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想换座位(33)
他紧紧地攥着手里的那半块巧克力,直到它们都融化了,粘在湿漉漉的裤子上晕出一片褐色的污渍。
司徒硕从尘封了整整十年的回忆里恍过神来,竟然觉得和当年一样喘不上气。
“司徒哥哥,你怎么了?”萌萌丢了手里的漫画,冲到司徒硕身边问他。
司徒硕看看已经逐渐熟悉的屋子,再看看萌萌,什么也没说起身拿了外套出去了。那一宿,在寒风中,他呆坐在曾经属于他和夏磊的长椅上很久很久。
大年初二,司徒硕一个人去了商场,这些年虽然很少回来陪老妈,但他还是习惯买点小礼物送她的。
他一个人站在满是丝巾的专柜前,犹豫着是要送贾兰女士哪一条。正在这时,他的肩膀被人从后面轻拍了一下。
司徒硕转身,原来是任小静。看她一个人挺着个小圆球站在身后笑,一时间司徒硕觉得难以把她和十年前,在碗池里玩滑板的嘻哈妹对上号。
“你怎么一个人?”司徒硕本能地觉得孕妇一个人在街上都是危险的,无时无刻都需要人陪着。
任小静却笑了笑说:“我来看看丝巾,想送老妈礼物。”
司徒硕手里刚好捏着一条,便说:“这家的丝巾很好看,我也正想着要不要送我妈一条。”
任小静从司徒硕手里接过丝巾去看,果然很漂亮。
司徒硕想起以前一起住过大半年邻居的小静妈妈,那个总是显得很温柔的女人,在楼道里遇到时总会谢谢他给小静补课的阿姨,便随口问了一句:“你妈妈还好吧?”
“她?”任小静放下手里的丝巾,又去看别的,说,“不太好,胰腺癌晚期,已经在医院住了好久。”
司徒硕听得心尖一颤,脑海里那女人的笑脸变得越发明显,觉得很不可思议,又确定一遍:“真的?”
“嗯,”任小静微笑着点头,好像早已接受了这个现实,特别平静,说,“真的。”
“呼……”司徒硕长叹口气,看着任小静选好的礼物,便抢着付了钱,“我来送阿姨吧。”
任小静没有拒绝,只是拉了拉司徒硕的衣袖问:“司徒,我们谈谈好吗?”
司徒硕没有回话,默默地跟着任小静在商场的休息区坐下,两人点了酸奶来喝。
他本以为任小静会跟自己诉说母亲的病情,却不料她开口就说:“司徒硕,你知不知道夏磊这些年过得好苦。”
司徒硕从任小静那里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恍然间就像是回到了高考前的那一个月。那时候,任小静总是来自己租住的小屋,总是对自己说夏磊的各种好。也正是有了她的那一番话,司徒硕才对夏磊重新燃起了希望,等着高考后的“聊聊”。
“是吗?”司徒硕佯装漫不经心,咬着吸管不放。
任小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得很勉强,说:“我不知道你们间有什么误会,但我是真心不想再看到你们两中的任何一位再继续难过下去了。”
司徒硕耸了耸肩,笑着说:“我很好啊。”
“你?”任小静摇头,“哎,我说实话吧。这一次的同学聚会,就是我和大家伙商量的,想给你和夏磊一个重逢的机会。我们知道,这么多年,你们还是忘不了彼此。”
“你还真是很洒脱啊,把自己老公往一个同性恋身上推。”司徒硕又觉得有点看不透任小静了。
“我是要和夏磊 ‘结婚’了,可那只是为了能给我妈一个交代。我妈那病,你也能猜到,恐怕根本撑不到五月。还有……”任小静说着,吸了吸鼻子,继续说,“我肚子里根本就不是夏磊的孩子,是我前男友的。”
“你……”司徒硕觉得这一切反转地过于剧烈,一时有点难以接受,竟然开始语塞。
“嗯,我就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女人,还成了现在这样,哈哈,”任小静强颜欢笑,“夏磊只是想帮我,他总是见不得女孩受到伤害,尤其是他妹妹去世以后……”
“你说什么?”司徒硕震惊,听到“他妹妹”三个字,脑海里立刻蹦出了小叶子清纯甜美的微笑,身子不由地前倾,紧张地捏着酸奶瓶,问,“小叶子她怎么了?”
任小静再一次抽动鼻子,眼泪还是没忍住掉了下来,她说:“我不信你不知道?”
司徒硕猛地后仰,后背贴上沙发靠背,却还是觉得空虚,大脑一片空白。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常常围在身边,能唱会跳的女孩怎么就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你们可以继续打我,但是……请留下半条命给我,毕竟……快完结了……
晚安,么么哒~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司徒硕难以置信,记忆中小叶子的模样还停留在十六七岁,总是灵动活泼,能说会道。那样的女孩如美玉般纯洁美好,死亡这样的词似乎永远和她沾不上关系。
然而这一切还是发生了。
任小静告诉他,高考的那个晚上,夏叶吃了夏磊带回去的炸年糕,然后跟着舞蹈团一起坐大巴去往机场。在距离机场15公里的高速公路上,发生了一起5车追尾的特大交通事故。她做的那辆大巴车正被夹在中间,车上46人无一人生还。
如果司徒硕看了那天的新闻,他应该最早得知这样的事情。然而,他已经在持久的备考中没有了看电视的习惯,甚至没有去看手机推送新闻的意识。
那天晚上的他,还怀着高考后会与夏磊甜蜜复合的想法而早早地睡了。更是第二天都没有发现夏磊的缺考,还在雷雨中傻傻地等到了深夜。
司徒硕打开钱夹,从里面取了同学聚会时夏磊送上的名片。他迫切地想再一次见到夏磊,问问他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这些事。
他打了车,把卡片递给司机,很快,司机就带他到了一个门头装修得非常惹眼的健身会所楼下。
司徒硕坐了电梯,不顾前台小姐的问好,直接在健身房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他穿着厚重的毛呢大衣,在空调暖气很足的健身房里,没一会儿就变得大汗淋漓。
转了几圈后还是没见到要找的人,前台小姐便追上来问:“先生,请问您要找哪位?”
