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耳边轻轻落下一句,“别怕,我在。”
庄念的鼻尖一酸,转了个身,像是酣睡中无意识的行为,牵紧了那只手。
之后的几天,顾言每天走路送他到工作的地方,傍晚时一天不落的等在门外那颗柳树下。
连续几天那个被揍了的男人都没再出现过。
顾氏集团的厢式货车倒是来了好几次,送来不少给孩子们上学用的书包课本之类的东西。
顾言穿着一身浅色休闲套装,站在哄闹的孩子群里将手里的东西分发下去,偶尔会躬下身理所当然的像小娃娃们索要一个面颊上的亲吻。
不像电视上演的那样每送出去点东西都要找镜头拍两张照片用作宣传,以显示小顾总菩萨心肠睥睨众生,新闻媒体通通被顾言手底下的人挡在了外面,只有零星几个爬上树杈远远的照了几张。
是不是真心实意的想做些什么,往往从那个人浅浅皱着的眉和诚恳的眼神中就能看得出来。
等到孩子们闹够了散去,庄念拿了两瓶冰镇过的矿泉水走了过去,离得老远就手腕一扬,矿泉水瓶在空中划了道半圆的弧线,准确的落进了对方手心。
顾言随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拧开水瓶仰头大口大口喝着。
“顾言哥哥,拜拜!”未走远的孩子扯着脖子,用清脆的声音喊着。
顾言扬手挥了挥。
热汗顺着他的下颌线流向脖颈又没入浅色的T恤衫里,留下了一圈浅浅的印记。
庄念盯着那处,突然觉得喉咙发干,也跟着喝了几口冰水降降温。
“孩子们很喜欢你。”他随口说。
顾言擦掉唇边的水,斜睨着他,“你呢?”
身后的货车突然启动,一股刺鼻的尾气味道伴着浓烟飘了起来。
箱门还没有关闭,这车启动的诡异。
庄念站的位置在车尾靠近驾驶室的那一侧,向驾驶室扫了一眼,而后倒抽了一口凉气,猛地拉过顾言朝旁边一滚。
汽车就在这时轰隆着急速倒退,未关闭的车厢拉门蹭着顾言的肩膀打过去,啪的一声。
两人透过迅速驶过的车窗,都看清了车厢里坐着的根本就不是司机,而是那个精神不正常的男人。
旁边响起几声尖叫,跟着一段剧大的撞击声。
是身后搭建的简易房被撞的凹陷了进去,被车厢挡着,不能判断有没有伤到人。
庄念和顾言抱在一起滚下了土路旁边的斜坡,还没停稳,就先查看对方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庄念被顾言扶着起身,两人同时朝货车的方向看过去。
第四十八章
旁边响起几声尖叫,跟着一段剧大的撞击声。
是身后搭建的简易房被撞的凹陷了进去,被车厢挡着,不能判断有没有伤到人。
庄念和顾言抱在一起滚下了土路旁边的斜坡,还没停稳,就先查看对方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庄念被顾言扶着起身,两人同时朝货车的方向看过去。
村里听到响动的人也纷纷跑出来看热闹,更有不明所以的孩子玩闹着跑上主路。
车厢内,男人似乎还没摸索明白要怎么使货车前进或倒退,低头研究的间隙里也勾着嘴角,一副兴奋的模样看得人心头发慌。
顾言手底下的人已经朝着那边跑了过去,与此同时,停滞的货车突然重新启动,跳过了加速的过程,猛地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庄念呼吸一滞,紧紧攥着顾言的手向旁边躲去。
两个人的方向改变,货车的方向也随之改变,村里跑出来东张西望的人在一个疯狂的司机面前都成了可随意碾压的草木。
一时间叫喊声连成一片。
突然,庄念的手心一空,亲眼见着顾言朝反方向跑了出去,那个方向不是最安全的选择,却完美避开了在场每一个人。
愣怔的刹那,货车车头迅速一偏,压在土路上的凹陷,整个车身猛地一震,朝顾言那边压了过去。
男人的目标是顾言。
“顾言!”
