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跑不现实,跟他打多半也得输,不如留点力气。
这样想着,许舟辰绕到了沙发的另一边,坐了上去。
绑匪和人质在某一时刻达到了某种诡异的和平。
两个人一人占着沙发一端,静默间,许舟辰只能抬眼看着晃晃悠悠的灯泡,和灯泡旁的飞蛾出神。周加徽看着他的样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
周加徽把鸭舌帽摘了丢去一边,他拨了拨自己乱蓬蓬的头发,低头拉开怀里的书包,从里面掏了盒烟出来,自己取了一根,又把烟盒递向许舟辰晃晃。
许舟辰看看那烟盒,又看看他,微一挑眉。
周加徽看着他的表情,咧嘴笑了,解释道:
“没毒,这从你家拿的,好烟。”
“……那真是谢谢你。”
许舟辰有点无语,他心里正烦,索性从里面抽了一根出来,又拿过周加徽递来的打火机,将烟点燃。
灰白的烟雾溢散出来,周加徽靠着沙发扶手,叼着烟打量许舟辰的神色。他大概是觉得新奇,问:
“喂,你不怕吗?”
许舟辰耸耸肩,答得诚实:
“怕有什么用,怕了你就放我走?”
“当然不会。”周加徽嗓音沙哑,随后抬手,用指间的烟隔空点了点他,夸奖道:
“啧,好小子,我就欣赏你这样的,比我那不争气的怂货弟弟可好太多了。你就是像沈岁安,怪不得他护着你。”
这话也不知道几分真心,许舟辰冷哼一声,掸了掸烟灰。
他抬眸看了眼周加徽身后不远处,仓库的门好像是虚掩着的。许舟辰心里一动,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他状似不经意地问:
“你在跟沈岁安玩什么游戏?”
沈岁安以前跟许舟辰说过有关周加徽的事情。周加徽这人极端又危险,想法也不似常人,沈岁安曾经告诉过他,周加徽并不觉得自己在玩弄人命,他把这一切都当做“打赌”,或者“游戏”。
而听他问起这个,周加徽果然来了兴致。他抬手摸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
“没玩什么,一开始老子就是想看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周加徽低低地笑了两声:
“听说十五六岁就能跟着彭飞那帮子人把老子手下人收拾得不敢往他们那片去,十八岁又揍了老子的烂货弟弟,老子就想会会他,挫挫他的锐气,结果这小子,真是让我没想到。”
他说起这些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一丝病态的兴奋。
许舟辰对他这种语气有种本能的反感,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许舟辰努力让自己冷静,边听他说,边用目光一寸一寸看过仓库中可用的东西,最终将目光落向了破沙发边歪倒的一张铁质椅子。
那椅子只有三条腿,掉下来的第四条腿,半截露在地上,另外半截在沙发底。
许舟辰观察着那截铁棍状的椅腿,想让周加徽多分心,就顺着他的话问:
“他怎么了?”
周加徽果然完全没注意许舟辰的小动作,他听着许舟辰的问题,又吸了一口烟,像是有些陶醉一般地闭上了眼。随后,他沉下声,叹息般到:
“我要跟他玩点刺激的,但他找上了我那烂货弟弟。周加铭那不长脑子的怂货不知怎么捅了他一刀,怕得不行,怕他自己成杀人犯跟老子一样蹲大牢,就带着警察,把老子的生意和人全端了。沈岁安没有遵守我的规则,他用这种方式逃掉,太狡猾了。”
周加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逐渐阴狠。
他永远忘不了那天,周加铭哭得满脸鼻涕和眼泪跪在他面前:
“哥,我不想当杀人犯,我不想坐牢。我不想杀他,我就是拿刀想学你威胁他,沈岁安,是沈岁安自己……但我说不清楚,哥,我好怕。我真不想害你,但我不想坐牢,哥,你能原谅我,你能理解我吧?反正你坐过牢了,可我不想搭上一辈子啊!”
