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妈继续说着:“唉,年轻人啊,总是这么冲动。先生没把这些事告诉大小姐,是大小姐自己发现的,她打电话找先生的时候,先生已经准备要去机场了,大小姐着急,让他回来,他不肯,她就自己开车出去,想把他劝回来。”
说到这,章妈八卦的语气淡了一点,想起十多年前的往事,她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去机场的路上,大小姐超速了,旁边路口来了一辆大货车,她来不及刹车……”
秦雾年一愣,“宋澄也在车上?”
章妈赶紧摇头:“他不在,大小姐把他留家里了,但是后来警察打电话过来,第一个接的人是他。”
父母离婚了,爸爸跟不存在一样,最爱他的妈妈却又在一通冷冰冰的电话中被判了死刑。
那时候宋澄才多大。
章妈是爱钱,但这不代表她只爱钱,想起爽朗温柔的沈敷丽,想起呆呆拿着对他来说还很巨大的电话,好像已经不会说话的宋澄,章妈的语气忍不住加了几分厌恶。
“要不是……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沈家没人了,大小姐的尸体在太平间待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先生回来,才能领走!我带着宋澄少爷,我不敢让他进去看,也不能带他回家,我们就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我那个心哦,就跟刀绞似的,当时就该让宋家来人,把宋澄少爷领走,但是先生说什么都不让,他说他来养,你们看看他是怎么养的!”
“他把宋澄少爷跟自己一起关起来,谁都不让进去,我们这些老人,都被他解雇了,或者赶走到后面的小楼,但我就是进不去,我也知道,他对宋澄少爷一点都不好。出来进去都被人盯着,有人想跟宋澄少爷说话,说完就被赶出去了。可怜哦,我看到过好几次,宋澄少爷连笑都不敢跟别人笑,先生领着他,他就只看着地面,从来不敢抬头。”
章妈说到兴头上了,她继续言辞激烈的抨击沈寒疏:“先生以前是身体不好,现在连脑子都不好了,他就是、就是那个,神经病,你们晓得吧,这些话我也就是跟你们说说,在沈家,我是一句都不会跟人说的。你们知道吗?宋澄少爷小时候跑出去过一次,那回先生发了好大的疯,没错,就是发疯,看着跟个疯子似的,吓死个人了,宋澄少爷回来的时候,他跑过去,拽着宋澄少爷的一只胳膊,直接把他拽到半空,然后抡到了自己面前,看得我心脏差点停跳。”
这点许文横还没听过,他紧紧地皱着眉头,“后来呢?”
章妈看向许文横:“后来,先生就把宋澄少爷带进主宅了。”
许文横:“……”
这还不如告诉他,宋澄在外面挨了一顿打。
在外面挨打至少别人看得见,可到了里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章妈摸着自己的胸口,还在说自己有多后怕,沈寒疏这个人有多可恶,说完她总要强调一句,这都是沈寒疏的错,是他太坏了。
秦雾年:“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报警?”