土路的两侧是一整片玉米地,能躲的地方唯有简易房那边的柳树后,但车速太快,根本不可能赶在碰撞发生之前跑过去,而且那颗柳树几乎不可能挡住货车,那么无论如何后果都不堪设想。
货车完全没有要减速的迹象,男人的神色也越发疯狂。
那个疯子,是想杀了顾言。
那一瞬间庄念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停止了流淌,指尖冰凉的发着颤,迅速向前追了过去。
眼见笨重的车头就要和顾言迎面撞在一起,围观的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惊呼,更有人直接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庄念脚下一软,强撑着双膝向前。
“不准过来!”
一声呵斥之后,顾言突然停下了脚步,看模样像是在等着碰撞发生的那一瞬间。
然而就在碰撞发生的前一刻,顾言突然侧过身猛地向上一跳,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迅速勾住了驾驶室的车门,双脚已经稳稳的站在了踏板上。
紧接着,车门在行驶的情况下被拽开,顾言右手使力,臂间青筋暴起,猛地拽着那个男人一起滚下了车。
货车失去了操控者,直接冲下了土路两边的斜坡,轰隆一声翻在田地里。
未等庄念上前,顾言手底下的人就蜂拥而上,揪着男人将其按在了地上。
男人五官拧在一起挣扎着,似乎受了伤,身下流了一大滩血,他却不觉疼似得掀开眼皮盯向顾言,嘴角扯着夸张的弧度。
庄念踉跄的跑到顾言身边,拉着胳膊前前后后的看着,“有没有受伤,哪里疼?”
见顾言粗喘着摇了摇头,他忽然转过头一瞬不瞬的凝着那个疯子,一双温和的眼眸里盛满了怒意,冷声说:
“绑起来,问问他还有没有其他家人,报警,送医院。”
几个人却没有动,其中一个脚下挪了挪躲开流出的血,有些惊慌的看向庄念,“庄医生,他,他好像不太对劲。”
庄念咬了咬牙,突然偏过头攥紧了手。
这个人刚刚差点害死了顾言,现在却要他去救他吗?
他第一次不可控制的开始讨厌医生这个身份。
身后哪几个人将疯男人翻了个身,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疯男人的脏衣服被尖利的石头整个划开,松松的肚皮上一道鲜红的血痕正在向外冒血。
“庄,庄医生...”
不知谁叫了他一声,庄念顺手脱了身上的白大褂,转身将其团在手上压在了男人腹部,并说,“拿担架来,通知我们医院的人,准备手术。”
手术台前,庄念为患者打了麻醉,做了止血准备缝合。
疯男人腹部的伤口狰狞可怖,只要刚刚跌落的时候两人位置调换,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就会是顾言。
或者刚才的顾言稍一失误...
庄念脚下一软,倏地一晃,额头上起了一层冷汗。
“庄医生,没事吧?”身边的助手为他擦汗,询问道,“您的手...”
庄念模糊的视线落在受伤,微微颤抖的轨迹在眼前拉着虚影。
他将手里的东西交接给助理说,“缝合你来,我去休息一下。”
屋外天色渐暗,带着乡村应有的宁静,仿佛那一场惊心动魄从未发生过。
事情发生之后他就直接跟着医护人员去做手术,顾言到底有没有受伤,伤到什么程度他通通不知道。
庄念捏了捏手指,指尖的颤抖没停过,仿佛没办法从胡思乱想中抽离出来,仍然心有余悸。
如果顾言受伤了该怎么办,如果很严重该怎么办...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医疗设备落后,真出了什么大事连救都可能来不及。
所有的假想都让他恐惧,即便那些事情并没有发生。
而恐惧又不可避免的转变成了愤怒。
他忍不住要去想,顾言为什么非要留在这,如果早点离开,就不会陷入今天这样的危险当中。
事情是因他而起,为什么要顾言来引开那辆卡车,为什么叫他不准过去。
而现在的他甚至连质问一句‘你出事了,我该怎么办’的立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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