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漫长(14)

　　周璟深吸一口气，心道自己这个年纪周德胜也不会做出什么过激举动，索性将门拉开，低沉下声音，“有什么话进来说。”

　　周德胜点燃一支烟，大摇大摆地跨步走进去，那女人紧随其后，经过周璟时，双眼在他身上不住地打量。

　　周璟浑身涌起一阵恶寒，跟在他二人身后移步进了客厅。

　　“家里的茶水在哪？真是越长大越没眼力见。” 周德胜坐在沙发上，将烟灰随意朝着地上一弹。

　　周璟走到两人对面，也并未打算去倒水，而是问道：“三年间这是第二次见面，总不能您只是来看我的吧。”

　　“嗬……” 周德胜深吸了一口烟，望向身旁女人一眼，“几年前你和你妈搬家时变卖的那套老房子……”

　　周璟脸色忽地沉下，开口打断：“那是我外公的房子，遗嘱中也明确表示留给我妈，她怎么处置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周德胜似是一怔，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唯唯诺诺的儿子会这般顶撞他，面上不由染起几分怒色。

　　“我既然还能喊你一声爸，就心平气和同你说明白。” 周璟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顿道：“你和我妈和平离婚，保证不再来纠缠，以后你和谁结婚和谁生活与我们母子再无干系。”

　　“操，你小子翅膀变硬了！还敢和老子提条件？” 周德胜起身踢开茶几，巴掌朝着周璟脸上扇去。

　　周璟抬胳膊挡下，沉声咬牙道：“再把我打一顿，好让我去报警么？在庭上若是曝出你在婚内出轨这一条，到时别说分割财产，我妈还可以对法院请求损害赔偿！”

　　周德胜愣了愣，他原本只是想从这母子两人身上多捞些钱，周璟这番话反倒教他起了些顾虑。

　　“周德胜你好了没？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呐。”

　　红衣女人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周德胜恼羞成怒将周璟一把推开。

　　巨大的惯性使得他不住朝后退去，周璟一声闷哼，后腰猛地撞在电脑桌的边缘处，俞修的课本散落一地，连带新买的花瓶也应声掉在地上。

　　四分五裂，水洒了一地。

　　“离婚财产确实由法院那方判决，但你是不是也要应尽一下做儿子的义务？” 周德胜偏头将烟头吐在地上，瓮声道：“你要是不给，我就找你妈去商量。”

　　周璟瞳孔蓦地一缩，急切说道：“你别去打扰她，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周德胜笑了笑，环顾一眼房内四周，随后踢翻脚边的垃圾桶，“反正知道了你住在哪，这事回头咱父子俩人好好的商讨商讨。”

　　周璟没去应他，手指紧抓在电脑桌的边缘处。

　　周德胜揽住女人朝外走去，嘴里仍不停骂骂咧咧，听他二人应当是到了走廊，周璟这才动身去关房间的门。

　　“周德胜，你到底能不能要到钱？你还想不想娶我了？”

　　那女人尖锐的声音皆数传在周璟耳朵里，他关门的动作蓦地止住，指节用力抓在把手上。

　　周德胜笑了两声，哄劝那女人道：“你别急啊菲菲，财产有我一份，那小子的性格我最清楚不过，他敢不给老子赡养费，我就让他母子二人不得好过。”

　　“切，瞧你那点能耐。” 女人朝着周璟的方向望去几眼，压低些许声音，“真别说，你那儿子模样倒是长得不错，就是和你一点也不像。”

　　周德胜调笑道：“指不定他妈和哪个野男人厮混生的，是不是他都得养老子，老子才是他爹。”

　　周璟下意识折回客厅，从地上拾起一块花瓶碎片冲了出去，周德胜却和那女人已经上了电梯。

　　若这两人还在眼前，或许他真会拦不住刚才的自己，周璟低头喘了口粗气，握着碎片的手越发的紧，直到有股液体沿着指缝缓缓朝下滴落。

　　他站在原地发了会呆，默默转身关上房门，几乎是在关门声响起的刹那，一股强烈的恶心在胃中翻腾起来。

　　周璟扔掉手中碎片，旋即捂着嘴极快冲向了浴室……

 

