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溥心,你会原谅我吗?”
“会。”
“宋溥心,你会爱我吗?”
“会。”
“宋溥心,你不要骗我。”
“嗯……”
司泽一遍又一遍地问他这些问题,每听到一个肯定的回答,胃里心里就翻腾起酸楚的情感,他将宋溥心搂在怀里温柔地亲吻,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让他感受自己的心跳。
他的心门彻底为宋溥心打开了,好像连他自己都觉得新奇,里面柔软得一塌糊涂,泛着暖暖的光,从未有人踏足,他迫切得想要宋溥心进去看一看,只要看一眼,他都觉得幸福。
而宋溥心也在一次次重复后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他真的成了司泽的救赎。在那个绝望的深渊里,司泽始终没有放弃过他,无论他变得多糟糕,司泽都需要他。
…… 傅延昇在临渊公寓的景观廊里找到了徐一舟时,对方正站在一棵桂树前抽烟。听到脚步声,徐一舟立即回过头来,一挑眉:“总算聊完了?”
“你不是戒烟了吗?”傅延昇走到他身边问。
“没戒,司航不喜欢我抽烟,我才没抽,”徐一舟叼着烟嘀咕,“给那小混球打了两年工,我都快成了一个二十四孝老妈子了,现在任务结束,可不得赶紧找回自我?”
傅延昇轻笑一声,也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烟来,对徐一舟道:“诶,借个火。”
“你自己没打火机啊?”徐一舟无语。
“上飞机前被收了。”傅延昇接过对方递来的打火机,点上烟吸了一口,才舒展眉头。
昨夜一场秋雨下落了满地的树叶,空气中还残留着微弱的桂香,混杂着湿泥的味道,透着一股子萧瑟。
两人吞云吐雾片刻,徐一舟忍不住开口:“跟他聊出什么结果没有?”
“嗯……”傅延昇沉吟道,“大部分跟我推断的差不多,但还有一部分,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哪一部分?”徐一舟好奇看向他,许久没见傅延昇回答,又道:“算了,不方便的话不说也罢。”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傅延昇吐出一口白雾,缓声道,“我原本以为从头到尾都是司泽在控制他,只是没想到,最后是他控制了司泽。”
徐一舟怔了怔:“什么意思?”
傅延昇:“在宋溥心失去求生欲的那一段时间,司泽的喜怒哀乐是被他所牵制的,他本来已经彻底否定了自己,是司泽对他的强烈需求,又让他重建了一部分自我,延续了他的存在……”
见徐一舟听得云里雾里,傅延昇又进一步解释:“你可以理解为,司泽是一只野兽,阿心却不是一个很好的驯兽师,他没有成功驯服司泽,自己反而被咬得伤痕累累……但驯兽师也是需要野兽的,否则他的存在就没有了意义。”
徐一舟皱眉:“司泽是个禽兽我认同,但凭什么宋溥心要给他当驯兽师?”
傅延昇长舒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徐一舟自己琢磨了一会,估计也想明白了,轻叹一声。一根烟抽完,他才问:“你想出用什么法子叫司泽认罪了么?”
“用不着我去。”傅延昇说。
“你不去?”
“司泽认得我,到现在都还以为我是戚屿的人,我要是亲自去审他,他会怎么想戚家?”傅延昇斜眼看他,“谁能保证他们姓司的坐了牢手就伸不到外面来?”
徐一舟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又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傅延昇指了下裤兜里的手机:“我让阿心给我录了两句话,刚已经发给赵昀峰了。他自己的工作,让他自己处理。”
“两句话就能搞定?”徐一舟讶异,“什么话?”
“其实也就一句。”傅延昇两指捏着烟,透过稀疏的薄云看向逐渐西去的太阳。秋日的天总感觉要比任何季节都高,看起来温和的光芒都带着遥远的寒意。 距离此处十公里远外的同一片天空下,海城第二看守所的特殊审讯室里,司泽穿着监狱服,戴着手铐,再一次被提审至此。
“我说了,我要见宋溥心。”他人已身陷囹圄,眼神竟还阴佞闪闪的,饱含着不甘与不驯。
一个浓眉方脸的警察强忍着不耐烦道:“好了,我们已经把他找来了。”
司泽眸中一亮:“他在哪儿?”
