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对温朝的那番剖白毫无触动,胸口里剧烈跳动的心脏紧紧收缩起来的疼痛让虞砚无法忽视、也不得不承认,他还是会在意温朝。
与此同时,汹涌而来的失望和委屈将他卷入深海,就像当初温朝逼他签下离婚协议时、亲手把他按入水中那样扑面而来的悲哀和窒息。
他觉得温朝真的很过分,如果温朝从未对他产生过任何感情,仅仅只是协议交易,那他只能怪自己假戏真做,自作主张沉溺了进去。
可事到如今,在他决定要放弃自己的感情的时候,温朝却告诉他,在他曾经一次次被温朝的理智提醒所伤、一次次惶惶不安却得不到确切答案之时,温朝对他怀着和他对温朝一样的感情,这样的结果荒谬滑稽得让虞砚想笑,可他连牵动嘴角的力气都提不出来,满心的无力和酸涩让他非常清醒地警告自己——不要再陷进去第二次。
温朝的爱是隐瞒、独裁与政由己出,可虞砚想要的从始至终不过是平等、信任与彼此坦诚,直到现在,温朝都没有明白这一点。
虞砚拖着疲惫的身体收拾完家里和自己,倒在沙发上,慢吞吞地将用被子将自己裹在黑暗里,缓缓闭上眼。
——拜托,快点忘了温朝吧,他现在只不过是对你一时的兴趣,不要再傻第二次了。
*
虞淮旅行结束回来那天正好是周五,距离除夕还有一周,虞砚结束了家教就立马赶去高铁站接他,还碰见了其他几家来接小孩的家长,彼此见到都亲切地打了招呼,临时决定几家人带着小孩一起去吃顿晚饭聚一聚。
家长们似乎了解虞淮家里的情况,席间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谈及家庭的话题,鼓励几个外出旅游的孩子分享各自的见闻,欢声笑语洒满整个房间,顺着汤锅蒸腾而升的热气溢着融融暖意。
“好了,我们家长答应你们的,假期放你们几个好朋友一起出去玩的承诺履行了,现在是不是也轮到你们旅行你们的承诺啦?”一位母亲拍了拍手收束了孩子们已近尾声的话题,笑吟吟地看向自己的小孩,朝他眨了眨眼。
“知——道——啦——”男孩故意拖长声音,但从他的表情和语气里感受得到他没有为此不满,很是主动地保证道,“补习班我会好好听的。”
“皓皓妈妈你们报的哪个老师的补习班呀?我最近也在纠结,我朋友认识初一数学组的杨老师,虽然现在教初一,但是去年刚带完初三,而且还是教导主任,很有经验,贵是贵一点,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帮忙补。”
“杨老师我们也问过了,说是寒假要带自己的小孩出去,还要走亲戚,可能不会接,所以我们联系的高中部的一个老师……”
几个家长自然而然地就着补习班的话题展开了第二轮讨论,孩子们彼此挤眉弄眼传递信息,偶尔会自告奋勇表达自己对某一位老师教学方式的喜爱。
虞砚哪个都没加入进去,安静又有些茫然地听着,被他们这讨论带动得后知后觉感到一丝紧张,忍不住侧头压低声音小声问虞淮:“你有哪一科想补吗?”
“不补。”虞淮摇摇头,也小声和虞砚咬耳朵,和他分享自己在学校听来的八卦,“听我同学说,现在比以前查得都严,很多老师不敢冒风险出来补课,而且就算要补的话,一对一的课时费要六百起呢,太贵啦。再说了,我觉得我也跟得上学校的进度,有什么不明白的在学校问老师和同学他们都很愿意给我解答。”
“好。”虞砚点点头,想了想,又不太放心地补充,“如果你有好朋友要去上什么课,你也想的话,可以和哥哥说的,不用担心费用问题,哥哥有积蓄,你别太省了,知道吗?”
