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付东流(年下)(7)

　　那一刻顾北可以肯定，他喜欢自己，非常喜欢。
　　夜色为幕，炸出万丈光芒，顾北逆流挤过人群，冲着那抹瘦弱身影狂奔而去，他眼睛闪烁异彩流光，所有心事随着烟花倾泻，豁然开朗。
　　什么依赖习惯，什么血缘兄弟，所有的这一切，都比不上顾年有生机得活着。
　　他不想再去花时间了解自己理不清的心思。
　　既然舍不得，那就抱在怀里，好好宠着。
　　人潮声再次涌入耳朵，顾年忍着眼泪，颤抖地拽住顾北的衣角，他想扑倒顾北怀里大声哭喊，想把责任推到他的身上，任性得责备他为什么不紧紧拽住自己，可他怕的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额间蓦得一软，温热轻柔。
　　他怔怔地瞪大眼睛，眼眶里面的泪水悄然滚落，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是对他期待已久的回应。
　　顺着人群走出园区，顾北带他拐到一条安静的小路上等着王杨他们。
　　夏夜阵阵凉风，不燥不热，路上行人不多，飞蛾在昏黄的灯光周围盘旋飞舞，他想发出声音，可又紧紧地咬住下唇，顾北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的发旋：“手机掉了？”
　　顾年呜咽地点头。
　　“没事，明天我陪你去买。”
　　见他不说话，顾北无奈地揉揉他的头发：“怎么了？”
　　顾年抹了一把眼泪，委屈地说：“你亲我。”
　　顾北无辜地点头承认：“嗯。”
　　“你为什么亲我，你喜欢上我了吗？”顾年紧紧攥着他的手腕，急切地问：“你喜欢上我了吗？”等不及他回答，又赶忙说：“你亲我，刚刚你亲我了，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顾北问。
　　“所以……所以你要和我在一起，你要和我谈恋爱！”
　　顾北想了想：“可是我答应你不会早恋的。”
　　被这个回答得堵得眼圈一红，顾年只能任性地说：“你……你亲了我……你就要和我谈恋爱。”
　　看他恢复了往常的模样，顾北突然笑出声来，他因为担忧失衡的心跳终于平复下来。
　　月影摇曳，沙沙风声晃动着葱郁枝丫，没有刻意裁剪，没有精心修饰，就这么随意得，映在墙壁上，映在深巷中，映在他灿若星辰的眼睛里，将人搂在怀里，轻声说：“我可能，还不清楚对你是喜欢，还是习惯，也不知道，是该爱你，还是该推开你。”
　　“可我知道，我心疼，我不想你难过伤心，也不想你为了这件事情挣扎煎熬，所以……”
　　顾年紧张地问：“所以什么？”
　　“所以我答应你。”
　　没有一丝犹豫，直接敲打在顾年的心尖上，他脑海里匆匆走过这么多年，无论什么时候，无论自己多么任性，顾北都会无条件的宠着他照顾他。
　　十三岁到现在一直彷徨不安没有着落的心，在这个瞬间，终于安定了下来，他不是没有想过离开，他救过自己，可一点用都没有，徒劳许多，最终发现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离开，同性兄弟不行，血缘伦理更加不行，他紧紧的搂住顾北的腰身，眼泪止不住得往下流，从小声压抑的呻吟渐渐变成声嘶力竭的哭喊，他要把所有的委屈伤心，担忧害怕，全部发泄了出来。
　　王杨几人和他们汇合，商量决定一起走路回去，他哭红的眼睛在别人眼里实在正常，顾北拉着他落在队伍后面，明明像往常一样牵手，可他知道，那变得不一样了。
　　暑假过了大半，王杨的行程列表也进行的七七八八，他爸给足了他疯跑的时间，终于下了最后通牒，让他回去补课。
　　“我觉得我爸就是看不明白，你们说我是学习的那块料吗？还指望我上个国家一等学府？这种时候就应该放任我做只自由的小鸟，享受着青春时光，在天边快乐的翱翔”
　　刘禹飞不赞同：“其实这个时候努力些，还是可以考上不错的大学。”
　　王杨叹气：“我有北哥一半的脑子就好了，不过幸好我爸有钱，你们随便考，大学四年肯定跑不了咱们几个，哎对了，顾年成绩也很好，大学他准备跟你考一起吗？”
