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缭绕间,傅靖琛耳边是宋云谏无情的话语,他狠起来真吓人,毫不夸张地说,他是被唬住了,被宋云谏那不可磨灭的气势。
他喜欢他有主见的样子,喜欢他的腰杆挺直,硬顶权威的样子,他好收买也不好收买,事情落在他傅靖琛头顶的时候,他被他最爱的样子惊了神。
宋云谏那个态度,好像这辈子都不愿意跟他傅靖琛来往了,像他说的那样,只要他跟彦文修有一天的关系,他就一天不能接受他。
这个世界上什么都能作假,基因做不了假,他跟彦文修身上还有百分之五十的血缘关系呢,要他怎么否认抹杀过去?
宋云谏丢给他的难题一时没法解决,傅靖琛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办法,赵望轩看着他也是束手无策,良久的沉默后,傅靖琛扶着额头问:“我舅舅怎么样?”
赵望轩不知道他的意思,谨慎回答,生怕这会一句话都能激起傅靖琛在力压的邪火,“我不知道,没见过他了。”
傅靖琛嗤笑道:“我想他过得不错。”他跟宋云谏闹成这样,不就是他好舅舅的目的吗?
傅靖琛停了会忽然又问:“你爸要是身败名裂你怎么办?”
赵望轩蹙眉,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傅靖琛提着烟,没有在抽,他将香烟放到鼻子下面,从烟头闻到烟尾,神色越发阴暗:“我现在解决不了宋云谏,也解决不了我跟彦文修的这层关系,他说只要有一天我跟彦文修是舅甥的关系,他就一天不能接受我,你说我能怎么办?”
赵望轩盯着他,看着那危险的动作,看着一点星火燎了傅靖琛的皮肤,看那手背上弧线清楚的青筋。
傅靖琛按下烟头,在缭绕烟雾中道:“没办法啊,斩不断的血缘,那就只能委屈我的好舅舅生不如死一段时间,他宋云谏要的答卷我交不了,但我至少能给他一个认真答卷的态度。”
赵望轩领会了傅靖琛的意思,深感他有些疯狂,急忙出声提醒:“靖琛,那可是你舅舅,你母亲那边……”
“别担心,”傅靖琛的拇指碾上烟灰,态度坚决道:“且看他还能做我几天的舅舅,我母亲伤心难过也是应该的,谁让她哥哥是这么个货色?”
傅靖琛手上抓上了火星,却察觉不到疼,眼底压抑着什么道:“你应该去看看今天宋云谏看我的眼神,操,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第二次。”
第71章
筹码。
跟傅靖琛大吵以后,宋云谏就没完没了地做噩梦,当天夜里他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被恶鬼缠身,追进一个胡同口里,那鬼的脸被头发挡住,在他面站立,随后突然张开血盆大口,直逼着自己过来,左右无法躲藏的宋云谏在惊惧中被吓醒,而后发现室内空无他人,只是一场梦的时候,才缓缓平复过来。
宋云谏拿起手机,发现才深夜两点多,他扶着额头对着墙面发呆,直到一口气回了过来,他才下床走到了阳台外。
天空一片灰暗,底下的路灯显得更加精神抖擞,宋云谏趴在阳台的护栏上低声喘息,一只手撑着额头,心事沉重。
他跟彦文修结束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发疯,他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平静,他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摆脱这种感受,毕竟曾经历过一次情感挫败了,不会再有这么大反应才对,可这次为什么还有那么要命的感觉?他不是应该习惯了,然后无所谓地安然入睡吗?这又是怎么了,还这么不争气地为之难过吗?
