不需要详细向祁抑扬报备行程了,甚至在他们还处在婚姻关系中时,拎着箱子在家里的楼梯上狭路相逢也最多只知会对方一句马上要去赶飞机。
他安慰自己失言是正常的,今早睁眼到现在他的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状态,刚刚又被祁抑扬的一拍吓到。他说着话才逐渐放松一点,原本抱在胸前的两手也自然地放到膝盖上。
这个动作令祁抑扬注意到他手背上有几道新鲜伤口,好在血已经止住,而且看起来并不深。
祁抑扬想问但没问,察觉到他视线的谈少宗也没有主动解释。
电话震动声响起来,是楚助理打来想要提醒祁抑扬时间紧迫,他们应该要尽快返回。祁抑扬站起来接电话,渐渐就走远了。谈少宗看他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只以为他是赶时间登机。
机场里的人大都行色匆匆,未必能匀出时间跟偶遇的人认真道别。
谈少宗仰头靠在并不太舒服的椅背上发呆,这一天才刚刚过去一半,他却已经很想躺回床上睡一个安稳的、不被打扰的觉。他又检查了一遍手机,没有收到任何新消息和来电,这令他稍微松了口气。
他试图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到接下来的拍摄上,金洁给他准备了新代言人以前拍摄过的一些画报作品,他从随身的包里把资料抽出来。大部分照片都是特写,也的确是经得起特写的一张脸。
他翻到第 八章,视线里有一盒创可贴和一包棉签被放到那张好看的脸上。
谈少宗抬头,是他以为刚刚已经离开的祁抑扬。
祁抑扬顺势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没找到酒精或者碘伏,你先用清水处理一下。我看着觉得问题不太大,但要是飞行过程中或者落地后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找医生处理。”
谈少宗没说话,默默地拧开了那瓶水,又低头拆棉签。
祁抑扬又坐回谈少宗旁边,安静地看谈少宗处理伤口。他突然感觉到这大概是近段时间他所经历的最柔和的瞬间,一种他和谈少宗共处时少见的柔和,哪怕他们现在身处的环境其实十分吵闹,而他也完全不是能悠闲地在这里虚耗时间的状态。
和谈少宗办理离婚手续、处理公司的舆论危机以及决定出售股份,每一件虽然都是基于祁抑扬自己的选择,但每一件都很耗费他的心力。他并不后悔做出这些决定,但他也无法从由此衍生出的遗憾与不甘中全身而退。
他坐在谈少宗旁边,想要悄无声息汲取一点点力量。
谈少宗在几道伤口上仔仔细细贴好创可贴,这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问祁抑扬:“你去哪里出差?”
祁抑扬无准备,世上国家上百个,明明随口就能胡诌,他第一反应却是要遵照西服口袋里登机牌上印着的目的地回答:我本来打算跟你一起去以色列。
理智回笼,他意识到不该去讲一个未能实现的计划,否则心意也显得太虚浮。特拉维夫被排除,仓促之下他随机选择了一个:“多伦多。”
候机厅里没停过的广播终于通知谈少宗要搭乘的航班即将开始登机。祁抑扬站起身同谈少宗告别:“我的航班应该也快开始登机了,运气不好,要搭摆渡车。”
谈少宗也起身,他把剩下的棉签和创可贴揣进了衣兜里,滞后地跟祁抑扬说:“谢谢。”
“谈少宗,”祁抑扬语气像有什么话要嘱咐,郑重地叫了他名字,“在国外安全第一,要是有不好处理的事情就联系我,也许我帮得上忙。”
“我知道,”谈少宗说,想起什么又补充:“差点忘了,前天岑阿姨给我打电话,她说今年在家庆生,让我提前把时间空出来。”
因为又止纷纷扰扰的事情祁抑扬名正言顺躲过好几次家庭聚会,他虽然知道自己母亲一向有庆祝生日的习惯,但今年却还没来得及跟她确认有什么具体打算,没料到岑美伦先通知谈少宗。
“抱歉,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家里讲我们的事。如果你觉得困扰,不用勉强。”
谈少宗打断祁抑扬:“我答应了她我会去。”
第二次登机广播已经播过了,金洁见谈少宗仍然站在显示航班出港信息的大屏前,走过去疑惑地问:“再不上飞机就要被点名了,你在看什么?怕走错登机口吗?”