　　“嗯，具体看他去哪。”顾北看看时间起身上楼：“你们也早点睡，明天还要回去。”
　　他洗完澡出门倒水，被王杨碰到，抓着聊了半天，回到房间顾年还没洗完，等了一会，总觉得时间有些过长，走过去敲敲门，问：“顾年？”
　　回应他的只有偶尔传来的隐隐喘息，顾北皱了皱眉：“顾年，怎么了？”
　　突然一声闷响，像是身体摔倒在地面上，顾北心中一急，不管不顾地抬起长腿踹了上去
　　磨砂玻璃碎了一地，顾年赤裸着全身坐在浴垫上面，他脸上带着水汽晕染过的红晕，眼角挂着一滴眼泪，要落不落，双腿来不及并拢，中间挺立着一个裸色的可爱玩意儿，他怔怔看着顾北，紧紧攥着手上的东西，微微颤抖。
　　顾北楞在原地，不知道是该出去，还是该把他扶起来。顾年见他不动，委屈地问：“你干嘛吓我？”
　　顾北轻咳一声，还是走到了他身边：“我不知道你……”刚要伸手扶他，却被猛地拉住，顾年仰头，喉结上下滚动两下，直白恳求道：“顾北……你帮我吧。”
　　“你帮帮我吧……”腿间的玩意儿流着透明液体，微哑嗓音带着淡淡哭腔，顾年干渴难耐，舌尖不停地舔舐水色唇边，朦朦胧胧的眼中看起来可怜兮兮，可眼底深处却藏着一抹诱惑人心的奇异光彩。
　　浴室满地湿滑，顾北把人抱起来，放在浴缸边缘坐好，他半蹲着，听着绵绵恳求，犹豫了一会，终于把手覆了上去。
　　顾年像是终于寻找到了水源的旅人，急切地扫过他的耳后，侧脸，最后落到双唇上，贪婪舔舐，顾北扣住他的手背，轻启牙关，让那条软腻的舌头钻进他的口中，肆意搅动。
　　细腻水声回荡在空旷的浴室里，青涩又激烈，顾年吮吸着期待已久的甘甜津液，发出满足的喘息，舒爽的感觉让他全身酥软，紧紧攥着的拳头，隐隐有些松动，顾北像是发现了什么，勾住他舌尖更加深入纠缠，覆在手背上骨节却缓缓撬开他的掌心，不动声色地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气息越来越急，顾年离开他的唇舌喃喃呻吟：“顾，顾北快点……我好舒服……你弄的好舒服……”
　　顾北盯着他的眼底低哑问道：“手里藏着什么？”
　　“嗯……？”顾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赶忙攥紧拳头，可发现手心空空，里面的东西早已不知去向。
　　腿间的玩意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黑色布料温柔包裹，透明液体从里面渗出一片，连着顾北来回摩挲的指腹黏黏答答，看起来羞涩含蓄又满是色情。
　　顾北嘴角突然勾起，眼底深处带着一丝说出的狡黠得逞：“这么喜欢我吗？”
　　快感随着沙哑的询问一起袭来，他全身颤抖，红着眼睛不断地点头：“喜欢，喜欢喜欢喜欢，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
　　剩余的假期，两人没做什么计划，只能像以往一样窝在家里打打游戏看看书。
　　顾北拿着手柄认真操作时，怀里突然挤进来一个人，顾年靠在他胸口，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翻开手里的书。
　　从王杨家回来开始，顾年每晚都会抱着枕头去他的房间，白天有机会就钻到他的怀里，躺在他的腿上，变倒是没变，只是更加明目张胆，理直气壮地粘着他。
　　那晚之后，顾年觉得自然而然，顾北也没有去刻意回想，不过他一成不变的感情，似乎因为这个意外，掺杂进来些不一样的东西，虽然不太明显，但隐约可以感受的到。
　　顾年看完最后一页：“这本书好像出了第二部 ，下午我们去书店买回来吧。”
　　“行。”
　　过了下午三点，两人才一起出门，书店客人不多，顾年目标明确直奔第二部 的书架，本来想买完回去，顾北却带他找了个位置坐下：“在这边看会儿吧，晚上吃过饭再回去。”顾年想了想，点头同意。
　　书桌上面有一盒试玩的复杂拼图，顾北见他看得认真，闲着无聊拿过来自己研究，空气中静悄悄得，只有淡淡书香和偶尔翻动的书页声。
　　“老三，老———三！”夸张拉长的气声从旁边传来，顾北抬头，看到一个穿着牛仔裤白T恤的高个子男生站在他们跟前。