章妈一愣,她看向秦雾年,嘴唇颤了颤:“报警干啥子啊。”
秦雾年:“你知道宋澄过得不好,那你报警啊,再不然,你找宋澄的爸爸,告诉他这些事。”
章妈:“那、那先生会生气的呀……”
秦雾年看着她,半晌,他突然笑了一下。
一言不发的站起身,秦雾年转身走了出去,章妈被他弄得一头雾水,许文横还坐在原来的位子上,抿着唇,他看向一旁的沙发扶手。
章妈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完成了任务,她小心翼翼的问:“许总,我已经讲完了,那钱……”
许文横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对着章妈,他微微一笑:“放心,一分都不会少您的,您还得拿回去当棺材本呢。”
章妈:“哎,你这人怎么讲话的,我——”
没听她说完,许文横也走了,他站在外面,却没看见秦雾年的人影,过了几秒,他叹了口气,烦躁的弄了弄头发,他甩上门,出去散心了。
第六十三章
早上九点, 早高峰刚刚过去,一辆商务车刷的开过,在路人的视网膜上留下一点残影。
秦雾年开着车, 他紧抿着唇,一只手抵着下巴,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
这里限速七十, 但秦雾年已经把油门踩到了底。
心里好像有一座火山, 它没有喷发, 只是在不断的加热里面的岩浆,胸中有那么多的东西,都发泄不出来, 好像下一秒,就要把秦雾年这个人撑爆, 让他的血肉都炸裂开来。
为什么宋澄从不提自己的家人。
为什么宋澄不敢开车。
为什么宋澄只在上学的日子见他,反而放了假就不会再出现了。
为什么宋澄会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 跑到部队里吃苦受累。
以前的疑惑, 还有察觉到了但从不放在心上的问题, 现在通通有了答案。
只除了一个。
为什么他注意到这些……但他从来没重视过。
油门已经不可能再往下踩了, 望着前方的红灯,秦雾年猛地踩下刹车, 随着嘎吱一声, 车停下了, 他也被惯性带着往前撞了一下。
红灯一秒一秒的倒数,秦雾年的呼吸也一下一下,起伏的剧烈。
红灯变成了绿灯, 秦雾年却还是没动, 后面的车按喇叭催他, 秦雾年定了定神,他把车开到旁边的某个停车位上,然后拔出钥匙,靠着座椅,他把手背搭在额头上,疲惫的闭上眼。
在心里,他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他要冷静,他要冷静……
临近中午的时候,秦雾年才回到家里。
宋澄正在看电脑,听到门开的声音,宋澄站起来,表情十分惊喜,“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把电脑放下,穿着拖鞋,快速的奔向秦雾年,用力的抱住他,宋澄习惯性地闻了一下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还是那个能让他安心的感觉。
他松开秦雾年,问道:“你吃饭了吗?”
秦雾年看着他,没有说话。
宋澄脸上还挂着笑,见状,他不禁又问了一句:“怎么傻了,我说的话你听到没?”
秦雾年还是没说话,他只是往前走了一步,又把宋澄按回了他的怀里。
宋澄的用力,对秦雾年来说不痛不痒,但秦雾年的用力,能让宋澄感觉到自己肺部的空气都要被挤压出去了。
忍了一会儿,发现秦雾年还是没有要把自己松开的意思,他才挣了挣。
等秦雾年松开他以后,他皱着眉,眉眼里有真切的担忧:“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秦雾年摇了摇头,嗓子沙哑的开口:“没出事,就是太想你了。”
宋澄眨眨眼,然后笑了一下:“独守空房不容易,好啦,你这不是回来了么。”
“我看你应该没吃饭,情绪这么敏感,一看就是低血糖,正好,我也没吃呢,我来做。”
宋澄说着就要往厨房走,但他刚走出去两步,就见到秦雾年也跟着自己走了两步。
宋澄一愣,却也没说什么,任由他跟在自己后面。
做饭他要跟着,吃饭他要跟着,就连出去遛狗,他都要一起,以前的秦雾年也黏人,却没到这种寸步不离的程度,宋澄又不忍心赶他,毕竟他看起来怪可怜的。
宋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反正他觉得,要是让秦雾年一个人回家,他会委屈的坐在沙发上一整天。
坐在小区公园的长椅上,宋澄把牵引绳拴在椅子的扶手上,然后把绳子放到最长,乘风顿时撒欢的跑出去,开始在草坪里到处寻宝。
下午小区里人不多,宋澄看着全副武装、整张脸都被遮住的秦雾年,忍不住说道:“你要是不打扮成这样,别人也许还认不出来你,但你非要这么打扮,还坐在我旁边,那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是秦雾年啊。”
秦雾年默了默,摘下口罩。
宋澄无言的看了看他,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时候,秦雾年突然问了一句:“你有没有讨厌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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