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渡收起刀,略显无奈地摇头叹气,加快脚步跟上。而前方的殷渠听到他这一声不做任何掩饰的叹息,有些倔强地抿紧双唇,心中天人交战许久,才蓦地张嘴,飞快地说了三个字。
“……知道了。”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如果Moon认为他错了的话……
那,那就错了吧。
时渡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但低头瞥见殷渠红若晚霞的耳根,了然一笑,伸手理了理对方被自己弄乱的头发:“乖。”
*
接下来的路没有再发生余震,殷渠和时渡安然无恙地带着萎靡不振的人渣与正打算进山寻人的警方汇合。把人渣交上去后,沈昭三人不知道从哪儿又冒出来,状若无事地跑来和两人打招呼。
“你们没事吧?”
“还以为你们出不来了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殷渠想到他们推自己的那一下,脸色变得很差,肉眼可见地竖起了浑身的刺,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质问,Moon就轻飘飘地挡在了他面前。
“我要是你们,就早早地远走高飞,才不会厚着脸皮过来假装无事发生。”
三人见时渡维护殷渠,终于变了脸色,期期艾艾地辩驳,只不过翻来覆去就是一个意思:虽然做错了,但却是无心之失。
还假惺惺地表示,可以补偿殷渠。
尽管看不见他们的脸,但殷渠却能够脑补出三人故作羞愧的表情,十分不屑地撇撇嘴,刚想开口怼人,就听见挡在自己面前的Moon平静地笑了一声。
他一笑,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补偿就算了吧,你们三个能离我们远远的,就谢天谢地了。”
季柏川顿时涨红了脸,下意识开口:“不行,你救了我们,我们怎么能忘恩负义。”
虽然一开始对时家这个继承人十分不爽,但现在劫后余生,满脑子都是时渡替他们挡在人渣面前的模样,三个人自然对此念念不忘,心里因为家世地位与能力风评的差距所产生的嫉妒之心通通烟消云散,只恨不得以对方马首是瞻。
没错,虽然他们当时跑得快,但总是忍不住要回头确认人渣有没有追上来,自然而然看见了时渡与人渣对峙的那一幕,并误以为对方是为了他们才会挺身而出,留下来断后。
至于殷渠?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把这个“带人下山”的工具人,放在眼里,更不可能把时渡出手的原因归咎到他头上。
时渡眼里闪过一道暗芒,忽然身上的气势一减,又变得平易近人:“‘报恩’就不必了,我还是那句话,你们离我远远的,就算对我最大的报答。要没别的事,就趁早去警局做完笔录,回家吧。”
三人并不想就这么离开,只是见时渡略显不耐地垂下眼帘,突然就怂了,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被时渡逮住。
他们想:反正来日方长,回去以后带着家长亲自登门道谢,到时候再联络感情也不晚。
三个碍眼的蠢货兴高采烈地率先上了警车,殷渠看一眼他们的背影,又重新与时渡对上视线:“你把他们支开,是有什么想和我交代吗?”
时渡递给他一个欣赏的眼神:“一会儿交代情况的时候,尽量别说他们推了你一把,也别说他们见死不救。”
“因为他们不会承认。”殷渠截断了话,“你放心,我不会这么蠢。”
那三人有权有势,而事发时没有监控,也没有中立第三方在场,对方死不承认,也拿他们没办法。就算人渣开口说了,最后也没有造成任何后果,最终只会不了了之,但提供消息的人会遇到什么……
用头发思考,都能得出结论。
殷渠并不想成为他们手中任人碾压的蚂蚁,不如多一事少一事,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说小孩子这么聪明干什么……”时渡摇头,继而正色,“虽然我这么说有点空口无凭,骗人的感觉……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只不过不是现在,得等一段时间。毕竟他们的家族如果真要放手一搏,未必不能让我们家栽个跟头,况且现在家里还有隐患需要解决……总之,如果你不能信任我的话,签个协议也……”
“你为什么要帮我?”出乎意料的发言让殷渠心生疑惑,不等对方说完,追问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需要理由吗?”
得到殷渠的白眼后,时渡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好了好了,我只是觉得他们的所作所为让我不齿,长此以往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再加上他们刚才的反应,让我觉得很不妙……不如趁早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不然往后再对我纠缠不清,因爱生恨就麻烦了。”
这个理由听起来像那么回事,殷渠勉强信了,听见警察的催促,一边转身,一边镇定回答:“好,那我等你。”
时渡望着他果决的背影,饶有兴致地笑了:“连名字都不问……真是个有趣的小孩儿。”
说完,他也转过身,走向另一辆警车。
然而他们彼此都不知道,这一次的离别,却再也没等来那个约定。
*
“骗子。”
人来人往的大学校园内,一个穿着高中生运动校服的男生,正站在校园名誉榜前,眼神阴晴不定地盯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男生面若皎月,气质出众,将榜单上其他人都沦为陪衬,毫无阴霾地与殷渠对视,透着满满的无辜。
和记忆中的那张脸,除了更加成熟之外,别无差异。
——一样温柔得让人讨厌。
“小弟弟,你盯着看了半天,难道是认识里面的人?”
有观察他许久的人,忍不住凑过来,一边贴心地问,一边用暗含惊艳的目光,不住打量着他。
捕捉到如此灼热的视线,男生缓缓地转头,将黑如深渊的眸子对准对方,直把对方冻得一哆嗦,才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那与自己隔着一个玻璃的,漂亮青年的照片:“不认识。”
搭讪的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聚焦点后,立刻了然一笑:“你在看乔学长啊。”
目光略过姓名栏,男生语气无波无澜,眼底却闪过一丝嘲意,以及不易察觉的喜悦:“……乔明瑞。”
原来这才是“骗子”的名字。
而不是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才摄影师“Moon”。
殷渠心里缺失的拼图,总算找到了最关键的那一块。
天知道这些年,他为了这个假名代号,跑过多少美术场馆打工,就为了能够与这个署名的摄影师相见,谁知对方虽盛名在外,享誉中外,却从未在任何一个公开场合露面。
让人烦躁。
旁边和他搭讪的人还没离开,以“乔明瑞”为聊天话题,喋喋不休地与殷渠搭话。而殷渠为了能够多获取有关乔明瑞的消息,难得耐着性子没有离开,而是配合着做出一副倾听的模样,甚至还恰到好处地给予一些反应,勾得对方越说越多,最终实在没有什么说的了,才口干舌燥地闭上嘴,从背包里翻出水杯开始猛灌。
“没了吗?”
殷渠见状,颇为遗憾地问。
对方差点被呛到:“……你怎么对他这么感兴趣?”接着,眼珠子一转,“等等,你该不会也是暗恋他的吧?!”
暗恋?
殷渠皱眉:“不是。”
只不过是因为这家伙的爽约,而耿耿于怀多年罢了。
对方心说这样子可不像,但瞥见殷渠脸上的阴沉,又乖觉地把这种话烂在肚子里:“好好好,是我想错了。不过你还是高中生吧?要上晚自习了,你怎么还在外面晃,是迷路了吗?要不要哥哥开车载你一程?”
“不用了。”
确定这人不知道更多关于乔明瑞的信息后,殷渠十分无情地拒绝了对方,最后看一眼乔明瑞的照片,转身离开。
后知后觉自己成了工具人的大学生没好气地离开,只是在他离开后不久,殷渠忽然又重新回到荣誉校友栏前,掏出手机,拍下乔明瑞的资料与照片,这才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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