第17章 我可以是

　　作者有话说：

　　胃中莫名泛起了这阵恶心，周璟趴在洗手台上吐了好一会，直到喉头发紧，胃中阵阵犯着抽搐。

　　镜中的自己眼圈泛着红，眼睫上还沾着几滴眼泪，却好似方才大哭过一场。

　　他盯看着镜子垂眸无力一笑，并非叹息命运对自己的不公，反倒隐隐痛恨自己这般年纪仍在周德胜面前无力对抗。

　　即便尝试过用强硬的办法解决，却也只是换来更多的纠缠不休。

　　房门这时传来插钥匙的响动，一定是俞修刚刚考完试回来，周璟忙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试图掩盖脸上令人不安的痕迹。

　　“哥，我回来了。” 俞修平常一般打开房门，带着解放的愉悦将鞋袜甩在鞋柜前。

　　“嗯，回来就好。” 从浴室传来周璟的回应，隐隐带着些许沉闷。

　　俞修并未过多在意，依旧开心的和他分享事情，“考试前我还担心有两道类型的题是没有复习到的，结果等发下试卷一看……”

　　他说到这声音戛然而止，笑容也有些僵住。

　　视线投落在浴室门口带血的瓷片上时，俞修呼吸不由一滞，也顾不得去找什么拖鞋，光着脚直接冲进了浴室。

　　“哥？发生什么事了？” 俞修紧张地看向他，却觉好像哪哪都不对劲，尤其周璟的那双眼睛像是昭示刚刚哭过。

　　周璟勉强扯出一笑，声音仍带着些沙哑，“我没事，刚刚…… 我爸他来了。”

　　俞修猛然想起进入电梯时出来的一男一女，怪不得那男人瞧着甚是眼熟，总觉在哪里见到过。

　　“他是不是来找你麻烦了？” 俞修扳过他肩膀，盯着周璟紧张地问道。

　　看他着急上火的模样，周璟心间反倒有种宽慰，只是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没什么，就是他和你阿姨离婚的事，有些不明白的过来问我。”

　　“离婚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他……” 俞修情绪有些失控，看到周璟那只流血的右手时，只觉理智被怒气一点点冲散，“手呢？手又是怎么伤到的？”

　　周璟避开他目光，解释道：“客厅你买的花瓶不小心被我打碎了，我想去收拾结果不小心划到了手。”

　　俞修放开他转身出了浴室，大跨步走进客厅，空气中依稀残存着劣质香烟的气味，电脑桌前也是不堪入目的一片狼藉。

　　若要说没发生过什么，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他打了你？” 俞修声音难掩的怒意，低骂一声便要作势追出去。

　　“俞修！” 周璟忙伸手扯住他手腕，半个身子挡在他面前，“没有，我都快三十的人了，哪能白着再挨他的打。”

　　“那我去报警，我的东西被他损毁，这样总可以了吧。”

　　周璟拉住他胳膊，着急地摇了摇头，“报警对他也没用 ······”

　　俞修试图挣开他的钳制，挣扎中胳膊不甚碰在了他腰上，周璟一声闷哼，面上溢出痛苦的神色。

　　“你 ······” 俞修动作蓦地止住，不确定他哪里还受了伤。

　　只是心中既愤怒又心疼，他想全力去爱惜的人，他想捧在心尖的那个人，却还是看他受了伤害。

　　俞修突然回忆起小时候，那时周德胜出现的次数还算频繁，只不过他每次出现都会给那个家带来无休止的争吵与痛哭，俞修亲眼目睹过，周德胜高高扬起皮带，像是对待牲畜一般抽打在周璟身上。

　　所以年幼的他不知生出何等勇气，在周德胜面前拼命张开手臂，死死不肯让其再碰周璟一下，周德胜自然也不敢碰他，毕竟俞修的父母并非是他能惹的。

　　“俞修……” 周璟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间蓦地涌起酸涩，眼眶也有些湿润，“这事，哥自己有能力解决，不能牵扯到你身上，你就听哥的话好吗？。”

　　他手指紧攥着俞修的袖子，生怕无辜之人和周德胜再扯上什么关系，他那父亲自己再清楚不过，无赖，混蛋，哪一样不和那人既符合又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