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沙发靠背,林真看见李震白高大的身躯正躺在沙发上,头枕在一个灰色靠枕上,一只手放在腹部,另一只手臂弯着,手腕搭在额头上,挡住了他半张脸,只露出了线条坚毅的下巴和形状好看的嘴唇。
林真止步在沙发前大概三四米处,恭敬却也充满距离感地问道:“大哥,您找我?”
李震白没起身,他确实没少喝酒,光是林真看到的,都不下一瓶红酒。
他还维持着那个姿势,对林真说:“坐……”
林真看了看四周,犹豫了一下,除了这个长条沙发,还有两个单人沙发摆在侧面,一面在李震白头顶的方向,另一面在脚这边,另外在长条沙发旁,还摆了个可以歇脚的小凳子,当然也可以坐人。
林真选择了李震白脚下这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可他才坐稳,就听见李震白缓缓道:“我头疼,你帮我按按吧。”
他的声音不像以往那样低沉而有力,嘶哑的声音让酒后的他有些平时很难看到的脆弱感。
去给他做按摩倒是没问题,酒后头痛确实很难过,但这意味着自己要距离对方非常近,林真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他站起身,不仅没过去,反倒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像是那边躺着的是洪水猛兽。
李震白放下手,朦胧的光亮里,林真看见他睁开那双犀利的眼睛,眉头微皱,看向自己。
只过了一瞬,他眉间褶皱松开,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像是无奈像是妥协,更像是一种诱引,他薄唇微动,轻声说:“来,给我讲讲你在王氏的公司都做了什么。”
明明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却让人几乎以为是恶魔在低语,吐出让人类走向万劫不复深渊的诱惑果实。
林真垂在身侧握紧的拳头松开又握紧,又松开,眼眶瞬间就红了,眼瞳震颤,一直以来压在心里的累积的巨大石碓摇摇欲坠,几乎轰塌。
终于,进入ENERGY这么久了。终于,李震白愿意试图去了解他过去的职业经历。
林真认为自己要得并不多,他想得到的不过是一种平等的对待及和其他人一样的机会。
袁梅、刘应、王希瑞……甚至是秦优,都在ENERGY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虽然偶尔有批评有指责,可他们是被李震白信任和认可的,他们的努力是能被看的到的。
林真早就看清楚,李震白从没有对他寄予事业上的期望,相对于为ENERGY做出贡献,管束好李正箫,让他成长懂事,才是李震白对林真的最主要要求。
李震白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到林真的能力和付出,怎么会看不出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可是他就是不给,他就是要把林真困在李家这一亩三分地,要他担任不会耗费太多精力的职位,以为这样对林真来说就足够了,还能有余力管他弟弟、孝敬他母亲,管理家事。
林真不甘心,就算没有林率监护权的钳制,他也不会就这么默默认了。
李正箫他可以管,对李老夫人林真是有感情的,他愿意照顾,李家这一大家子乱七八糟的事他也可以负责,既然这是李震白希望的,那他都可以毫无怨言的做好。
可是,相应的,林真希望,李震白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能公平地展示自己的能力,得到在事业上应得的收获。
这次,只沉默了片刻,林真就没再逃避,迈步走向沙发边上,拉过那个小凳子坐到上面,就靠在李震白的头部旁边。
他伸出手,手指肚轻轻按在对方的太阳穴上,努力抑制声音里的颤抖,低声说:“您想听的话,我就给您讲讲。”
李震白闭上眼睛,低沉地「嗯」了一声。
林真一边给他按摩,一边回想过去。
他给李震白讲他回国后,怎么想办法从父亲和哥哥的严防死守下,拿到了厂子里的一条半死不活的生产线,又讲了他怎么找销售渠道,怎么找人做技术赶进,让这条线起死回生,焕发生机。
又说了之后他做了哪些比较大的单子,还有主导的几次大客户的招投标项目,其中涉及的难题,和他的应对方式。
就像是一次迟来的面试,虽然形式有点奇怪,但林真心里终于宽松了几分。
不知道多久后,林真说完了,手上的动作还在继续,李震白呼吸平稳,但林真知道他并没睡着。
淡淡的酒味弥漫在空气中,林真轻声问他:“感觉怎么样,好一点了吗?”
