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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在他的脸露出来的时候, 青年唇上的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去了。
头顶的灯坏了几颗，一闪一闪的，映得眼前的人在他的视线里忽明忽暗。
谢路衍往前一步, 手指勾着帽子, 垂眼看他, “怎么, 不认识我了？”
“没……没有。”沈娇别过脸, 声音有些发哑，“我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那你觉得我应该在什么地方？”谢路衍看着他, 准确的来说，是看着他手里的礼盒和手上捏着的手机。
“在学校？在教室？还是在操场？”
男生身体瘦弱，面色有些苍白, 连续的熬夜工作让他的双眼爬上红血丝。
他看着沈娇, 一点点的攥紧帽子, 眼底不经意的闪过一抹怨恨。
空荡的地下停车场寂静无人，谢路衍在他面前弯下腰, 有些痛苦的开口。
“沈娇，我们不是朋友吗？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看着他这个样子，沈娇有些惶恐的坐在轮椅上，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我没有，我没有不放过你。”
谢路衍抹了一把脸，噗通跪在了他跟前。
“真的，就当我求你了。我妈生病了要吃药, 我要上学, 我家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他也不嫌地下车库脏, 蹭着膝盖往前挪了几步，“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我家那么穷，哪里拿得出五十万！”
沈娇伸手去扶他，“谢路衍，你别跪，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我跟我妈说了，她不同意。”
谢路衍顺势攀上他的手，“怎么会不同意呢？那是你妈，我们俩当初关系这么好，她怎么可能会不同意？”
“我……”沈娇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你知道的，我家的情况。”
“你家那么有钱，又怎么会缺这区区五十万？是你！是你没你没跟你妈说对不对？这钱被你拿走了对不对？你用来买礼物、买手机……”
说着他笑了出来，眼底的恨意藏也藏不住，“用着我拼命赚来的血汗钱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开心坏了？每天躺在家里，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就会有人主动把钱送到你手里。”
“那不是你的钱！”沈娇挣开他的手，“那是我自己赚的钱。”
“你赚钱？”谢路衍看着他，丝毫不掩饰心底的恶意，“你一个废物，你能赚什么钱？”
沈娇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沈娇……”
说着说着谢路衍就哭了出来，“我求你了，我求你了还不行吗？放过我吧，我一天要打三份工，我真的坚持不住了。”
沈娇苍白着脸开口，“可那是走正规程序，法院判定的金额。”
“可我们是朋友啊……”
谢路衍开口，“你难道真的要对我和我妈这么绝情吗？你忘了，你读书那会儿是谁给你送的饺子？是谁在你被沈钰欺负的时候收留你的？”
他一字一句道，“沈娇，你有没有心？”
他的话像刺，一寸一寸的扎进沈娇心脏最脆弱的地方。
青年弓着腰，四肢百骸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你别说了，谢路衍，你别说了……我做不了主，我真的做不了主。”
“你是做不了主还是不想做主？”
这几年来，谢路衍感觉自己活得像个行尸走肉，每天睁开眼睛就是悬在头上的五十万。
“沈娇，我爸已经进去了，他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到底还想要怎么样？难道想让我和我妈死在你面前吗？”
啪嗒——
提在青年手里的礼品袋掉在了地上，白色的袋子在地面滚了一圈，粘上显眼的污渍。
沈娇茫然无措的睁着眼睛，灯光在他眼前疯狂闪烁，有那么一刻，他仿佛看见自己的世界沉入无尽黑暗。
“我没有……我没有这样想……”
可谢路衍根本不听，他看着青年这段时间被养得稍微圆润了些的脸庞，恨意和不甘爬上了他的胸腔。
“沈娇，你别忘了，你高中三年没有一个人和你做朋友，只有我愿意跟你说话，沈钰欺负你也只有我挡在你面前。还有那次在巷子里，也是我救的你……难道这些你通通都忘了吗？”
“我承认，你的腿的确是我爸弄没的，可他都进去了，你明知道我家什么情况，却还是要逼着我和我妈给你五十万。”
“沈娇……”谢路衍在他面前红着眼眶开口，“就当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放过我好不好？”
沈娇闭上眼，“我已经被沈家赶出去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你被沈家赶出去了，能来这个商场逛，还买这么贵的东西？还是说……”他的眼神里透着古怪，“你榜上了有钱人？”
青年的身体蓦地僵住。
谢路衍顿时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松开钳住沈娇手臂的手，“我还真当你有多清高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也看出来了，青年的这身衣服看着虽然普通，可材质和外面卖的根本不一样。
“你真恶心沈娇，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亏我当初还拿你当最好的朋友，早知道这样，那天在巷子里我就不应该救你的。”
沈娇将脚底下的礼品袋捡起来，“说完了吗？说完我要走了。”
见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谢路衍的表情有一丝裂开，“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娇平静的开口，“字面上的意思。如果你对赔偿金额有疑问，就去法院起诉。”
谢路衍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似乎没想到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沈娇，你当真要逼着我和我妈去死吗？”
沈娇拍了拍礼品袋上的灰，“我记得上面的还款年限是十年，如果你觉得自己十年挣不了五十万，那你就去死吧。”
他勾唇，露出一个很浅的笑来，“我不让你还这五十万，那你能把我的腿还我吗？”
谢路衍的脸色瞬间变得灰白。
—
司机接到了沈娇的电话，停车场里信号不好，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我……不小心……迷路……在……”
司机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了。
青年坐在轮椅上，乖乖的等他过去，看见他时朝他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抱歉，我没想到这底下这么复杂。”
司机开口，“你下次可以从一楼直接出去，我到商场门口那里接你就行。”
“没有下次了。”沈娇说。
司机没听清，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见他不说话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将沈娇搬到车里，问他，“你给陆先生挑的礼物挑好了吗？”
沈娇把手揣到衣服的兜里，那里放着一个不过巴掌大小的盒子，尖锐的棱角硌得他手心有点疼。
“还没找到合适的。对了，可以麻烦你不要把今天我来商场的事告诉他吗？”
司机点头，“我懂。”
虽然他是个大老粗，但也知道，惊喜嘛，提前知道了就不叫惊喜了。
沈娇回到别墅，用同样的借口叫安迪不要把他今天出去的事告诉陆庭。
他神色如常的按时吃了晚饭，然后回到房间。
他这几日沉迷于勾毛线赚钱，到午饭的时候，几乎都是阿姨做好饭上楼去敲门才下来吃。
今日阿姨早早的备好午饭，正准备上楼去叫沈娇，可出了厨房，发现青年已经下来了。
阿姨有些意外，但没多想，“小少爷今天这么早呀？”
沈娇轻轻应了声，“嗯，没什么事就先下来了。”
“那感情好。”阿姨道，“今天炖了鱼汤，听天气预报说，过两天要下雨降温，小少爷记得要多穿几件衣服。”
“好，我知道了。”
她说什么沈娇都会乖乖的应下，只是那张脸，苍白到让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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