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明白了。
鹿之难睫毛颤抖,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呢?
谢谢?这两字太轻,配不上易故如此用心的作为。
不必?这两字太冷, 当不起易故这般滚烫的用心。
鹿之难从未觉得他的词汇量是如此贫瘠,思来想去也拼凑不出一句能说出口的句子,最后只能归咎于语言太浅薄, 配不上他易老师。于是只能微笑, 他从未笑得这么轻又这么用力, 笑得眼眶鼻尖都泛红。
易故见了却瞬间慌了神,下意识想抬手为他擦眼泪, 那两汪盈盈秋水濡湿浓密眼睫却并不往下滑落, 配上真诚明媚得不得了的笑容让他无处下手,易故手足无措,只好收回手局促又细致地继续为他捂膝盖。
“小鹿……你不用勉强自己独自忍耐, 膝盖痛我们就休息,不想笑我们就不笑……好吗?”
易故蹲着,手放在鹿之难膝盖上,仰头眼神认真又怜惜地看着他的眼睛,身后是无边夜色与忙碌人群,他温柔地将他们与他隔开,虽然本意是在为他暖膝盖,但这一幕,无端让鹿之难想到他的喜欢趴在他膝盖上的小狗勾。
没有人可以拒绝小狗勾请求的眼神,鹿之难笑容灿烂点头。
如此反应,易故一时竟不知道鹿之难是真的听进去了,还是只是礼貌性点头。
毕竟,他喜欢的人是一个总是自己委屈自己,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的优秀演员。
“你……你们这是在干啥?”安频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换下威亚衣,刚喝了一口水和助理交代了两句话,一转头就看到如此刺激的画面,当即便起范儿了,表情夸张声音震惊,“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就这样动手动脚……不好吧?”
指着两人的小手指头颤颤巍巍,脸上却冲易故挤眉弄眼——好兄弟,可以啊!抓住一切机会上位!你不成功谁成功!
只想安安静静帮小鹿暖一暖膝盖,并没有其他想法的易故:“……”
有的时候,他是真的想把这倒霉孩子送走:)
被安频这一打岔,鹿之难刚被易故安抚放松下来的情绪再度紧绷,脚一动就想往后缩。
易故手上用力,稳稳当当将好不容易捂热的膝盖控制在手里,知道小鹿脸皮薄,他体贴地不看小鹿,只是手指轻动一边按摩揉捏膝盖,一边对安频道:“别乱起哄,小鹿老师的膝盖受过伤,不能受冻,刚才在城楼上被冷风吹太久,我给他暖一暖。”
这是正经事,安频也连忙收敛起脸上表情,凑到鹿之难身边连珠炮一样发问:“啊!那严重么?小鹿老师你现在还痛不痛?刚才ng是不是就是因为膝盖痛动不了?光靠这样手动按摩有用吗?要不要揉点药酒贴点膏药啥的?暖宝宝行不行?”
鹿之难:“……”你的关心我收到了,你的问题我不知从哪儿开始回答。
估摸着两边的温度差不多了,水杯没有刚开始滚烫,鹿之难的膝盖也被捂得温热,易故便将拧紧了盖子的水杯贴到鹿之难膝盖上,缓缓滚动,并时刻关注鹿之难的表情:“这个温度可以吗?要是太烫了的话我们就在杯子外面再裹层毛巾……”
你直接用手拿水杯都没说烫,我还隔着两层衣服呢,怎么会被烫到……鹿之难心里存着事儿,轻轻摇头,下意识便说了实话:“手术以后就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只是不能受冻,降温下雨偶尔会酸胀刺痛,其他时候就没那么敏感,你不用担——”
易故的神情越来越凝重,鹿之难卡顿了一下,莫名有些心虚:“其实恢复得很好,医生都说是医学奇迹来着……”
从被判死刑的终生与轮椅拐杖为伴,到直接一百八十度急转弯恢复得能健步如飞完全不影响日常工作生活,他的主治医生都把他作为优秀病例写到履历上增添光彩了呢。
易故并没有被安慰到,表情更难看了,抿紧了唇一下一下给他揉膝盖。
“医学奇迹?”惨遭无视的安频已经习惯自我和解,并学会抓取重点,“那得伤得多严重啊?小鹿老师你都遭遇了啥啊?”
