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对不是轻易放弃生命,”秋余声解释:“我不会轻易放弃我的生命,但是我心里珍重平安,把他看做比生命更重要,要放下他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我很小的时候羡慕简平安有您这么好的妈妈,秋悦悦从来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我却不能责怪他,因为我是儿子,奶奶说没有儿子会责怪生养自己的母亲,我就憋着这股气,憋着气对所有人微笑,憋到想吐。您也知道,我一直被期待做很多事情,这大约是所有所谓的“兴旺之家”彼此相传的规定,我要做很多不愿意做的事,有说不的权利,却没有说不的时机,这些您都是知道的。”
秋余声皱着眉头,继续道:“就像现在,您下意识认为我应该去选别的方向,兴许怨我为什么偏偏在很多人里面选到平安,不能让他像所有平凡人一样过普通平凡的一生,这是我犯下的错误,我先喜欢上平安,但我不后悔。和平安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放松最快乐的日子,我喜欢和平安在一起。”
“我要怎么接受呢……小秋,阿姨活了这么大年纪,第一次听到……”
贺云帆竭力想阻止自己的眼泪留下来,事关他两个孩子的幸福, 她不能不在清醒的状态下去对事情做出判断,可她竟想不出更好的,甚至这种的办法,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仿佛已经想出答案,她只是痛苦于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她们晚上还好好的在一起吃蛋糕,她坐在沙发中间,想象以后两个孩子都成了家,像亲生兄弟一样互相敬重,再过几年都有了自己的小孩,家里肯定会很热闹,她年纪大了做不成许多事,就可以在家带孙子,一家人其乐融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
她现在开始回想,当初自己明明把所有事情都看在眼里,秋余声对简平安过分的宠惯,平安排除旁人只要秋余声进入他的世界的优待,她分明都是看见过的,为什么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一瞬间觉得天都塌掉了,又在听秋余声说的那些情真意切的话之后,天又慢慢地重撑了起来,她明白这世上再难找到另一个像他一样对简平安好的人,做母亲的忧思是无处不在的,她更痛心的是他们如果真的相爱,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自己,偏偏要选在今天。
她勉强振作起精神,但大起大落的情绪让她看起痛苦万分,她没精力在再这个晚上弄清她想弄清的问题,她和秋余声都需要充足的休息。
婚姻不一定全都带来幸福,贺云帆现在才重新意识到这一点,她自己走过的老路,难道会因为成见,再逼简平安走一次吗?
相爱不是容易的事情,一个人面对也不能解决所有问题,贺云帆克制着自己想要询问更多的冲动,她合上笔记,轻轻活动了一下僵直到发痛的手指,叹了口气,对秋余声说:“不要再说了,小秋,去睡觉吧,明天再说。”
“姨。”
秋余声握了握手中的杯子,“不管怎么样,是我先喜欢平安的,他一开始并不知道。”
贺云帆心下了然:“我是你们的妈妈,我心里想的是你们能够幸福,不是谁先谁后的问题,结果已经促成,我需要时间安静地平复一下,你可以理解吗我吗?小秋。”
“上个月,”她皱眉回想到,“我打电话想叫平安回来吃饭,平安没有接,是你接了电话,你们每周都会住在一起吗?”
秋余声点头说是。
贺云帆喉头一哽,她难过的心更加明显,“你们应该早点告诉我……”
“对不起,”秋余声埋首,“我本意不想惹您难过。”
“可是瞒着我,除非瞒到我死去,不然我总有知道的一天,到时候我只会像被人用刀割了肉。”
“对不起。”
秋余声只能重复道歉。
他回到房间关灯躺下,睁眼到天明。
简平安醒了就看见秋余声坐在他床边。
他的脸色不好看,眼圈乌青乌青的,不知道是光线原因还是什么,他看起来十分疲惫。
“你要和我一起睡吗?”