李震白开口:“可以了,辛苦你了。”
林真收回手,观察了一下李震白的表情,看不出他对自己刚才那番话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李震白睁开眼睛,吁了一口气,从沙发坐起身,沙发本来就比脚凳高,他身材又很高大,在黑暗中,像一座屹立的巍峨的山,有种巨大强势的压迫感,林真不由自主地想往后退。
一只大手却抓住他的手臂阻止了他,林真身体一颤,没能动弹。
李震白的双腿从沙发上放下来,身体坐正,用下巴指了指自己身边:“坐这里……”
林真感受到手臂上牢牢的抓力,有点犹豫,李震白适时放开他的手臂,这林真悄悄舒了口气,减缓了被压迫的感觉,他从脚凳上起身,坐到了李震白身边的位置。
两人坐在黑暗中,有点怪异,林真想去开灯,却又不想制造一丝一毫中断刚才话题的可能性。
他在等李震白开口,D市分公司的投标项目,林真并不奢望自己能全权主导,但他希望有机会公平竞争,让李震白愿意考虑他加入的可能性。
林真侧着身体,斜对着身边的人,双手拘谨地放在膝盖上,目光隐含期待地看着对方。
李震白看着他这样子,嘴角勾起,笑了一下,感叹似的道:“你要是总这么乖就好了。”
闻言,林真心里有丝怪异的感觉,但他满心都是这次投标项目的事,并没余力注意那些微的不对劲。
李震白侧过身体,一手撑在林真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并没与他碰触,但这姿势仍然让人感到有几分僭越。
林真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却并没能超出李震白伸出手臂的范围。
李震白的目光在他身上细细打量,从脸到脖颈,到肩膀,再往下,在林真越来越不安时,他「啧」了一声,低声问道:“今天怎么没穿短裤?”
话题变换得太快,林真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李震白笑着低声评价:“你穿短裤好看。”
一瞬间,林真头皮发麻,心里警铃大作,他猛地往后退去,却忘记了自己是侧着身体坐着的,斜后方已经到了沙发的边缘,他往后一退,一下子坐了个半悬空,身体一歪,就要掉到地上。
就在这时,一只炙热有力的大手揽住他腰部,轻松地将他一把托了上来,稳稳地放在了沙发上,背部紧贴在沙发靠背上。
李震白趁势双手分别放在他两边的沙发靠背上,把他环在了沙发里侧,两人之间距离仅仅七八厘米。
林真浑身紧绷,像一只警惕的野生的小鹿。
炙热的呼吸都吞吐在林真脸上,夹杂着淡淡的酒精味道和李震白身上特有的那种暗香,林真知道这时候他不应该表现出软弱。
一旦如此,就会更让眼前这人有机可乘,甚至得寸进尺,但他还是忍不住侧过头去,躲避这种骇人的被侵略感。
果然,炙热的呼吸离他的脸更近了,李震白几乎要贴到他身上,低头看着他的脸,嗅闻他的味道,眯着眼睛用气声问他:“怎么了,生气了?”
林真一边摇头一边努力往后缩。
李震白低笑了一声,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安抚似的继续用气声道:“别气了,我给你礼物赔罪好不好?”
林真侧仰着头,紧咬嘴唇不吭声,双手手心用力抵在他胸膛上。
李震白的目光在他身上一寸寸挪移,在他腰上和锁骨上都停留了好几秒。
之后,他侧过头,和林真脸对脸,林真想躲,距离却已经太近了,他丝毫不敢动,动一下嘴唇或者鼻子就很有可能碰触到对方。
李震白声音嘶哑:“真的不要礼物吗,你会很喜欢的。”
林真瞳孔微颤,看向近在咫尺的他:“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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