“就在隔壁,但我们最多允许他跟你说两句话……”警察从兜里掏出手机,隔着铁栏放在司泽够不到的地方,打开了早已准备好的语音界面。
“阿心!”司泽大叫了一声,远远看见屏幕中他熟悉的头像,激动得要站起来,身后的武警却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呵斥他安分点。
“宋溥心,是你吗?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你……”司泽说了几句,忽然停住了,他握紧拳头,紧绷的面孔上神色复杂。
审讯室外透过监视屏看到这一幕的警员们都屏住了呼吸,包括赵昀峰。他们以为司泽发现了端倪,以为司泽要质疑这通电话的真假,甚至质问宋溥心当初是不是他身边的特殊间谍,然而等了十来秒,众人却只见司泽闭了下眼睛,颤声问道:“你还好吗?”
所有人都惊了,赵昀峰也是一僵,立即给了边上的操作员一个手势,对方按下音频播放键,审讯室桌上的手机随之传出了宋溥心沉稳而又轻柔的嗓音——
“司泽,你乖乖配合调查,别让我等太久。”
明明是毫无威慑力的一句话,却仿佛穿越时间、空间,直抵人心。
从司泽听到第一个字起,他面上就闪过迷惘脆弱之色,像被下了降头似的,“我、我配合的……”他忙不迭地答应,两眼渐渐放光,仿佛又对人生充满了希望。
那警察当即收回手机,厉声道:“那就快说!”
……
临渊公寓的景观廊下,徐一舟问傅延昇:“第二句呢?”
“第二句么……”傅延昇眯起眼睛冷笑了一声,“那就要看司泽配不配合了。”
……
一个小时后,审讯员如释重负地收起了录音笔准备起身,司泽迫切地追问起来:“宋溥心呢?让我见见他!”
那人翻了个白眼,告诉他真相:“他根本不可能来,你清醒一点,刚那是录音!”
司泽知道自己被骗,忽然凶狞道:“但这也是他录的,是他留给我的话,他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了?!”
监控室里的赵昀峰不由在心里感慨了一番傅延昇对人性了解之深,竟能将司泽的反应推断到这样精准的地步。他拿起对讲机,沉声对审讯室里的警员道:“给他听。”
警员愣了愣,在赵昀峰的授意下重新打开手机,宋溥心的声音在隔壁工作人员的操作下缓缓响起。
“你以前问过我很多问题,我那时的回答都不是发自内心的,时至今日,也只有一句话给你——既往不咎,好自为之。”
语音到此结束,司泽浑身震颤了一下,眼眶瞬间发红,但不是要哭的那种红,而是悲戚的懊恼,他盯着手机的方向,额上青筋凸起:“不!不,你说好要管我的!宋溥心,我不信,你是在骗我!”
他大叫着,声音像受了锥心之苦,凄恻至极,又像是野狼失怙,月满哀啼,带着一种刻骨的、不见天日的溃败。
给人一点点希望,再让人彻底的绝望,也是审讯术里常用来致犯人心理崩溃的手段。只不过,这一报复是出于傅延昇的私心,是他要宋溥心额外说的。
武警把癫狂的司泽拖了下去,伴随着厉声的训斥和铁链撞击的声响,司泽压抑绝望的吼骂声渐渐演变成嘶哑的呜咽,回荡在走廊里,久不消散。
“宋溥心,我不信,你这个骗子,呜,骗子……” 司泽的嘶吼,宋溥心不会再听到了,他起身走到沙发边,看向被傅延昇置于一边的书。书里是沈复和陈芸相敬如宾趣味十足的小日子,也是宋溥心以往向往的爱情生活,然而他此刻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自己和司泽最后在槐安路的那段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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