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行天选了,他选了秋澄。
但他偏偏又是那种不会老实二选一、就是有野心和实力可以鱼和熊掌都兼得的狠人。
他以自损一万伤家业十倍的方式「回敬」了穆兆江为首的那批人,并且明确告知了穆家,他不会离开医院,也绝对不会结婚,绝不。
至于杜炎炫那边,有法律在,杜家想捞人还真没那么容易。
无非是杜家想尽办法,穆行天这边从中作梗。
杜家软硬兼施后发现怎么都没用,和他撕破了脸,穆行天撕得更彻底。
这日,郭梦心带珊珊来医院。
珊珊由熟悉的护士姐姐看着,在病房里陪秋澄,郭梦心从病房出来,与穆行天一道站在外面的长廊窗边。
远处视野辽阔,城市的日间景象尽收眼底,穆行天两手插兜地沉默眺望。
郭梦心转头看了看穆行天,觉得他近来瘦了很多,情绪也不好,眉心总是拧着,印堂青灰,是思虑过多、忧心太重的表现。
郭梦心暗暗叹了口气,这么久了,她一直没问过秋澄和他的事,本来是想问清楚的,可拖到今天,她又觉得以前怎样根本不重要了。
因为现在,穆行天是爱秋澄的,也离不开秋澄。
有了这样的结果,以前的过程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郭梦心说了点长远的事:“你不要结婚,我是无所谓的,但穆家那边,你是知道的。”
“说白了,关键不在于你结不结婚,是孩子后代的问题。”
“你以后既然不会有孩子……”
穆行天打断:“我会把珊珊当女儿看待。”视如己出。
说话的时候,他的眉心依旧微蹙着,抚不平顺——很久了,自从秋澄车祸。
郭梦心:“我知道。我的意思是,穆家那边,原本属于你的还没给你的东西,他们应该不会再给你了。”
穆行天语气淡道:“无所谓。”
家族产业中他已扎根多年,是他的别人拿不走,不是他的,未来也未必不属于他。
这些利益他如今没那么在乎,他现在只想要秋澄,只想秋澄尽早醒过来。
郭梦心点点头:“你自己做的选择,你自己能接受就好。”
想到什么,宽心道:“那珊珊以后就真是我亲孙女了。”
穆行天「嗯」了声,眺望远处的目光不变。
他现在总觉得一天的时间很长,一分一秒都过得很慢,细沙一般有如实质地穿过指尖与眼前,让他感受得真切。
他最近时常深陷和秋澄在一起的回忆里,时间长了,偶尔会分不清哪个是现实。
他因此开始给自己想点别的转移下注意力,但无论他想什么,他都会转而想到秋澄,想起他们在一起或不在一起的时候,快乐的时光乃至痛苦的刺伤。
越想越多,穆行天就越能感觉到自己对秋澄的爱。
而爱就像堆垒起来的砖块,越来越多越来越高后,人在其中就变得渺小。
穆行天逐渐醒悟,作为上位者的他并不是那么无所不能、神通广大。
他在爱面前生疏又微小。
他终将付出毕生的努力,去理解去接受、去付出去经营一段感情。
他很幸运,秋澄也是爱他的。
不幸的是,他到现在才明白这些。
……
秋澄真正醒来是在一个清晨。
他睁开眼,入目是一团白,他用了很长时间才看清楚,那其实是头顶的天花板。
他在哪儿?
