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包摔到地上,里面的口红,化妆镜,气垫卡包等等零碎的私人用品从只有一个磁吸扣的名牌包里跌落出来,散落了一地。
程诗悦此时已经显怀得十分明显,如果方时恩不是处在,因为惹恼苏执聿怕程诗悦不高兴而躲避程诗悦的时期,他回到温纳庄园再见到此时的程诗悦,绝不可能再错认,误会程诗悦是吃胖了。
许是因为情绪起伏太大,程诗悦突感一阵胸闷喘不上气,从怀孕以来她的身体状况就算不上好。
她一只手扶着楼梯扶手,一只手按在胸口,佝偻着身子,缓了很久才算是真正好受一些。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玩鹰却被家雀啄了眼。
自此那日方时恩提及王惠的女儿在与苏执聿接触的事情后,程诗悦就试探了几次王惠的口风,暗地里又找人想要调查一下,有关此事的消息。
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由两家家长牵线,再明显不过的商业联姻。
王惠对与前妻所生的女儿也算是宠爱有加,即使是商业联姻,也未必非要自己的女儿与一位同性恋缔结婚姻关系。
如果从王惠这边下手,怕被轻易察觉,程诗语原本想要将此消息往他前妻那里透些风声,却没有想到这一查不要紧,竟让程诗悦得到一个令她十分难以承受的消息。
因为程诗悦这些暗地里的小动作,打草惊蛇,暴露了自己。
反倒被对方抓住了小辫子。
王惠的妻子,一直以来都和自己的女儿长期居住在国外,她和王惠也不是有多深的感情,对王惠外面一直有些围绕在周围的莺莺燕燕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这并不代表出身门第的于涵嫣能容许王惠在外留有其他的孩子,她身体不太好,与王惠只有王思瑜这一个独生女,王惠如果有一个私生子这对她和她女儿的威胁都太大,而且这对两家的合作关系也有非常不利的影响。
程诗悦是从野路子一步步爬上来的,碰到于涵这种名门世家出来真正大小姐,那些不入流的手段还没来得及施展,对方一纸律师函便已经打了过来。
如果程诗悦不愿意打掉孩子,她起诉程诗悦,追回王惠这些年间赠与程诗悦的所有财产,令程诗悦从这栋王惠赠与她的别墅里滚出去。
她没有想到在这短短的十来天里,事情会这样急转直下。
到这个时候,程诗悦才知晓,王惠竟然和他的妻子从来就没有离过婚。
那些曾经展示给自己的离婚证明,通通都是假的,而于涵嫣常年与他两地分居,王惠一直以单身的姿态出入许多聚会场合,程诗悦才不由相信。
这件事发生以来,程诗悦数天前给王惠打过去的电话里,面对着程诗悦厉声色疾的控诉与咒骂,这个卑劣的男人最后只是沉默地听了半晌儿后,说道,你一向聪明,怎么想到去招惹她的?
程诗悦知晓她现在面临的状况很棘手。
可能是因为怀孕的缘故,程诗悦现在心绪总不如从前容易控制,她不断在心里劝说自己冷静,站在那里深呼吸了十多次后,她用手抚上了自己从今早起来就开始时不时跳两下的右眼。
程诗悦安慰自己,可能是因为最近都没有休息好。
程诗悦一步步走上楼,换了一个大一点的托特包,从楼上装了些现金。
出门前,程诗悦全副武装,戴上帽子围巾,背上她的包,拿上了车钥匙。
她朝车库走时,突然想起来什么,又拿出来手机,给方时恩发过去了一条语音消息。
她说:“时恩,我最近要外出,不要来温纳庄园找我,好好陪苏先生。”
程诗悦发完这条消息后,眼睛落在方时恩的小羊头像上,停顿片刻后,她吐出来一口气,将手机丢到包里,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程诗悦准备外出躲避一阵。
车驶出温纳庄园,程诗悦一路疾驰,在驶向机场方向的道路上,程诗悦在后视镜里敏锐地察觉到一辆黑色轿车,在她从小区出来时就跟在自己后面远远地跟在自己后面。
程诗悦故意绕了一个路口,从后视镜里看,那辆车果然还在。
她被跟踪了,程诗悦嘴里怒骂了一句脏话。
这显而易见是于涵嫣的手笔。
她想要什么?王惠和自己私会的证据?