　　男生冲他一乐，小声问：“弟弟？还记得我不？”
　　顾北笑着点头：“成临。”
　　“嘿嘿，好记性。”成临十分自来熟得坐在顾年身边：“第一次见你还是初一，这转眼就要高三了，来来透露一下，你咋变这么帅了呢？”
　　顾北捏着手上的拼图，小声跟他交流：“你也很帅。”
　　成临摆手：“比不了比不了。”转头又看向顾年：“老三，看啥呢？”
　　顾年没理他，把书放在桌上，站起来对顾北说：“我去卫生间，回来就走吧。”
　　成临探过头去看看书名：“我们老三真是万年不变的沉默寡言。”
　　顾北指尖夹着一小块拼图来回翻转：“他在宿舍排行老三？”
　　“对啊，我是老大。”说着拿出手机，对照书名存了下来，又转头看向顾北：“老三这个暑假都去哪玩了？”
　　“没去哪，远郊的同学家住了几天。”
　　“我就知道他肯定宅着哪都不去，哎弟弟，这本书主要讲的什么？”成临指着顾年的书，神秘兮兮地问：“你给我剧透一下。”
　　“嗯？这本吗？”
　　“对啊。”成临眼睛一闪一闪地看起来挺期待。
　　顾北熟悉这样的眼神，他在学校见过很多，把手上的拼图放在该有的位置，脸上始终带着一丝笑容：“是一本关于丛林探险的书。”
　　成临惊异：“看不出来啊，我们老三竟然喜欢这种类型。”
　　又拿起一块在手中翻转：“嗯，据说是在作者最失意的时候创作出来的，这点顾年可能都不知道。”
　　成临挺激动：“那你偷偷告诉我！”
　　顾北仔细研究着拼图，缓缓开口：“听说作者本身是个同性恋，由于和最好的朋友告白遭到拒绝，被朋友厌恶嫌弃，差点闹的人尽皆知，后来分道扬镳，心如死灰，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寻死，不小心误入丛林。这本是他去世后留下的手稿，最近才被改编发行，顾年很喜欢。”说完按下最后一块，抬头看着成临：“成临哥可以买回去翻翻，挺好看的。”
　　成临听他说完，眼神里耸动的小火苗像是被扑灭了些，他掩饰性地咳了咳：“我一会去买。”
　　从书店出来，顾年牵着他的手问：“你为什么叫他成临哥？”
　　“他是你的同学，这是礼貌问题。”
　　顾年有些不满，又问：“卡罗路森真的是同性恋？”
　　“卡罗路森？”
　　“这本书的原作者啊。”
　　“哦，对。”
　　“你怎么知道？你只看过几眼而已。”
　　“八卦论坛上看到的，晚上吃什么？”
　　“嗯……妈妈之前带我们去的那家海鲜店吧。”
　　高三开学，课程安排瞬间紧张起来，顾北还好，老师对他没什么要求，保持现有水准，想学就学，但顾年的学校就要严格很多，寄宿中学本就封闭，进入最后的冲刺，更是连两周一次的休息，都换成了一月一休。
　　顾年受不了这么长时间见不到顾北，周六不上自习，站在宿舍楼下委屈地打电话：“我想转学。”
　　电话对面有些吵闹，顾北换了一个安静的地方问：“明天几点下课。”
　　“四点半……你在干嘛？”
　　“和王杨他们打球，明天我去看你。”
　　“可是我想转学，我两周没见你了，我想回去。”
　　“已经高三，再坚持几个月。”
　　“我不要。”
　　“听话。”
　　顾年眼圈一红：“我不要，我想转学，你为什么不让我转学？你不想见到我吗？你不想我吗？爸爸又不是没有办法，我想回去。”
　　话筒里传来王杨的呼喊：“北哥到你了！！”顾北把手机拿开一些：“你们打，我先走了。”又贴近对顾年说：“这么久都过去了，最后几个月不能坚持吗？”
　　“你让我怎么坚持，你不让我回去是为什么？你在躲我？我们，我们现在是恋爱关系，我……我想见你了，我要见你！”
　　顾年提着运动包，拦了辆车，捂住电话说了个地名，随后又听着满是哭腔的顾年说话，他任性的想要转学，顾北每次把话题扯开，又被他拽了回去，两人就这个问题说了将近两小时，顾北无奈地问：“你们学校今天是不是不让外人进？”
　　“嗯。”
　　“那你现在往宿舍楼，南边的那堵墙走。”
　　“南边……”顾年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拿着电话跑了过去：“你在哪里？”
　　学校为了避免翘课现象，在宿舍周围建了四五米高墙，顾年仰头急切地问：“你在外面吗？”
　　顾北笑着不答：“你是不是想见我。”
　　“想！想见你！”