可惜了宋云谏不会抽烟,否则他现在一定借着烟草的味道好好麻痹自己,哪怕有一分钟不再想起这件事也好,他快要被这种憋闷的感觉给压死了。
宋云谏就这么僵持着,与自己僵持着,他没有再入睡,琐碎让他无法入眠,他从阳台到室内,从趴着到躺着,怎样都没法控制住这股情绪,最终他就这样盯着天花板,从黑夜等到白昼,拖着一身的疲惫去了学校。
马上要放假了,学校里的老师都在准备期末考,愉快与紧张相互交叠着,学生们一边期盼着假期,一边紧张着期末考的分数。
宋云谏将试卷分发下去,警告学生不要有别的想法安分答题,他在某些时刻是同学们非常不喜欢的,比如监考场上的他。
这时的宋云谏可以说是非常死板,什么通融一下,差两分挂科给个同情分让考生过了,他从没有过,多少分就是多少分。他带的学生都知道他在这方面的严苛,真没人敢在这方面赌一把,他们深知侥幸过关是不存在的。
拿到卷子的同学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做题,有人小心翼翼地偷看一眼宋云谏,发现他们的宋老师面露倦意,时而撑着额头低头沉默,再继续抬起脸观察他们。
宋云谏知道他们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他也做过考生,他知道考生的心态,他很想让自己的状态好一点,可他的疲容实在很难掩盖,这时有细心的女生发现了他的异常,出声关心道:“宋老师你没事吧?”
安静的考场因为这一声都回过头来盯着宋云谏,宋云谏低头对女生摇摇头,轻声说:“没事,专心做题。”
女生低下头去,宋云谏在考场内再次徘徊了起来。
一场考试下来,宋云谏头疼脑热,他收了卷子回到办公室,坐在位置上发了好一会呆。
不多时,有人走进来,说学校那边有人找他,在校长办公室,宋云谏疑惑这种说辞,什么叫有人找他,但在校长办公室,找他的人难道不是校长?
他顶着一阵烦心过去。
来到校长室的时候,还没有进门,先被里面的谈话声惊住,宋云谏蹙起眉头,沿着门缝看过去,他听出了里面的来人是谁,不打算再进去。
可就是这么巧,上天偏偏要他们见面,宋云谏还没来得及离开,房门被从里面打开,校长正站在门后,惊讶地说道:“呦,来了,怎么不进来?”
宋云谏直接掠过校长,盯着里面那个端坐着的人,正是他十分熟悉的声音,才听过的声音——彦文修。
他第一次在这个地方,跟他碰了面。
校长心知肚明,知道宋云谏有背景,但是没想到他的来头这么大,一个个的大人物来到兰财找他,校长跟彦文修做过苟且的交易,此时假惺惺地对宋云谏露出一副笑脸,道:“里面彦总等你很久了,正好,我出去办点事,你们聊吧。”
宋云谏没想着再跑了,还跑什么呢?既然他想见他,变着法地缠着他,他又能躲过去几天?想通了这回事,宋云谏放任校长离开,单独对上里面那张脸。
彦文修从沙发上站起来,对宋云谏道:“进来坐。”
宋云谏走进门,也不关上房门了,出入校长室的人不多,这办公室的主人也是什么都知道了,他走进来,不说话,等着对方说。
他现在对彦文修什么情绪呢?脸上是波澜不惊的,没什么大的表情,就那样看着他,以及被他看着,彼此熟悉着彼此的容颜,四年来的过往历历在目。
从相逢相知到相爱最后到分道扬镳,不欢而散,这其中哪一件是真实的,哪一件是欺骗,早已经分不清楚了,他曾经认为知心的男人,却是个他最看不上的没底线的人渣。
他怎么会跟这样的男人谈恋爱呢?他当年怎么会被这样低级的手段迷惑呢?彦文修到底好在哪,为什么现在他找不到一点原因了呢?
看着宋云谏的眼神,彦文修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再了解这个人不过了,低头笑眯眯地说:“我当初想让他们把你逼走来着,闹到最后靖琛掺和进来了,关胜夹在中间也是难做,又不敢得罪我,又不敢惹到靖琛,好在他是个老油条,我也有良心,没为难他。”
关胜就是校长。
宋云谏早就知道,这件事跟彦文修有关,已经不需要他的亲口承认,对方为了逼他就范,什么都做得出来,伤害他使他走投无路是彦文修的惯用手段,要不是遇见傅靖琛,他这辈子真得玩完。
或许说早就玩完了。
彦文修自说自话似的道:“前天饭局上人多,许多话不方便说,今天我来看看你,脸色不太好啊,没休息好?”
宋云谏的脸色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他平时也素净,又不涂脂抹粉的,肤色白,唇色红润,脸颊也有血色,看起来很是精神迷人。这会不一样了,嘴唇有些发白,眼角有些黑色素没退,整张脸病恹恹的,头发无论盘得再整齐,精神不佳也很难显得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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