那时候周加徽还听不懂周加铭在说什么,但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警笛的声音。
和做清白生意的彭飞不一样,周加徽手里的东西和身边的人都不经查,警方早就想查他,只是一直碍于没有合适的理由和证据。
现在被沈岁安这么一闹,他的好弟弟被唬了,就当真听了沈岁安的话,怂得急着大义灭亲,亲自把警察带到了他窝里。
他记得很清楚,他被警察押进警车的那天,北川在下雨,周围围了不少人,但他一眼就看见人群外面、路灯下,沈岁安打了把伞站在那里。
他脸上原本没什么表情,但对上他的视线时,沈岁安似乎弯起唇角,轻轻笑了一下。
那个笑容让周加徽的恨得骨血发冷。
“从来没人能把我搞成那样,没有人。他把我变成现在这个狼狈样子,你以为,我还能让他好过?”
听见周加徽的话,许舟辰微微皱起了眉。
沈岁安只告诉他当年是周加铭大义灭亲举报了周加徽,他以为是这俩兄弟狗咬狗窝里斗,但他却从来不知道,这中间还有有关沈岁安的这么多复杂的原因。
但他没时间多想,只顿了顿,说:
“可你跟他之间的游戏,七年前就结束了,你已经输了。”
“但老子不服输!”周加徽的反应很大:
“只要我和他有一人还活着,这事,就完不了!”
说着,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激动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妈的,七年前就是因为你,现在又是因为你们许家人,你们一家子都不让人省心。原本老子要跟他慢慢玩,他娘的,都怪那个该死的罗斌,死得真是时候,于猛他们全进去了,还差点牵扯到老子……”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来回踱着步子,许舟辰观察着他的动作,边慢慢伸手想去够沙发下那一节铁质的凳子腿。
周加徽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人的动作,他插着腰,深吸一口气,突然想到了件有意思的事,于是笑了两声,转头和许舟辰说:
“小子,你知不知道……”
但他话没说完,就见一节黑影朝自己飞来,随后,随着一声闷响,他头部传来一阵剧痛,人也踉跄几步,扑倒在了沙发边:
“妈的……”
周加徽晃晃脑袋,他见许舟辰要跑,立马撑着沙发从地上站了起来,大步追上去拽着他的衣服往地上摔去。
“这是老子最后一次忍你,小心老子一刀捅死你!!”
许舟辰手里的铁棍被周加徽抢走,他不放手,周加徽便用力一压,铁棍末端捅到许舟辰肩膀,他吃痛闷哼一声,手里的力道也松了。
铁棍这就被周加徽抢走扔远,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下一刻,许舟辰感觉有人按住了自己的头,脖颈也抵上了什么冰凉尖锐的东西。
他听见周加徽继续着刚才的话:
“小子,别惹怒我,好好跟老子聊会儿天,老子问你,你知不知道罗斌怎么死的,你妈怎么疯的?”
许舟辰动作一顿,微微睁大眼。
周加徽好像被他这表情愉悦到了,他继续说:
“他俩欠了于猛朋友八十万,于猛说,只要他们把你带到我面前,这钱,他帮他们还。当时罗斌跟你妈答应得可利索了,结果我们说,他俩去找你只能去一个。可他俩都怕对方跑路,争着要去找你,还打了一架。然后你妈推了他一把,他就那么从烂尾楼六楼摔下去,死了。”
“然后,我们说要处理尸体,再处理你妈,然后哈哈哈哈哈,小子,你真应该看看你妈跪着说让我们去找你,杀你别杀她的时候,我都快笑死了。哎,你怎么这么可笑,这么惨啊哈哈哈哈……”
周加徽几乎有点疯了,他大声笑着,嘶哑的笑声回荡在仓库里,有点可怕。
许舟辰就那样被他按在地上,他听着周加徽的话,闭了闭眼睛,倒是冷静了下来,只反驳他一句:
“我不觉得可笑,也不觉得惨。”
周加徽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瞪着许舟辰,仓库内陷入短暂的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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