鹿之难瞟了沉默不语自顾自给他揉膝盖的易故一眼,话说得含糊不清,生怕刺激到体贴温柔但情绪似乎不太稳定的易老师。
“额……说严重也不严重,说不严重也确实……反正就是一场舞台意外,就……不小心把膝盖摔了。”
安频看了身后黑压压阴影都快实体化,冷气儿不要钱一样往四周扩散也不影响继续按摩揉膝盖的他易老师,直觉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他挠挠头,疑惑开口:“严重就严重,不严重就不严重,什么叫说严重也不严重啊?你搁我这儿说绕口令呢?”
鹿之难:“……”
这破孩子怎么这么爱刨根问底呢!不懂大人开始说绕口令就是不想说实话的意思吗?没看见你易爸爸的脸已经黑了吗?他那意外那么血腥,大咧咧说出来要是刺激到敏感脆弱易老师怎么办!
“高空坠落导致膝盖粉碎性骨折。”一直垂着眼睛认真为鹿之难揉捏膝盖的易故突然开口,然后他抬起头来,笑容勉强,“抱歉,我……”
“易老师怎么知道?”鹿之难惊讶极了,那意外发生时他还只是位小小的、没什么人关注的舞蹈演员,伤好入圈后也从未在人前提起过这事,既没有为了买惨写进他的个人简介,也没有录入百度百科增添谈资,按理来说除了他身边亲近的人外应该没人再知道——
对上易故那双满是疲惫却依然明亮的含情眼,鹿之难突然福至心灵,脑海深处浮光掠影飞快闪过一个熟悉而又朦胧的影子:“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易故眼睛更亮了几分,矜持而又迫不及待地点头。
鹿之难:“……”完蛋!这布灵布灵小眼神太闪亮,直接把他脑海里本就不甚清晰的影像闪没了!面对这样一双充满期盼的真诚漂亮眼睛,他要是说自己忘记了……是犯罪吧?绝对是犯罪吧!
啊啊啊啊到底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呢?学校?比赛场?剧院?舞台后台?还是医院餐厅超市水果摊……这根本不合理嘛!他要是和易老师这种等级的大帅哥面对面见过,就算只是打个照面就擦肩而过,他也肯定会留下深刻印象!
……然后将这张脸列入‘女娲炫技精美手办’行列时不时从‘精神相册’里拎出来欣赏一二,怎么可能一点也想不起来!
易故有点失望,但还是贴心提醒道:“春风剧场,甜牛奶,还有……双色郁金香。”
鹿之难:“?!!!”
吃瓜安频左右看看,语气十分不可思议:“我以为你俩是一见钟那啥,见色起那啥……结果拿的竟然是久别重逢破镜重圆剧本?”
易故纠正:“我们的镜没有破,也不会破,一直圆着呢。”
安频:“……哦。”宁看小鹿理你吗?
小鹿已程序紊乱,勿cue。
……
凌晨三点,拍摄结束,鹿之难拖着浑浑噩噩仿佛被灌了浆糊的脑袋与满身持续发热的暖宝宝艰难回到酒店。
膝盖上的旧伤因为抢救‘养护’及时到位,倒是没怎么给他罪受,可心灵上的震撼却久久挥之不去。这种时候自己一个人憋着是大忌,必须要挑一个幸运朋友排解!
洗漱完毕,鹿之难把自己送进软乎乎被窝后一秒都不带犹豫地点开了和沈小王爷的聊天页面。
鹿真的好难:!
鹿真的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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