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霁难受的眼圈发红,低声说:“算了,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要部署,哪有空送我。我不想当拖油瓶,缓缓就好了,明天不是就拍完了吗,我和你们一起回去。”
听池霁语气这么虚弱还要犟脾气说这么长一串话,陆长明就明白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没办法说服他,只好叹了口气,轻声说:“好吧……”
看陆长明脸色红润有光泽,折腾了半天大气都不喘,池霁陷入深深地不解。
他撇着嘴,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你为什么一点事都没有……”
“不知道啊。”陆长明席地而坐趴在床边,眨着眼睛望着池霁,“可能是我经常健身锻炼,承受能力相对高一点吧。我也有点头疼,但只是轻轻的。”
池霁吸了吸鼻子,满眼羡慕:“我回去也得好好锻炼一下了。”
“好啊。”陆长明扯起嘴角,“我再买台跑步机,以后你和我一起每天跑个几百米,对身体好。”
景区没有城市汽车鸣笛的各种喧嚣,房间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池霁抬起眼望向落地窗,发现外面天气并不算特别好,浓浓的云雾围绕着山脊,只能勉强看到模糊的轮廓,一点都看不到山顶的雪。
果然和攻略里说的一样,能不能看到最美的景色和运气有关。
运气好的话万里无云,天空是一片碧蓝色,可以清晰的观赏到远处伫立的巍峨雪山。
运气不好,就是像这样大雾缭绕,什么都看不清。
池霁失望的收回目光,垂下眼。
“明天如果还像今天一样估计还是拍不了,要等天气好起来。”
陆长明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然后收回视线,笃定道:“不管明天什么天气都照拍,拍完我们就走。”
“别这样,大家,嘶……”
池霁下意识想摇头,但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导致太阳穴猛地传来一阵刺痛,难受的倒吸一口凉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坚持着继续说道。
“大家准备了这么久,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太可惜了,等天气好起来的时候拍吧,我没事。”
在池霁吸气的时候陆长明的心就紧跟着揪紧,好像挨了一锤般传来剧烈的闷痛。
向来很少逆着池霁心思来的他控制不住的蹙眉,沉着脸说道:“要是真的让你难受好几天之后天气才好的话我就不太好了。我要是不好,这广告更没法拍。”
由于身体的不适,池霁脑子转的稍微有些慢。
用了很长时间终于理解陆长明话里的意思之后,池霁感觉自己的心弦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狠狠拨动了一下,余音缭绕,势不可挡的勾走最后一丝清醒。
两人就这样一坐一躺,隔着很短的一段距离无声的对视。
池霁强忍着无法忽视的眩晕感,目不转睛的凝望着陆长明,视线路过他的眉骨、鼻梁、嘴唇,最后定格在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睛。
他感觉自己好像从未如此莽撞,又从未如此清醒。
“陆长明,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池霁听见自己这么问道。
这个问题出现的时机十分奇怪,陆长明的神情瞬间有些茫然,没明白池霁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思考过这句话通常出现的语境之后,陆长明的第一反应就是回忆自己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池霁没说,被池霁先一步发现了。
可是他在池霁面前向来毫无保留,从来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仔细想了半天,陆长明一无所获,试探着小声问道:“我……应该对你说些什么吗?”
聊到这里,刚经历完舟车劳顿的池霁精力和体力几乎已经完全透支了,他忍住不适闭上眼睛,眼前如同走马灯一般浮现出往日种种,然后强撑着掀起眼皮,用微弱的声音对陆长明说道。
“你不觉得吗,我们都越矩了。”
我们没有在好好做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第050章 尬二十下
——我们都越矩了。
话音落后, 陆长明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没能在第一时间成功理解池霁话里的意思。
花了很长时间去解读这句话的含义之后,陆长明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是不是再次失策了。
六年前, 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只顾着横冲直撞, 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换来整整两千多天才熬到头的久别重逢。
这个失误实在是太致命了。
明明他了解池霁的性格有多么内敛且敏感,一举一动都谨小慎微,仿佛靠近溪流饮水的梅花鹿, 哪怕只是一颗小小的石子落入溪底溅起涟漪,都会毫不犹豫的拔腿就跑。
明明一开始他只是想问一问池霁准备报考哪里。
可毕业典礼刚刚结束,校园里播放着长亭外古道边, 将离别的气息散发到大大小小所有角落, 感染着每一个人。
在这种气氛的渲染之下,他作出了一个此生最冲动的决定:表白。
即使池霁的身世已经被传的整所学校人尽皆知,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池少爷,可陆长明始终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和对方有差距。
干净且优秀,温柔且善良。
那样美好的一个人,他怎么配得上。
面对池承霖一次又一次依仗着家室耀武扬威,咄咄逼人的排挤,用锋利的软刀子去刺池霁的心, 他显得那样无能为力。
打池承霖一顿, 会因为寻衅滋事被学校开除。
骂回去, 对于池承霖这样的人来说又不疼不痒, 无法产生任何杀伤力。
他拼尽所有,试过所有办法, 始终都没有办法把池霁保护好。
可又实在很喜欢, 喜欢到害怕毕业意味着从此连陪伴的机会都失去, 只能看着池霁渐行渐远。
于是他义无反顾的表白了,还理所应当的认为不拒绝等于同意,不说话代表默认,在池霁柔软目光的蛊惑之下鬼迷心窍的想要吻下去。
然后因为这个莽撞的举动,后悔了整整六年。
在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控制不住的回忆起那天的场景,模拟出无数个可能性,每一个的结局看起来都比曾经的选择好得多。
他在无数次复盘中意识到,自己和池霁的性格虽然天差地别,但池霁似乎并不会因为不适应某些行事风格放弃和自己做朋友。
就像他当着全校的面叫“小心肝”这件事。
池霁当时下台的时候表现得很生气,涨红着脸翻来覆去的吐槽了很久,但第二天还是愿意和他一起吃午饭,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在踏入最后那道禁区之前,池霁从未刻意疏远他。
从得知池霁回国的那一天开始,陆长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经过深思熟虑。
他很清楚自己哪些行为池霁肯定会觉得尴尬。
但他偏要去做,并且不停加码,一次比一次离谱,反复通过这些事去实验自己用六年的时间推出的那条结论。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不论他做出多少惊世骇俗的事情,然后通过自己的影响力大肆宣扬让全世界都知道,哪怕最后间接被引向大众视野,池霁都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抗拒。
陆长明跟快就根据事实算准了一件事。
池霁的接受能力很低,会因为一些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事情放不开。
但他的承受能力很高。
这段时间,陆长明几乎已经把自己能想象到的社会性死亡事件干完了,依然没有触及到池霁的底线。
池霁承受能力的上限仿佛就像圆周率一样,无限循环没有尽头。
确定这件事之后,他在池霁面前就几乎没有了任何顾虑,只要可以让他短时间忘记烦恼就无所不用其极,秉承着短暂的快乐也是快乐的原则,什么事都愿意去做。
唯独不去接近那道禁区。
因为他明白,只要触碰到那个区域,就可能将无尽循环的π乘以0。
曾经算错过的一道题不能错第二次了。
而在已经万分小心的情况下,池霁依然亲口告诉他,他越矩了。
这句话是池霁在极度疲惫的状态下问出来的,毫无防备的陆长明当场陷入长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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