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舟说:“最后一个问题。”
“快问。”
“你买的是插的还是吸的,我没看到,明天不知道该买哪种。”
楚然把下巴埋进枕头底,牙关都咬得死紧,一副宁死不屈的表情。
“不说就随我挑了。”
“……”
“尺寸呢?大还是小。”
“不说就以我的为标准。”
话音刚落但觉身下一股罡风袭来,是楚然的脚猛然向后踢。电光石火间陆行舟骤然翻身离开,回到自己那张临时床。
房间重归寂静。
陆行舟头枕双臂,低声说了句:“楚楚,晚安。”
第69章 69 玩具
“东西都烧没了,好在人没事。”
午后,楚然抱着膝盖坐在二楼的飘窗上,跟唯一的朋友李思域讲电话。
他身下垫着个直径一米多的巨大白色兔绒垫,腰后靠着蓬松无比的长枕,肩上还披了张老魏强行塞给他的灰毛毯,整个人神情恬淡地沐浴在金色阳光里。
李思域调门拔高:“出这么大的变故你怎么才跟我说,那现在呢,不会流落街头了吧?”
“没有,你别瞎紧张。”
房门被叩叩敲响,老魏踱着步进来:“来,吃点水果润润嗓子。”
红悠悠的西柚拼几片格外新鲜的桃瓣,衬得雪白的骨瓷盘煞是好看。
楚然秀气的眉毛轻轻一蹙——
他不喜欢吃西柚,嫌酸。
“你皱眉毛也没用,”魏叔沾水的手在围裙上横着擦了擦,“陆行舟特意嘱咐过不让你吃太甜的,当心孕期糖尿病。”
楚然轻声道:“他懂什么。”
“他不懂人家医生也不懂?那医生可都是陆行舟花大价钱请来的,人家说的总不会错吧。听话,老老实实吃,过一个小时我来检查,桃子可以剩,西柚不许剩。”
说完就甩手离开,接着监督保洁阿姨擦玻璃去了。
楚然摇摇头,把果盘搁到身旁的垫子上,重新拿起手机,“你还在不在?”
“在是在,”如果现在打得是视频电话,屏幕上李思域的表情一定变幻莫测,“所以你现在住在陆行舟家?”
楚然停顿少顷,嗯了一声,把陆行舟救自己跟小健的事原原本本讲出来。
电话里半晌没声。
“怎么不说话了?”
李思域干巴巴地笑了笑,酸酸嘟囔:“还真是巧,火灾这种小概率事件都让他碰上。不光碰上,他还能把你们全救出来,自己一点事都没有,这个火怎么就这么听他的话。”
说者无心,听者的心跳却漏了一拍。
“要是我在的话一样能救你,你信不信?”李思域还不服气。
“这有什么好比的。”楚然的心湖被彻底搅乱,已经无心再聊下去。
那边悻悻然挂了电话,这边的果盘被搁到更远的地方。
疑心易生暗鬼。
楚然把头埋在膝盖里,想最近一周发生的这一连串事情,心头无法抑制地滋生许多疑虑。
偏偏出事之前久骁带着一帮人去过他家,偏偏出事当天陆行舟出现在小区外面,还要求他当晚一定要下楼,偏偏出事时陆行舟还没有走,上楼救下了自己。
一切都太巧了。
如果当天自己一时心软下楼跟陆行舟见了面,事情会怎样发展?
他把头埋着,脑中飞快重演当时的一切。
自己下了楼,多半会坐进陆行舟的车。两个人会谈话,陆行舟或许会关心他的生活和身体,一两句说不完。到火灾猝然发生时,他会在陆行舟车里躲过一劫。
那接下来呢?接下来他虽然毫发无损,但由于就此无家可归,不得不重投陆行舟的怀抱。
想到这里他将头猛然抬起,发觉自己已经在做有罪推定。
不会的,他定了定神。
陆行舟没理由这么做。如果仅仅为了让自己回心转意或者逼他搬家,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况且要是他当时真的肯下楼,后面的营救就无从说起,陆行舟怎么能断定自己肯搬进他家?
