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椅子上坐了个人,麦冬下意识皱起眉来。
因为麦冬有写日记的习惯,所以平时没有人会坐他的位置,一般情况下大家都还是挺有礼貌的,怕不小心窥探到别人的秘密。麦冬视线不太清晰,烧得头晕眼花,又是刚刚睡醒,宿舍里属杜川个子最高,他以为是杜川。
“杜川,帮我找一下发烧药好吗?”麦冬的声音很是虚弱。
“在哪?”那人这么回答。
这声音绝不是杜川,可麦冬脑袋烧成一团浆糊,越觉得耳熟越是想不起来。他兀自皱着眉冥思苦想,却见那人转了脑袋过来,手上拎了一个塑料袋朝自己晃了晃:“吃这个吧?我买了。”
麦冬嘴巴张开,半天没出声。
他保持着掀开窗帘半撑起身子的姿势,面颊烧得红扑扑的,睡了一下午的觉,脑袋顶着鸡窝头。
严叙明走过来,直接伸手贴上麦冬的额头,然后便是皱眉:“这么烫,怎么烧成这样?”
麦冬很是迟缓地叫他名字:“严叙明。”
严叙明便应下来:“嗯,难受吗?”
麦冬猛地躺回床上,嘴巴瘪成一道缝,眼泪哗哗地往下流。他绝不想哭成这幅丑样子,可是看见严叙明的一瞬间,一天积攒下来的委屈全部爆发出来,发烧好难过,不能跟严叙明吃饭好难过,被偷了伞也好难过,通通都好难过!
如果严叙明不来, 其实也没有这么难过。
但严叙明来了,那就是非常非常难过。
麦冬死死按住床帘的边,怕严叙明掀开就发现自己很没出息地在掉眼泪。可他眼泪掉得太猛,忍不住便想吸鼻子,又万万不敢发出声音,憋了半天,真怕鼻涕会掉在床上,终于忍不住,狠狠吸了一下鼻子。
这下真的憋不住了,严叙明就算站在床帘外也能听见里面有个笨蛋正在偷偷哭鼻子。
“哭了?哭什么,麦冬,把帘子拉开好不好?”
才不好,丑死了。麦冬心里回答他。
“有这么难受吗?下来,带你去医院。”
不去医院,其实没这么难受,只是我格外矫情。麦冬再次在心里回答他。
麦冬自己哭了一会儿,时间真的不长,他刚开始哭的时候就觉得丢人了,多大点事,值得这么一顿哭吗?显然是不值得的,麦冬也知道自己为什么哭,猛然落空的希望突然被很细致地填补上了,严叙明竟然会来宿舍看他。
所以他边哭边劝自己冷静,别哭了,好丢人,赶紧打住吧!
也就四五分钟,麦冬吸了吸鼻子,调整好情绪。
这四五分钟里,严叙明就说了那么两句话,再没有别的话,床帘外面安安静静一片。麦冬都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烧糊涂了,出现了幻觉,其实严叙明根本不在他宿舍里。
于是他偷偷把床帘掀开一个缝,确确实实看到外面站着一个人。
麦冬掀开床帘,或许是因为生病吧,语气里带着他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撒娇嫌疑:“你怎么来了。”
严叙明转身去冲退烧药:“看见你说发烧,猜你可能是淋雨了。不知道你有没有药,买了点药来看看。”
麦冬瘪着嘴:“我有伞的,放在走廊上,下课出来就被偷了。”
严叙明晃了晃杯子,把颗粒摇晃均匀,又用手背试了试杯壁的温度,然后才递给麦冬,哄小孩子似的:“我帮你找回来,好不好?”
麦冬听出来他的语气不像是跟成年男人说话的语气,知道他又在逗自己玩,接过杯子回答:“不要,又不是很贵的伞,我再买一把好了。”
之前严叙明开玩笑就问过他是不是有钱,那会儿麦冬说有一点。
严叙明又逗他:“富二代啊?”
麦冬很是矜贵地点头:“嗯。”
严叙明还真有些惊讶:“真是啊?”