他有些想不起来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有种自己睡了很久的感觉。
他试图动动身体,却发现身上僵硬如铁,不受他控制似的很沉,根本动不了。
他于是微转着头挪了下脖子,目光用力聚焦,才看清身边很多的仪器设备。
他一下想起来他在哪里。
又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他预料到的一步。
他不意外,他很清楚。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伤得到底多重,又究竟在鬼门关拉扯了几个来回,现在,他的意识和本能都让他想要起来,求生的念想非常强烈。
突然的,一道道交错的脚步声传来,有熟悉的气息来到床边,握住他冰凉的手,声音里有可以听出的颤抖:“小猫。”
听到这个声音,秋澄的心如坠地的石头,一下便定了。
与此同时,汹涌的情绪如浪潮,铺天盖地地包裹住他——秋澄也不知道这些情绪从何而来、因何而起,他就是觉得特别的委屈。
大概是因为他踏上的这条路实在太难了吧。
他最后做了次赌徒,疯狂地压上了一切,势必要赢得彻底,虽从未对自己手软,以痴念放手一博,却也不过是渺小众生中的普通一人,也有颗想要被无条件珍视呵护的心。
可这条路上,在穆行天这里,他付出太多、拼得太猛了。
或许也因为,从小到大,无论他要得到什么,他都要很努力很拼命、用尽眼力与心计,他很少能无条件的拥有什么,而被他拥有珍视过的,又都那么短暂。
在这一刻,身体的虚弱带来了心理崩盘的连锁效果,秋澄委屈地哭了出来,泪水顺着眼尾往下淌。
穆行天以为他很疼,见他的小猫哭了,顿时无措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他一会儿去摸秋澄身上,问秋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一会儿给秋澄擦眼泪、吻秋澄的眼睛,哄着说不疼了、很快就好了。
他又不敢乱碰秋澄身上,总怕自己稍不留神便碰坏哪里,就蹲在床边重复着那几句话不停地哄着,又期望秋澄这次可以醒的时间久一些。
见秋澄哭,他也想哭,眼眶一下便红了,洇润悬坠在眼眶里。
好在秋澄这次没有醒了就很快再昏睡过去,医生给秋澄做着各种检查,穆行天握着秋澄的手蹲跪在床头。
秋澄止了眼泪,看着穆行天,干涸的嘴唇动了动,说了句什么,穆行天听到了,眼泪一下滑落,亲吻秋澄,反复道:“我也爱你,我也爱你。”
——
又过了几天,秋澄可以自主清醒,意识也很清晰。
他虽还不能起来,主要的营养摄入全靠挂点滴,但医生说可以稍微喝点粥表面的汤水后,穆行天便用枕头把秋澄的头稍微垫高一点,蹲在床边,拿着勺子,一点一点喂秋澄。
秋澄现在的样子用枯槁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头发全剃了,脸颊瘦削得凹进去,嘴唇也特别的干。
他昏迷的时候,穆行天日夜不歇地拿棉签沾水替他润唇,但还是没用,唇上干涸得都起了死皮。
如今喂汤水,秋澄嘴巴不太能张开,都是穆行天拿小一号的勺子一点一点地送进嘴里的。
秋澄其实知道,都知道,穆行天从小锦衣玉食,生活上分分秒秒都有人照顾,哪里干过这些。
再仔细看过去,穆行天瘦了很多,脸色青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得了什么病。
秋澄觉得心疼,看着穆行天,眼泪默默地往下流。
穆行天见了,拿勺子的手顿了顿,脸色立刻紧张起来,把保温桶和勺子一起递给身后的赵叔,蹲趴在床边问秋澄:“哪里疼吗?”
又去看床边那些仪器的数据。
秋澄摇了摇头,凝视眼前的男人,眼泪流着,张了张嘴,很轻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又算计了你,害你变成现在这样。
穆行天一米八多近一米九的大个子,愣是把自己缩在床高不过一米多的病床的床头、凑在秋澄面前。
他用指腹去揩秋澄眼角的眼泪,没问秋澄对不起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说,只是温柔地一瞬不瞬地看着秋澄,轻声道:“什么都别想,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努力好起来。”
跟着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秋澄摇了摇头。
穆行天重新从赵叔手里接过保温桶:“再喝点。”
秋澄这次努力地去张大嘴巴,想要多喝一些,想听穆行天的话,努力尽快地好起来。
赵叔在一旁看了,背过身去,默默抹眼泪。
秋澄醒的时间越来越长,穆行天寸步不离病房,不是喂点吃的给秋澄,就是人蹲在床边、脑袋趴在床头陪秋澄说说话,或者刷点手机上的东西给秋澄听了解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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