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肉暗紫,创面弥漫性出血,章澄说:“肌肉和鞘下也有渗血。”
沈方煜沉默片刻道:“准备行子宫次全切术,让病人家属去签手术同意书。”
两小时后,死里逃生的患者从手术室被推出,转入重症监护室。
望琴被紧急转移,人流也陆陆续续地散开。
门口传来响动,江叙骤然抬头,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了走进更衣室的沈方煜。
他看起来很疲惫,身上湿透了,绿色的刷手服上带着湿痕,蓝色的手术帽遮住了所有的头发,露出布满薄汗的额头。
在看到江叙的瞬间,他没有出声,也看不出惊讶与否,他只是很短暂地在原地顿了顿脚步,然后径直走到了江叙面前,轻轻地蹲了下来,平视着他的视线。
两人在更衣室的角落里安静地对视着,片刻都没有言语。
许久之后,江叙忽然抬手绕到他耳后,轻轻地摘下了他的口罩,凝结的水珠滴下来,沈方煜苍白的脸上被口罩勒出了红痕,整个下半张脸因为受热被闷过的缘故,泛着不正常的红。
沈方煜一直望着他,任由他伸手去摘他的口罩,任由他手掌贴上他的脸,然后对他说:“我好累啊江叙。”
“救回来了?”江叙轻声问。
沈方煜弯了弯眼睛,“嗯,救回来了。”
没等江叙再出声,刚刚还在喊累的沈方煜突然抄手,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江叙骤然一惊,“你干什么?”
“谁让你坐在地上的?”短暂的宁静转瞬即逝,沈方煜像是突然来了劲儿:“更衣室那么多椅子你不坐,非要坐在地上,我听说你还在手术室门口跟家属讲道理,为我辩解,行啊江叙,我怎么不知道你怎么有耐心,马浩知道了都得气哭吧?”
“你放我下来!”江叙面色不善地瞪着他,手已经蓄势握拳。
沈方煜没想一下手术就挨打,走了几步,从善如流地把他放在休息室的椅子上,不忘威胁道:“你再坐地上,我抱着你去病房巡街。”
“你活腻了就直说。”
“跟着急上火的家属有什么好争辩的,他们真要投诉我也会有卫健局来界定,这家人脾气爆,李胜坏了好久的那颗牙都被打掉了。”沈方煜心有余悸,“还好你没伤着。”
江叙本来也没想和家属争辩,进手术室前还活蹦乱跳的患者被下了病危,任由哪个家属一时半会儿都接受不了,气急败坏几句,也很常见。
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望琴的丈夫那样说沈方煜,他就特别忍不住为沈方煜辩解的冲动。
明明他也不是喜欢口舌之辩的人。
他扫了沈方煜一眼,“李胜还好吗?”
“哦,原来你跟家属吵架是为了他生气啊,我还以为你是关心我呢,”沈方煜笑着玩笑了两句,“他挺好的,他那颗牙蛀得太厉害,本来就打算拔了,就是一直怕疼,现在正好上牙科装颗新的。”
江叙垂下眼,沈方煜看向桌上的打包盒,“吃饭吧,嗯?”
他拿着打包盒去加热,打开盖子,才发现那些菜江叙一个都没动过,“你怎么没吃?不好吃?”
江叙白了他一眼。
沈方煜瞬间明白过来,笑得有些微妙,“江叙,你对我怎么这么好啊?”
江叙起身要走,沈方煜却拽住他,“回家吧,”他正色下来,眼睛里满盛着江叙,“好不好?”
江叙的心一跳,无端觉得他那个眼神有点让人失神。
然而沈方煜接着道:“我好不容易才把你的胃养好一点,现在看你天天折腾你那烂胃,我真挺难受,回来好好遵医嘱好好吃饭吧,行吗?”