麦冬很认真地解释:“富三代吧?我爷爷是老艺术家,他是书法协会的名誉会长,我外婆是外交官,我爸是倒腾古玩的,我妈是外科医生。”他认真解释自己家世的模样真的很……另类,这是实实在在的富家小公子,但麦冬至今大二,愣是一个人都不知道他的家底,甚至连室友都不清楚。
不管怎么说,麦冬报出来的这一连串职业,每一个单拎出来都让人羡慕。而他一个家庭占齐了,这也能这么低调?难怪一直以来都是学霸,基因摆在这里。
严叙明一时无言,难得有什么瞬间能让他找不出话来应对。
麦冬却毫不觉得自己家世多么让人震撼,他从小到大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从不炫耀,从不自傲。他只是在严叙明沉默的当口,迟缓地注意到宿舍里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麦冬问:“其他人呢?”
严叙明说:“今晚有个讲座,都被拉去充人头了。”
麦冬“啊?”一声:“这么大的雨还听讲座。”
严叙明有些无奈:“麦子同学,下午两点雨就停了。”
……T T
麦冬又想哭了。
那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上演一段尴尬的青春疼痛电影片段,不但自己发了高烧难受成这样,还实实在在地错过了跟严叙明吃饭的机会!
下午两点雨就停了,虽然麦冬中间醒过来一次,可他完全没有注意到。
昏睡之前麦冬发誓绝不再心存任何幻想,可一睁眼幻想对象自己到了面前,麦神医也很无奈,他不是不想早早放弃严叙明,是严叙明自己,每次都很是刚刚好地出现在最合适的时机,把麦冬灰扑扑的心捡起来重新上色。
所以退一万步讲,被自己喜欢,难道严叙明就没有错吗!
麦神医颓丧地趴在床边。
严叙明正在刷杯子,那个刚刚麦冬喝退烧药用的杯子。
麦冬没敢往那边看,怕自己看着严叙明耐心照顾自己的样子更加无法自拔,眼神飘来飘去,忽然定在了刚刚严叙明坐的地方,也就是他自己的书桌。
等一下,等一下。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桌子上摊开的东西是他的日记本吧!
麦冬深吸一口气,不出意外地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顾不上脑袋的眩晕,撑起身子就要下床,被严叙明及时发现,按回床上。
“去哪儿?”严叙明看着他。
“你……你怎么偷看别人的隐私!”麦冬生气了,麦冬真的生气了!
严叙明顺着麦冬的视线看过去,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那张英俊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愧疚之色,反而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无赖气质:“你的隐私还是我的隐私?一个周的日记包含十七次‘好喜欢他’,难道不是我的隐私更多?”
你!
你!
麦冬瞠目结舌,似乎被严叙明突然展现出来的无赖惊到了,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哪里不对。好像,那个,确实有点道理,毕竟这本日记里涉及到的麦冬隐私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正在喜欢严叙明,而涉及到的严叙明隐私却数也数不清。
包括但不限于严叙明某天穿了什么样的衣服,严叙明某天跟谁一起吃饭,严叙明某天看起来心情不好或心情不错,等等等等。
而严叙明的无赖也确实转瞬即逝,他换上一副善解人意的笑容:“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又不忍心叫醒你,只好找点事情来做。我只是觉得如果我开口向你要,你一定会答应,所以……会不会有点冒犯?”
他既然这么问了,那麦冬自然又是很没有出息地回答了:“……也,没有。你想看的话……只是,我的日记其实很无聊,不用为此浪费时间的。”
严叙明笑得好亲近:“我不觉得无聊,挺有趣的。”
麦冬正在发烧,他的脑袋在严叙明面前本来就不太灵光的样子,一发烧更是很不聪明了。严叙明本来是从前往后看的,大一刚开学那段时间麦冬的日记确实很无聊,一个“偷窥狂魔”和“偶遇狂魔”的案情记录罢了。
可被醒来的麦冬一打断,他干脆翻到最新一页开始从后往前倒着看。
上一篇:暴雪之下
下一篇:白月光老婆的千层马甲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