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商沉默,他闭了闭眼,微微躬起腰,不知为什么,胃开始痛起来。
“我粘了三个月,顾商,”江堰喃喃,“每一天。”
顾商闷声咳了几下,突然有点想吐。
“直到第96天的时候,”江堰道,“保安和我说里边的信封不见了,我以为是你终于来了趟千灯湖,拿走了。可你看完之后,也没有联系我。”
第59章 “令剑行舟。”
顾商终于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椅子往后挪,发出“滋拉”的尖锐叫声。
江堰被顾商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怎么了?”
顾商来不及回答,只快步走向洗手间。
江堰紧随其后,他打着石膏,走得慢,还没靠近洗手间,就听见干呕的声音。
他心一紧,中途折返去倒了一杯热水。
怎么回事。
最近明明都没有犯病,也没有说疼。
是吃了什么不对的吗?
顾商把刚刚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他扶着马桶,难受得头脑犯晕。
江堰抚着顾商的后背,肩胛骨硌手,他低声道:“哪里不舒服?”
顾商摇了摇头,站起来,他接过温水漱口,吐到洗手池里,可下一秒,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嘀嗒。
一滴红径直滴落在水中,血丝散开,最后融于水,消失不见,快到让人以为只是幻觉。
但紧接着,又是两滴,顾商后知后觉感到鼻下的濡湿和喉咙里的血腥味。
这血一掉,两个人都愣了。
江堰瞳孔一缩,先反应了过来,他伸手掐住了顾商的鼻翼,向后上方按压。
他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发抖,好像有点按不紧。
一点血从缝隙中渗出来。
顾商明明那么白,可流的血却比常人还要鲜艳,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这点血流出来后,顾商的脸色瞬间变苍白了,还带点青。
顾商鼻血流得不经常,从小到大的次数屈指可数,他胃还翻涌着。
额头和后颈忽地一凉,是江堰拿冷水在上边拍打着。
力气不小,拍得他更晕了。
他听见江堰在打电话,说待会去医院。
顾商按住了江堰的手,说:“不用,只是流鼻血。”
是,只是流鼻血而已,江堰知道。
可这是血,血就代表了受伤,之前顾商胃溃疡和胃炎,他虽也心疼后怕,但见血的这一刻,江堰宛如被铁锤击中,心慌起来,他从来不知道血能那么触目惊心。
明明只是流鼻血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可顾商身体那么差,一旦流血就难以止住,万一这是一个征兆呢?万一是哪里出了问题?万一有更严重的病呢?
他怎么能不害怕。
“是胃又疼了吗?”江堰第一次着急自己腿瘸了,想把顾商抱出去都做不到。
他只能把马桶盖放下来,让顾商坐在上边,他站着。
江堰:“嗯?”
顾商痛得不想说话,该点头的,可最后他抵着江堰的小腹,摇了摇头。
江堰紧绷得太厉害,顾商觉得自己顶着块铁,顶得头疼,他想了想,还是拍了拍江堰的背,艰难地说了句:“没事。”
江堰不知是控制不住力道还是怎么样,手更用力了。
顾商吃痛,唔了一声,鼻翼生疼,呼吸也困难,他示意江堰松手看一看。
江堰眉间紧皱,他半蹲下来,试探地松开。
好在,血没有流了。
顾商躬着腰,几乎整个人都缩起来,他闭着眼,靠着江堰的肩膀。
江堰体温一年四季都发烫,他把手搓得更热,之后挑开顾商的衣服放在胃上,企图能让顾商好受一点。
经纪人还有一时半会才能到千灯湖,马桶盖硬邦邦的,不舒服,江堰道:“我抱你出去。”
他现在两只手空闲下来了,用抱小孩的姿势,江堰还是很有信心的,他卧推的最高纪录是108kg。而顾商很轻。
顾商还没忘江堰是个“残疾”人士,就算江堰敢抱,他也不敢让啊。
其实好很多了,相对于刚刚一下又一下尖锐的痛,现在变成了阵痛,久了就有点麻木。
顾商站起,自己走了出去。
江堰跟在后边,他之前买了一箱暖宝宝,就怕顾商哪天胃疼。
顾商刚坐下,就被江堰抱到腿上,他侧着,左耳枕着江堰的肩膀,后背靠着江堰的手臂。
这样有东西支撑,比单坐在沙发上舒服,顾商便随他去了。
江堰把暖宝宝贴到顾商的睡衣上,然后用毯子把顾商裹起来,几乎要包成一个蝉蛹。
他轻轻揉着顾商的肚子,“这样会好点吗。”
顾商点了点头,闻着江堰身上的洗衣液味道,他觉得神奇,是怎么做到七年过去,这味道没有变过呢?难道一直用同一个牌子的洗衣液?
安静了一会,等胃没那么疼了,他开口:“那后来呢?你就没来放花了吗?”
江堰“嗯”了一声。
顾商语速很慢,又道:“那封信不是我拿的。”
江堰还是“嗯”,只是他抱得更紧了,“不说这个了,都过去了。”
时间抓不住,但人现在他抱住了。
接下来两人都没说话,顾商静静感受着,胃部暖暖的,揉得也舒服,轻柔而有规律,江堰手大,张开几乎能拢住他的肚子。
他一开始因为疼所以闭着眼睛,渐渐的,闻着那股淡淡的洗衣液味,他竟然有点犯困。
一直到江堰把他喊醒,顾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肚子还被揉着,但他后知后觉,胃好像不疼了。
江堰说:“车到了,在楼下。”
顾商看了眼时间,竟然才过去了十五分钟,他直了直身体,真的没感觉了,他说:“不疼了,可以不去了。”
江堰却斩钉截铁:“不行。”
大晚上的,顾商并不想出门,他本来也不喜欢去医院,胃来来去去就是那些毛病。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点抗拒,怕查出更大的问题,好像只要不去医院,医生没有确诊,身体就不会有事一样。
哪轮得到江堰说不行,本就是他做主,他说不去就不……顾商看到了江堰绷着的下颚线。
江堰说:“我很担心。”
操,这股酸劲是什么?顾商皱眉,像是从肚子里往心脏涌出无数碳酸饮料的小气泡,又涨又痒。
半晌,顾商道:“你松手我才能站起来。”
两人身份都不凡,去的是江堰常去的私人医院。
之前单单是拍了片,这次江堰为了检查全面准确,说要做个胃镜。
顾商就知道……这就是为什么他不想来医院。
自从一年前做过胃镜之后,他再也不想尝那个滋味。
江堰:“很快就好了,嗯?”
顾商无法忍受常规,那样太痛太恶心,所以选择了无痛胃镜。
此刻麻醉还未完全过去,他迷迷糊糊中只听到“胃没有太大问题”这句话。
顾商:“我他妈、就说……不用来。”
半小时后,顾商才完全清醒。
医生问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胃疼的。
顾商不太想说。
医生瞪眼,“病情你可得如实说。”
“七年……”顾商这才不情不愿的,想了想又不对,重逢后已经过了一年,“八年前了。”
江堰看向他。
“那天是没吃饭还是怎么了?”
顾商快速垂了下眼皮:“记不大清了。”
医生:“这样啊,那……”
江堰:“说谎。”
顾商:“……”
医生开始絮絮叨叨地责备,她才不管你是顾副总还是顾总,在这统一是病人,“诶你怎么还能不如实告知病情呢?这样很不好,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判定?”
顾商侧头,无言地看着江堰,眼里有杀气。
江堰不惧,放在顾商后背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肩胛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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