“你看到飞多伦多的航班信息了吗?”
“多伦多?”
金洁虽然不明白谈少宗何出此问,还是尽职地迅速进入助理角色跟着谈少宗一起认真看屏幕上滚动的航班信息。
电子屏幕上八页国际出港航班信息循环了一遍,一行一行看下来,未来四小时内并没有任何一架飞机会飞向多伦多。
金洁回答谈少宗:“有吗?我好像没看到。”
谈少宗似乎并不在意答案,他笑着拉过金洁身边的登机箱:“走吧,登机了。”
抵达特拉维夫的第二天晚上,谈少宗在第一个外景地见到了温宜霄。
金洁已经反复替谈少宗补课过温宜霄的背景资料,这个还很年轻的男明星如今人气高得离谱,更难得的是粉丝业内品牌方都喜欢他,既不缺人气也不缺资源。金洁截图了社交应用里他的粉丝对这次封面拍摄的期望,细微到希望后期制作时不要处理掉他脸颊上的小痣。
亲眼见到了,谈少宗承认温宜霄是非常理想的拍摄对象。他看起来并没有突然得势后的浮躁和倨傲,一进来就礼貌地同谈少宗问好,对待工作人员也十分客气。
造型师来跟谈少宗初步沟通了这场拍摄的妆发想法,品牌方提供的服装很夸张,妆容因此也被设计得很出格。温宜霄很安静地坐在旁边等,谈少宗回头看他一眼,突然提出想让他先不换装也不化妆用最自然的态度试拍几张。温宜霄的经纪人答应了,只要求不公开传播。
谈少宗很久没有对拍摄这么上心过,试拍两张见温宜霄西服外套领口有道明显褶皱,走近了亲自替他整理,顺便指点:“手放松一点,插兜的时候不要握拳。”
他视线移到温宜霄手上,一下子注意到他西服袖口的设计师标签还留着。
谈少宗问他:“为什么不拆掉这个标签?”
“袖子上这个吗?西服太贵了,而且在公开场合几乎不会重复穿,自己掏钱买实在不舍得。这是公司帮忙借的,回国就要还,一分一毫都不敢乱改动。”温宜霄诚实回答。
这是个很站得住脚的理由,温宜霄的坦荡反而令问出这个问题的谈少宗不自在。
他本来只是试图证明祁抑扬并不是那么特别,没想到他认识的不剪外缝袖标的人仍然要划分为三类:不懂要剪、懂但不能剪、祁抑扬。
之后的拍摄中谈少宗没再跟温宜霄有过多余的闲聊,他对这位当红明星的好奇似乎仅仅止步于不剪袖标的理由。温宜霄的经纪人见谈少宗态度算不上热切,以为是自家艺人哪里做得不对,私下找到金洁打听。金洁心想她自己也还没闹明白谈少宗为什么前一阵儿开始突然对拍摄对象们变得冷淡,但现在直接被合作方问起来她又不好搪塞,毕竟跟温宜霄的经纪人交好就约等于跟温宜霄本人交好,于是找了一个不得罪人又还算可信的解释,说谈少宗已婚,怕媒体乱写因而在工作场合比较避嫌。
最后一场拍摄结束后安排了聚餐。大中午就开了不少酒,谈少宗兴致一般,喝得不太多。你来我往的敬酒场面变得混乱之后他换到了最不起眼的一桌,眼尖的经纪人带着温宜霄过来敬酒。
以温宜霄如今的人气和前途,他其实根本没必要讨好谈少宗,因此这杯酒谈少宗不好推拒。
经纪人的场面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来电打断,他走远了去接电话,留下温宜霄。
温宜霄在谈少宗对面坐下,把酒杯放在桌上,在一片吵嚷中跟谈少宗讲:“我很早就知道你了。”
谈少宗点点头,他多多少少算个公众人物,温宜霄认识他也不奇怪。但他下意识觉得温宜霄讲这句话应该有什么别的用意,至少并不只是要传递一个客观事实。联想到那天他穿来的西服外套上留有的袖标,谈少宗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遇上了第二个丛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