简平安看了看时钟,“已经六点半了,你要睡吗?上来吧。”
他挪了个位置给秋余声,抹了抹被单让它变得更整齐,邀请他上来。
秋余声却没有动,他拍拍简平安的胸口,微微笑道:“平安,想不想吃鸡汤米线?”
“想吃,不过现在去吃吗?”
简平安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可昏暗的室内光线里温柔又疲态显露的秋余声在六点半问自己吃不吃鸡汤米线,让简平安顿时生出“原来我在做梦”的感觉。
他掐了自己的手心,有痛的感觉,再把秋余声的手握紧了,感到他手心传来的温暖,悟过来不是做梦。
“你怎么了啊,你是不是梦游了?”
简平安担心得坐起来仔细观察秋余声的脸,他原来不是看起来脸色不好,他是真的脸色不好,眼底乌青,眼睛里面还有血丝,整个人灰蒙蒙的。
“你快来睡一会儿吧,我很担心你,”简平安焦急道。
“不要担心。”
秋余声抚摸着他的头顶,“我只是没睡好而已,干脆起来看看你,正好你醒了,我们要不要出去吃早饭,然后再给阿姨带一份回来。”
“好呀。”简平安笑着说。
“我们不要走远了,就在楼下吃吧。”
简平安即刻拿过衣服来穿上,他起床拉开窗帘,扑面而来清新凉爽的空气,他想,今天能有个好天气。
“昨晚下雨了吗?”
简平安看见窗外的树叶上残留着水珠,叶片也比前一天的更加干净明亮,怪不得空气这么好闻,雨后的植物全部焕然一新,味道是最新鲜的。
秋余声说:“嗯,下过雨了。”
小番外【平行时空的竹马情】
应该是从小学开始,秋余声就开始喜欢简平安。
南口巷这块地方,从巷头到巷尾,统共三十二家平瓦房,一家早餐铺子,一间开在人客厅里的副食店。
那时候,早餐包子五毛钱两个,瓜子论把不论斤,五毛钱抓一大半,磕着去上学,就是有钱人的做派。
家门口到学校要经过一段泥巴路,那段路老坏,秋余声记忆里它修过三次,每次有人用碎石头平平整整铺好后,等过一阵又会坏。只下一夜雨,那里就会变成泥巴塘,一脚踩下去,水能漫过小腿肚。
秋余声和简平安就是在这条巷子里长大的。
简家同秋家要算起来,怕是有好几辈人的交情在。
秋余声出生不到三个小时,简平安就在隔壁产房呱呱坠地。
甚至秋余声为数不多的对母亲的记忆里,简平安的存在感也相当之强。
——他从小就被母亲教育自己是哥哥,要让着简平安,更要好好保护他。
兄弟两人当和睦,秋余声很清楚,好像爱护这个“弟弟”是他与生俱来的职责。
简母贺云帆回忆起秋余声第一次连爬带滚挨近了简平安时,看着正在咬奶嘴的弟弟,留了一围兜的口水。
这件事后来成了南口巷人人都道的笑谈,说秋余声欢喜这个弟弟得很,从小见人家就流口水。
秋余声那阵子很抬不起头,他怕一抬头,别人笑他,别人一笑,他就脸红,这样大家就知道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弟弟,喜欢得天天都想亲一口。
但表面上,还是要推推开的。
小男生谁不爱面子?
等过了几年,又过了几年,秋余声心里那棵从出生起就埋下的种子发了芽,他对简平安的感情,就再也回不到兄弟范围。
南口巷头的那两米烂路上,秋余声不知背过简平安多少回。
他只要狡猾地喊几声小秋哥哥,再缩缩脚缩缩手,秋余声就会自觉蹲到地上,叫他:“上来吧。”
这是简平安的特权,秋余声只背他一个人。
不因为秋余声是哥哥,而因为他喜欢简平安。
背简平安的时候,总感觉像在背自己的小新娘。
每次每次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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