　　“那你先答应我，不许再提转学的事情。”
　　顾年眼圈通红：“你威胁我？”
　　顾北回答的果断：“嗯，你如果想转学，我现在就回去了。”说着脚步声起，真的像是要走的样子。
　　“别走！不许走！我不转学了不转了！”
　　“真的？”
　　“嗯……你，你在外面吗？你能进来吗？”
　　顾北“嗯”了一声：“看到墙角那颗槐树了吗？盯着它，不要眨眼睛。”
　　手机对面嘟嘟一串忙音，顾年快步走到墙角下面，他死死盯着那颗茂盛粗壮槐树，树杈晃动几下，像是有人用力摇晃，树叶沙沙作响惊得夏末蝉鸣更加响亮，顾北借着树干灵活利落地攀上了墙头，他蹲在上面，冲着顾年摆手：“说好了，不许再提转学的事情。”
　　顾年怔怔地看他，眼泪不声不响地掉了下来，他舍不得错开眼睛，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
　　顾北对着他笑：“别哭，隔了这么远，我擦不到眼泪。”看他直愣楞的，又说：“我今天不走，住你学校附近，明天早点过来接你下课，好不好？”
　　学校周围有一家供学生家属住宿的酒店，顾北住了一宿，第二天下午起来搜了搜附近的美食，时间还早，他提前出门去学校附近转了转。
　　宽阔的道路两旁没什么行人，他顺着一排排高大的洋槐绕着校园外围走走停停，远处隐隐有个人影过来，他站住脚步看了几秒，待人走到跟前，叫道：“成临哥？”
　　“顾北？你怎么在这儿？”成临手上抱着书，想了想：“啊，你来找顾年吧。”
　　“嗯，成临哥没上课？”
　　“别提了，有个同学住在附近，最近生病不能上课，老师让我提前出来给他送个笔记。”
　　“这说明成临哥成绩好，老师觉得耽误你的时间没什么关系。”
　　成临叹气：“我真的不想帮忙，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了老师我很乐于助人的印象。”说着直接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算了，还有一个小时下课，回去直接吃饭好了，你坐这儿跟我待会儿。”
　　顾北点头坐在一旁，成临似乎有些心事，看起来没有上次见面时的神采奕奕，他大概知道问题所在，那天注意到成临看向顾年的眼神有些不对，只是想简单试试成临的心思，结果，一击即中。
　　成临拿着手里的书本，有些烦躁地翻了翻：“我真的不是乐于助人，我只是想单独照顾你……”
　　“嗯？”
　　“没事。”成临赶忙住口，过了几秒又看似八卦地问：“弟弟交女朋友了吗？”
　　顾北摇头：“没有。”
　　“你这么帅，居然没有女朋友？不科学啊。”
　　“是顾年不让我早恋。”
　　提到顾年，成临眼睛一亮：“哈哈，他对你这么严格啊？还挺有哥哥样的嘛。”说完靠在长椅的椅背上面：“我最近有个问题，嗯……不是我，是我的朋友，问了我一个问题，让我很困扰。”
　　“什么问题？”
　　成临想了想反问：“弟弟是怎么理解习惯和喜欢的？”
　　顾北怔住几秒，笑着皱眉：“这个，我真的不懂。”
　　“其实我最近似乎弄明白了，我……我朋友喜欢一个人，最开始只是看到那个人打电话或者从家里回来眼睛会红红的，看起来很新奇，后来看到那个人偶尔打完电话又在擦眼泪，又觉得有点可怜。”
　　“我朋友在宿舍最大，就想帮他融入集体，那个人沉默寡言很不好相处，在班上始终孤孤单单，我朋友主动跟他说话聊天，虽然基本得不到回应，可慢慢的这种相处模式似乎变成了一种习惯，只要看到他，就会觉得很开心，会想尽一切办法找他搭讪，如果得到只字半语的回应可以高兴好几天。等朋友意识到喜欢上那个人的时候，自己也吓到了，他其实并不是同性恋来着。”停顿几秒又说：“于是他从头开始整理自己的感情，发现所有点点滴滴的相处变成了他每天习惯，而这种习惯渐渐的就变成了喜欢。”
　　顾北沉默听着：“是习惯了，喜欢他？”
　　“是啊，习惯了找他说话，习惯了帮助他，虽然他什么都不需要，可除了那个人，完全不想去帮助别的人，结果因为太过殷勤了，给老师同学造成了他其实很乐于助人的印象。”说着又小声嘟囔：“我明明只想对他一个人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