“……”江叙说:“谁要你操心我的胃了。”
“医生的本能啊江叙,”沈方煜说:“控制不住。”
“于桑也不好好吃饭,你去管他吧。”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就是什么都跟你学,”沈方煜道:“所以江老师,你更应该以身作则,给你的学生们做好榜样。”
江叙瞥了他一眼,“那请沈老师下次穿白大褂的时候,记得把扣子扣好,你组里跟你学的学生可是让崔教授批评了好几次了。”
“你穿的合规范,”沈方煜跟他嘴贫道:“那你给我穿啊。”
“你要不要脸?”
“能给我脱不能给我穿啊?”
“沈、方、煜!”江叙蹭地站起来,却撞上了沈方煜一脸作弄成功的笑,“行了,你放心,那天不是你脱的,是我自己脱的。”
江叙喉头一哽。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让沈方煜有了一种他们关系很好的错觉,以至于居然敢在他面前开这种玩笑。
而让他更心梗的是这人明明忘得一干二净了,说话全是在满嘴跑火车,居然还真让他瞎猫撞上死耗子,蒙对了点江叙不想回忆的细节。
比如沈方煜的衣服其实的确是……靠。
江叙气得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沈方煜忙站起来追上去。
他终于是赶在江叙彻底被激怒前,软了声音,说出了正确的话:“我真的错了江叙,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说:“我有点儿想你了。”
第51章
江叙僵了片刻,顿住脚步,眼里微妙的神色一闪而过,转瞬间换上嫌弃,“你对着我一个男人说这种话肉不肉麻?”
“性别不要卡太死嘛。”沈方煜把热好的菜递给他。
几千块的大餐让两人一通折腾,最后凑合着当盒饭吃了。
重症监护室那边传消息过来,望琴的情况基本稳定下来,一通大喜大悲,家属也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怎么,情绪也跟着平复不少,虽然据说还在骂骂咧咧,但至少没嚷嚷着要在沈方煜办公室里摆花圈了。
而江叙给唐可发了条微信,在对方刷屏的问号里,回到了自己家。
沈方煜刚换完拖鞋就被江叙撵去了浴室,为了抢救望琴,他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出了满身的汗。
骤冷骤热,江叙怕他着凉,原本是让他吃完饭先在医院冲个澡,结果沈方煜不答应,非要他陪着回家才肯洗,问就是“我怕你趁我洗澡的时候跑了。”
江叙也不知道沈方煜跟谁学的一身小孩儿脾气。
玫瑰花和兔子玩偶服都被沈方煜拿了回来,随手放在了茶几上,江叙看不惯茶几上摆得乱糟糟的,左手抱着塞进玩偶服的头套,右手拿着玫瑰花,思量半晌走进了卧室。
他把兔子头套摆正,放在窗台上,飘窗上的大兔子恰好能和床上的小兔子遥遥相望,看起来格外可爱,他思考了半晌,想着沈方煜应该不至于被他自己穿过的玩偶服吓到,于是拍了拍兔子的头,把它安稳地安置在了卧室。
至于玫瑰花……
江叙垂眼望向那些开的正盛的花蕾,大部分鲜红的花瓣都热烈地绽开着,只是最外面的花瓣因为折腾了太久,大概是有些缺水,有些枯萎泛黄的征兆。
他把书房的空花瓶洗干净,把花从包装纸里拆出来,塞进了灌上水的花瓶,花香沁人心脾,江叙想着应该很适合缓解疲劳,于是把花束放在了书房。
自从沈方煜搬进来,江叙的书房就被他占去了一半,原本一个人的实木桌被摆上了两台电脑,沈方煜还买了电脑椅和书立,坐在江叙对面。
江叙把花瓶放在两台电脑相触的位置,又退开一步打量了一下布局,评估半晌,江设计师觉得花束好像贴右手的位置有些太近了,容易碰着。
他走上前,打算调节一下花瓶的位置,手却不小心碰到了沈方煜的文件袋。
他下意识看过去,发现这几天他不在,沈方煜的文件袋丢的乱七八糟,四散在桌面上,江叙微蹙了眉。
他不太在意卧室的整洁,但非常重视办公场所的井井有条,良好的分类和摆放能帮助他更快地找出自己要的资料,故而无论是他在医院的办公室还是家里的书房,都收拾得非常规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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