程诗悦已经熬过了孕吐阶段,却不知为何在此时想到王惠时,感到无比恶心,那个恶毒虚伪的男人。
程诗悦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她不知多少次在心里咒骂王惠,一双惯会蛊惑人心的眼眸此刻恨得发红。
她决心报复,等她安顿下来,挺过这一劫,她一定会让欺骗自己的王惠付出代价。
程诗悦的脚在油门上踩下去,目光死死盯着那紧随而至的黑色轿车。
挺过这一次,就像每次挺过她此前经历的种种艰难时刻那样,总会过去的……
总会过去的。
程诗悦卡在红灯最后一秒驶出过路口,她看着被卡在身后一个车位的那辆黑色轿车,终于和自己拉开距离,她脚下速度分毫未放缓,争分夺秒地想要将跟踪自己的人彻底甩开。
雨淅淅沥沥下,雨刷器在车前挡风玻璃上卖力滑动,程诗悦的兰博基尼在被雨水打湿的路面上,溅起来水花。
就在这时,程诗悦刚一瞥眼想要看看身后那辆车是否还在跟,却不想前方猛然窜出来一只猫,程诗悦车速过快,此时已经来不及刹车,她条件反射地猛然一转方向盘。
车瞬间冲向路口刚修建的一座城市石碑上,“砰”一声巨响,在巨大的冲击力面前,兰博基尼的前脸瞬间被撞得稀烂。
程诗悦眼前白光闪烁,她听到自己仿佛敲击在耳膜上的呼吸声,眼前什么也看不见,浓重的血腥味包裹着她,她手指摸到湿漉漉的东西,大概是她的血。
十六岁,程诗悦因被养父猥亵,用水果刀捅了他一刀,被带入警局后因未成年又被释放。
那日从警局出来,程诗悦便再没有回过家。
十七岁,程诗悦遇到那时刚到县区做市场考察的王惠,从王惠这里得到金钱和嘘寒问暖,三个月后,程诗悦涂很浅淡的口红,穿白裙子,散开不算长的黑发,坐在王惠床上等他。
王惠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掉,搭在了程诗悦细瘦的肩头上,告诉程诗悦,他已经结婚了。
王惠资助她上学,一步步将她带出泥沼,将她从贫困县里连根拔起,把她送到国外念大学。
王惠是无欲无求的真君子,手把手教授程诗悦很多,餐桌礼仪,到谈话技巧,他把程诗悦重新塑造,王惠是最耐心的老师。
然而,程诗悦大学毕业那一年,真君子王惠把自己推向他的生意伙伴,刘氏集团的于柯。
程诗悦认识到自己原来是被王惠包装好的商品。
说实在的,她并没有伤心很久,过早经历人情冷暖的程诗悦从小就异常早熟,她深知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于是很快接受,并且又善用这一点。
某些时刻上,他们甚至合作得还算愉快。
程诗悦二十六岁,王惠和她说,自己很多年前就已经离婚,这么多年来很后悔曾经那么对待她。
程诗悦无意在王惠这里找一颗精于算计的真心,但是也在虚与委蛇应对王惠的虚情假意时逐渐感到疲惫。
从王惠开始,也从王惠结束。
她打算在他这里拿到最后一笔“退休”的钱。
怀孕的事是她早有预谋,借此得到一笔天价的打胎费或者天价的抚养费,重点在“天价”。
程诗悦坚信自己这辈子只爱自己,对于她和王慧的孩子并没有执念。
她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身体的疼痛也在消失。
只是真是奇怪,可以面不改色把自己,把弟弟,甚至未成形的孩子当作生意来谈的蛇蝎女人程诗悦,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关头,以付出生命的代价来躲避一只大雨里逃窜而出的小猫呢。
苏执聿回忆起与方时恩那次的争吵,上一次他这样失态的时刻,可以追溯到他的中学一年级。那是他跌出来年级前三,被陈碧婉惩罚。
那记忆实在是太过久远,具体的情况他都记不太真切,唯有那时身体感受到的屈辱和愤怒,一直令他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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