这里面的逻辑链是断的,不成立。
楚然身体微震,轻轻舒出了一口气,一回神发觉自己右手不知何时紧紧攥住了身上的毯子,显然紧张万分。
自已吓自己。
陆行舟不是那样的人。
—
晚八点,华灯初上。
大门响的时候楚然跟老魏已经吃完晚饭,一个倚在沙发看心理学有关的专业书,一个坐在离电视很近的位置追中老年创业节目。
“我回来了。”
“哎!”老魏歪着脖子答应了一声,眼睛还在透过老花镜瞄电视,“陆总吃过了吗?”
“没有,家里有什么吃的。”
“有清炖乳鸽,虾仁炒豌豆,另外还有一小份燕麦饼。”
“帮我热一热。”
老魏应声进了厨房,客厅的中老年致富经仍然在播放。
陆行舟走到楚然身边,第一件事是观察他的气色,见他面色红润精神不错这才放心。
手里一个什么东西搁到茶几上,跟玻璃碰出轻轻的叮咣一声。
“在看什么?”
“专业书。”楚然聚精会神,“明年要回学校很多课程肯定跟不上,提前学一学,到时候负担会小一些。”
“嗯。”陆行舟手慢慢放到他小腹上,传递掌心热度。
不远的厨房里魏叔还在叮叮当当地热饭热菜,楚然往那边看了一眼,不自在地推开他。
陆行舟笑了笑,低声道:“给你买了个礼物。”
“不要。”
“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为什么不要?”
怎么不知道,太知道了,楚然想。搬来这个家已经好几天了,陆行舟每晚睡在地上,虽然没有什么过分举动,但嘴上从来不放过他,翻来覆去总拿久骁发现的那些东西说事。
——自己算是彻底被他抓住把柄。
楚然把头轻轻转开:“免开尊口。”
陆行舟笑意加深:“冤枉。”
他把书拿开,牵着楚然的手去拆茶几上的纸袋,里面赫然是一盆郁郁葱葱的——
葱。
“之前毁了你一盆心血,今天谈生意路过花鸟市场,顺便买了一盆。”
一看就不便宜的大号赤陶花盆里,一棵棵水灵灵的小葱破土而立,壮实又紧密地长在一起。楚然愕然抬头:“你花了多少钱?”
“两百八。”
他表情复杂:“你应该还价三十。”
二百五极自信,不觉得自己受了坑骗:“我留意过左右两家的价目表,这种盆的确值两百来块。”
“那你就没想过这个葱不值得用这种盆?”
两百八的盆够买一年葱。
恰好老魏在厨房用年迈的咳嗽声解围:“陆总,可以开饭了。”
“来了。”陆行舟从善如流。
换老魏走出来,笑咪咪看着这盆葱:“蛮标致,三百块的葱到底不一样。”
楚然摇摇头,起身将花盆小心翼翼搬到了阳台一角,好让这盆天价葱吸收天地之精华,争取多窜几轮苗。
等陆行舟吃完饭处理完文件,他已经挪回房间看书去了。
房门咔噔一声轻响,近一周已经闻惯了的淡淡乌木味出现在门口。
楚然头也不抬:“忙完了?”
“怎么不开顶灯。”
“顶灯太亮了,刺眼。”
“我明天叫人来换。”
“不用那么麻烦,用这个台灯就行。”
陆行舟走到床边放下了一个什么盒子,然后才开始取袖扣,脱衣服。
楚然面前一缕风飘过,视野中乍然出现一条小方格斜纹领带。还没来得及皱眉,马上又是一件西服,一件衬衫,接二连三堆在他腿上。
他微愠:“你——”
一抬头却怔住。
瞳底映出陆行舟胸前那道寸长的疤,被利器划开又愈合的伤口形状可怖,突兀地长在心脏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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