“知道啦~”虞淮倾过身体,用肩膀撞了撞虞砚的,“哥你别老是担心我,我不想你一直这么辛苦。”
吃完饭,兄弟俩又一一和席上的家长道别,婉拒了家长们要顺路送他俩回家的提议,慢悠悠地顺着主干道散步去了最近的地铁站。
回到家里,兄弟俩洗漱完正打算睡觉,茶几的手机震了震,虞砚打开手机,发现是班委新发的消息,是学院里新一学年社会奖、助学金的申请表。大一的时候虞砚也密切关注过,但校企合作的助学金都要求二年级及以上的学生才能申请,他那时候无法申请,而今年比起上一年的,多了一项企业新赞助的卓越奖学金。
申请条件限制和以往的都差不多,只是多了一项智育成绩前10%的要求,优先条件为贫困生和参加院校内勤工助学岗位的优秀本科生,不过与其他受助奖学金不冲突,奖励标准为两万每学年,名额分配到虞砚专业有五个。
校内绝大部分的奖学金会根据综合成绩测评来评选,其中课程考试成绩的占比只有百分之六十,除开省级或国家级的赛事或科研活动会额外加分之外,大部分的人只能靠日常费时间去参加各种各样的社团或是学生会活动来争取综合测评的加分。而这对于课余时间大部分都不得不投入在各种兼职中的虞砚来说,是十分吃亏的。
虞砚仔细将文件看了三遍,确认自己满足所有条件后下载申报表,认认真真填完每一条信息,提前将各项证明材料也都找了出来,打包文件一同发给了负责收集表格的班委,班委回复得很快,虞砚舒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觉得这项新加的奖学金似乎有些太碰巧。
他顺着文件想去找设立奖学金的企业,其他几项都或多或少能从以往的院内报道或公示通知中找到,可唯独今年新增加的找不到。
虞砚没来由地想到了温朝身上,不过紧接着就甩了甩头否定了这个想法——社会奖学金一般是校企合作后经过层层利益考量才会设立,应该不会这么轻轻松松变成个人行为。
他盯着手机里的一条未知联系人的消息出神了半晌,直到楼道外响起晚归邻居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走神,他倏尔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手忙脚乱地关掉手机,像捏着烫手山芋,赶紧丢回了沙发上,紧紧闭上眼逼自己立马入睡。
周六上午刚从家教的学生家里出来,虞砚就接到了辖区外的警方的电话,说是去年在跨江大桥上的车祸现在有了新的结果,需要虞砚过去配合采集笔录,虞砚很谨慎地核对了警察的警号和派出所地址才答应下午赶过去,挂断电话前还被警察夸奖了两句。
“你和司机是什么关系?”
“没有见过。”
“那这辆车你之前坐过几次?”
“记不清了,不过去年我每周日下午会乘坐这辆车回学校上课,每次都会路过跨江大桥,但车祸之前我坐这辆车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另一位司机师傅在驾驶。”
“事发前你有没有察觉到司机或者车内有什么异常。”
“没有。”
“事发时的情况你还记得吗?”
“记不得了,我只记得我有听到……我身边的人示意司机停车,但他刚说完车就失控撞上护栏了。”
……
“好的,感谢你的配合。”问询的警察结束笔录,站起来礼貌地伸出手和虞砚握了握,送他回到接警大厅。
虞砚从他方才的问询中察觉到一丝异常,忍不住问:“那天的司机有什么问题吗?”
警察也不瞒他,“是这样的,那位司机今年年初出院之后来做笔录的时候说的是刹车有问题,他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但车身损毁严重,尤其是车头部分,没办法检测到底是不是刹车的问题,我们也从4S店调取了这辆车的检修记录,确认车到了该保修的时间。”
“不过就在前段时间,这位司机又主动投案自首,承认车祸是人为的。”
虞砚惊诧地缓缓睁大眼,脑中却下意识闪过温朝之前千方百计通过黄仲元约他去吃饭时和他说的话。
——“去年离婚的前一个月,在跨江大桥上的车祸,也是他设计的。”
“和温阑有关吗?”虞砚脱口问道。
民警没有立马回答,随着不远处传来的谈话声,虞砚跟随着民警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刚从另一间审讯室出来的温朝。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