“夏磊!夏磊呢?”司徒硕几乎是在吼叫。
前台小姐很抱歉的摇头说:“夏老师去外地办事了,要很晚才回来。”
司徒硕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做。前台小姐给了他夏磊现在的电话,可是他不知道打通了又能说些什么。
他垂丧着脑袋回家,却不愿意上楼去,一个人坐在曾经属于两人的长椅上,看着冬日里在小广场上溜冰的孩子们。
他恨自己当时什么都不知道,他恨这十年来还因为夏磊没有来找自己而伤心。当然他也恨夏磊没有告诉自己这些事情,让两个人一起承受失去妹妹的痛苦。
第二天,天气很好,司徒硕买了水果和鲜花去医院看望任小静的母亲。虽然是以前一起住过大半年的邻居,但是那时候年纪小又自我,对任小静的家事没怎么上过心。
直到他坐在病房里,看着因为打了镇静剂而昏睡的小静妈妈,才从任小静那里得知一点这母女两的事情。
原来,任小静的老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意外去世了。之后,小静妈妈一直一个人带着她,努力赚钱养家。如今人在弥留之际,唯一的希望就是看任小静能穿上嫁衣,找到一个好的归宿。
司徒硕起身帮小静妈妈整理额前的乱发。小静妈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他,眼眸中居然是温暖而和睦的,还伸手示意小静切水果招待司徒硕。
司徒硕微笑着,没呆多久,留下一个很厚的信封。
他虽然参加工作没多久,但多少还是有一些积蓄,他猜想癌症晚期住在医院里势必会用到很多的钱,也想不到更好表达心意的方法。
任小静没有推辞,她现在确实也很困难,便深吸口气收下了那个信封。
司徒硕从病房出来,坐在医院楼下的小花坛旁边发呆。这两天各种乱七八糟地信息,堵得他脑仁疼。
昨天,他想的是要见到夏磊,把那些彼此间的误会化开,毕竟,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很爱很爱那个人。
如果当年夏磊只是因为小叶子的事情没来找自己,而不是他幻想出来的什么“早有预谋的抛弃;如果,那个人还是一样爱他,无论接下来一起面对什么,他都会陪在夏磊的身边。
他甚至想过要主动去找夏磊告白,说对不起,说我依然非常非常爱你,不要结什么婚,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而如今,看到了小静妈妈,他又有些犹豫了。如果夏磊能和任小静结婚,对于老太太来说,应该是最美好的结果了吧。
正在胡乱想这些的时候,司徒硕身边映过来一个黑影,他猛地抬头,才看清那人是夏磊。
“听说你在找我?”夏磊坐在司徒硕身边,不自然地轻咳。
“嗯,”司徒硕真的见到了夏磊却又说不出话来,只是从毛呢大衣的口袋里掏出盒香烟,问,“你抽烟吗?”
“学霸也会抽烟了吗?”夏磊笑着,从司徒硕递过来的烟盒里抽了一根放在嘴边点上。
司徒硕也点了一根,揣回烟盒,把烟夹在指尖说:“是啊,看星星其实挺烦的,无聊的时候就抽烟吧。”
夏磊笑笑,很懂的样子,说:“是呢,把爱好变成事业确实没有想象的那么有趣。以前就想拥有自己的健身房,现在听到健身两个字就烦。”
“哈哈,”司徒硕弹了弹指尖的烟灰,揉了揉鼻子,侧脸对夏磊说,“对不起,我昨天才知道小叶子的事。”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都是过去的事。”夏磊在微笑,好像这些年来用了很久才愈合的伤疤一点也不痛一样。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这句话盘在司徒硕脑袋里太久太久,久到已经成了设定好的程序,不自觉就问出了口。
夏磊稍有迟疑,随即发出轻笑,说:“嗯,挺好的。你呢?”
“也不错。”司徒硕回答,然后,他掐灭了烟头,笑着起身拍了拍大衣的下摆,说,“照顾好阿姨,我先走了。“
“司徒……”夏磊叫住了司徒硕,问,“你是不是都知道了?我和小静的事……”
“嗯,”司徒硕点头,逆着阳光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说,“可是我不希望你们形婚,任小静是个好女孩,她对你是真心的。你当年和我……哈哈,只不过是不小心被我……总之,你可以的。好好过。”
“……”夏磊沉默许久,也站起身来,他还是那么的高,看上去比以前强壮了不少,脸颊的轮廓比少年时分明了许多,很有阳刚气,他缓缓走近司徒,似要说些什么又停了下来,只说,“你也好好的。”
夏磊转身往医院大楼的方向走,才跨上一层台阶就心痛地要窒息。他以为他再也不会爱了,这些年,他遇到无数的女孩、男孩,没有一个是能静下心来像看司徒似地静静看两眼的。
所以,他才答应了任小静的提议,和他形婚,这样会让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着落不被人笑话,同时也解决了家里人逼婚的难题,更重要的是可以让任小静癌症晚期的老母亲安心闭目了。
他原本以为这个计划天衣无缝,对于他来说真是太完美了。却不料,如今又一次见到了司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